現在才發現自己穿著一身花褲子,大搖大擺地出來,又對上陳子惠的笑臉,韓昭昭腳趾抓地,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副樣子,不知道陳子惠會做何感想,她的計劃不知能實施到哪步。

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也無甚作用。

她心態恢複得快,後退幾步,溜到黑影下,大紅底大粉花的褲子依舊惹眼,她抬著頭,故意不往底下看,當做無事人一般,和陳子惠提起她關心的事情來。

“你說這火是楚王的人放的,而且你早就知道?”

韓昭昭大概料到了結果,在陳子惠麵前,她要表現得恰如其分,不能太聰明也不能太傻,引起了陳子惠的注意,是平白無故給自己找麻煩。

陳子惠回答得坦坦****,漆黑的眸子直盯著她的嚇得煞白的臉,輕笑道:“自然,我是看著他們放的。”

“你這是要做什麽?”

陳子惠眼見著小姑娘的秀眉微蹙,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盈滿了不解,還有一絲驚懼。

一個沒經過多少事的小姑娘驀地被丟到大火中,應當是嚇壞了。

陳子惠俯視韓昭昭,手撫過袖口的梅花圖案,眼角的餘光瞥過後方,從容道:“為了引出來藏在後頭的人。你父親沒和你說過?”

提到韓昭昭的父親,陳子惠的表情有些怪,與方才的恭敬全然不同。

“你又是什麽意思?”

今天晚上,除了給她拿東西,逼迫她穿上一條醜得不能再醜的棉褲,其他的,父親並沒有和她提起過。

“一會兒你便知道了,事實都擺在麵前了,他還是不願意承認。”

陳子惠的臉上浮著淺淺的笑,眸子裏一半倒映著漆黑的夜空,另一半是燃燒的大火,在一身海棠色衣服的襯托下,似妖魅得意洋洋地望著自己造出的血案。

看到他這表情,韓昭昭的心髒又是一陣跳。

對陳子惠,她有些了解,他的想法讓人捉摸不透,真真假假,分不出他講的哪句話是真的,與他交手,不同常人。

韓昭昭知道從他嘴裏問不出來什麽,幹脆沉默以對,見機行事。

兩人一沉默下來,氣氛就變得詭異起來,視線範圍內,一片黑乎乎的,以陳子惠的行事風格,韓昭昭猜一定有人埋伏在附近,不知道陳子惠這回又在心裏計劃著什麽,等著什麽人。

陳子惠的眼神時不時地掃過她,用的是一種對於獵物唾手可得的眼神。

她如芒在背,被這麽盯著,受不了了,直接轉過頭來,盯著他。

與他相比,小姑娘在氣勢上頓時矮了一截。

“你怕什麽?我不是在這兒嗎?”

陳子惠的嗓音低沉,嘴角微勾,帶著一絲蠱惑人的魔力。

他的神態與夢中極為相似,溫柔中帶著危險的氣息,眼中壓抑著欲望。

隻消一眼,韓昭昭就讀懂了陳子惠的意思。

她努力使“撲通撲通”跳的心平靜下來,她要及早從陳子惠的口中套到他的身世,在合適的時候,把消息散出去,或許她家的事情還有轉機。

她捏著衣角,揚起小臉,盡可能讓自己的顯得溫婉嬌弱,眼中流露出適當的恐懼。

對麵的人臉上依舊帶著笑,沉聲道:“你父親把你托給我,我會讓眼睜睜地看著你出事兒?”

陳子惠笑著,似是在勾人一般:“若是怕,離我近些。”

轉而,他將目光瞟過遠處,拋出來這一句。

韓昭昭注意到了陳子惠看的方向,已經偏離了大火起的方向,那處有一條小巷子,通向城北的一條大道。

既然話說出來了,那事情必然不簡單。

陳子惠不動,嘴角始終掛著笑,韓昭昭硬著頭皮往他身邊挪了一步,離陳子惠每近一點兒,她感到的危險氣息越濃。

她心裏已經後悔了,方才應該不管不顧,死皮賴臉也要跟著父親走的。

陳子惠的喉結微動,低頭,入目的是一頭如雲的烏發,剛才跑得太急,半鬆半挽著,別有一番意蘊,他離韓昭昭離得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淡香,嗅到鼻中。

韓昭昭不抬頭,他看著,心裏愈發煩躁,仿佛有一把邪火憋在心裏,放不出來。

人就在他旁邊,他不能做任何動作。

最終,他將眼神移開,望向那條與北方大道相接的小巷。

那群人這般時候都不來,還要等到何時。

呆得也甚是無聊,又有韓昭昭在旁邊,他心裏躁動,壓根安靜不下來。

韓昭昭心中也不靜,那邊大火還在燒著,占據了半邊天,應該完全將她家的房子吞噬掉了。

現在風也基本停了,不似她從屋子裏跑出來的時候那般吹鼓著烈火,按說,陳子惠都動用了駐紮在晉陽城內外的軍隊,不至於這半天的功夫,滅個火,一點兒進展都沒有。

她略微偏頭看向陳子惠,那人手不斷摩挲著袖口的梅花圖案,一遍又一遍,看樣子,他心是亂的。

話在韓昭昭嘴邊繞了兩遍,終於被她吐出來:“陳大人,那邊的情況怎麽樣?我見火勢仍不減。”

她用了一種略帶恐慌和懷疑的語氣,她想,普通的姑娘見了這種情形,應當也會這麽焦急地問上一句類似的。

陳子惠眯縫著眼睛,把韓昭昭打量了一遍,似乎是故意用上了陰狠的語氣:“放心,你父親不會有事兒,我費勁心機幫他翻案,轉眼人就沒了,我會做無用功?”

