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視頻

聶長歡心念一動,說:“主要是從現實的角度說,我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對我做了那件事。而且一旦跟他撕破臉,繼而得罪的就是他背後的雷家,還有與雷家利益相關聯的整個關係網。不值得的,對不對?”

說完,聶長歡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純粹是為了顧及傅行野的感受才這麽說的。

她還輕輕提著一口氣,關注著傅行野的臉色有沒有好一點。

傅行野驀地回頭看她時,她正睜著一雙大眼睛期待地看著他,傅行野喉結一滾,巨大的喜悅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

他同時又有點無措,就端起麵前的咖啡喝了口才找到話說:“你不用擔心,如果有這些麻煩,我會解決。”

“你還是別去解決了,老是動用武……”聶長歡忙抿住唇,隨即又解釋說,“我還是習慣中庸的解決方式,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傅行野深看了她一眼,輕點了點頭:“也行。”

兩人關於這件事的對話就到此結束,聶長歡整頓飯都吃的興致缺缺、心事重重,以至於和傅行野分別過後,才想起傅行野已經出院了。

她站在家門口給傅行野打電話:“你現在出院了,有地方住嗎?”

傅行野嗯了聲,沒再多說。

聽著這聲“嗯”,聶長歡突然就覺得有點興味索然,就掛斷了電話進了家門。

這邊,傅行野也將手機放進外衣口袋裏,抬手摁了門鈴,過了會兒,就有常家的傭人過來給他開門、將他