韓昭昭在心裏冷笑一聲,看似無用功,實際有著巨大功用。

“我父親是帶著人救火去了嗎?”

陳子惠含糊其辭:“算是吧。”

韓昭昭捏了捏指尖:“陳大人在這兒做什麽?”

她納悶兒這件事已經有些時候了,父親帶著人去救火,帶著的人明顯和陳子惠的關係更近些,而陳子惠本人站得離事發現場遠遠的。

“你父親怕你出事,讓我和你在一處。”

這話更莫名其妙,她用得著陳子惠照顧,這場一場大火,算是楚王一黨與皇帝的博弈,再遠一點兒,因為晉陽特殊的地理位置,很有可能和匈奴扯上關係。

但這些跟她有什麽關係,她可是京城裏知名的鹹魚且廢之人,這些政治上的博弈,怎麽會落到她頭上。

“你這又是不信我,怕我乘人之危?”

陳子惠嘲弄似的看著她,韓昭昭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他眼裏,他覺得這姑娘腦子真是夠不正常的。

他與韓德元的矛盾,在韓德元摸不清楚他的身世之前,自己都想不到,何況韓昭昭,他把誤會解釋清楚之後,還信那些沒跟沒據的夢,信別人的閑言碎語。

說她傻,她還有些警惕性,說她聰明,有的事情上,這腦子,就是轉不過彎來,真是空有了這麽一副好皮囊。

唯一的優點便是心態出奇得好。

陳子惠瞧著遠處,輕飄飄地說出一句話:“火小了些。”

韓昭昭順著陳子惠的目光看過去,的確,火是不像方才那般張狂,占據半邊天,黑煙也漸漸散去了些。

她稍稍鬆了口氣,正放鬆的功夫,忽然,她感覺到陳子惠靠她靠得近了些。

兩人之間隻隔了大概兩拳的距離,韓昭昭下意識地想往後退一步,被陳子惠一把隔著袖子抓住胳膊。

陳子惠用的力氣不大,但驟然貼上來的溫度令她感到不適,夢中的場景又一次浮現在腦海中,力氣看似不大,卻把她鉗得死死的。

“你做什麽?”

韓昭昭手用了些力氣,想甩開他,果然,如她所料,沒甩開。

“怕你出事。”

怕我出事?跟你在一起,怕才真的會出事。

孤男寡女,附近就算有人,埋伏的也是陳子惠的親信。

夢裏的事情,現在已經有了苗頭,這位不知是真的怕她出事還是想占個這個便宜。

她硬著頭皮反問道:“有你在,能出什麽事兒?這火不是快被撲滅了嘛。”

“你難道不知道乘人不備嗎?”

韓昭昭心裏“咯噔”一下,她大致猜到了陳子惠的意思,一會兒就要出事了。

她的手心裏一把汗,黏糊糊的,對於未知的事情,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四周寂靜,她的耳畔能聽到陳子惠的呼吸聲,平靜沉穩,帶著溫度撲向她。

陳子惠依舊隔著袖子抓住她的胳膊,手上使力,拉著她往反方向轉了一個角度。

原先兩人之間還隔著兩拳的距離,現在直接挨上了,陳子惠的手還搭在幸好是冬天,若是在夏日,直接是肌膚之觸。

如今從遠處看來,兩人的姿勢亦是十分親昵。

“你……你又是要做什麽?”

韓昭昭拿手肘懟了一下他。

她力氣本就不大,也隻使上了幾分,隔著幾件衣服,陳子惠感覺像瘙癢癢一般輕,卻莫名地挑動起他的某根神經來。

又一陣風刮過,韓昭昭的頭發梳得鬆鬆垮垮的,幾根碎發被風揚起來,蜻蜓點水一般地掠過陳子惠的鼻尖。

他眼見著那幾根烏發飄起又落下,隻在他身旁停留了片刻。

陳子惠微微偏過頭,壓下一口氣,和緩道:“假戲真做,要不然,我選了這麽一個地方,他們怎麽會相信沒有詐呢?”

“做什麽戲?你扯上我做什麽?”

陳子惠其人,目光長遠,走一步要往後看上十步,說出這種話來,其後必有圖謀。

她從陳子惠的眼裏看出被壓製的欲望,夾雜其中的還有算計,陳子惠對她家的心思本來就不純,她想不明白為何在官場中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的父親還會這般信任陳子惠,這可是連她都看得出來的東西。

還放心地把她托付給陳子惠。

韓昭昭驚慌,無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恰被一雙手抓住了胳膊,阻住了後退的路。

“別動,他們來了。”

一股溫熱的氣息擦著她的烏發,落入耳廓。

果然,遠處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11-28 17:59:41~2021-12-01 19:57: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楊小欣、朝花惜陰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滴個神神啊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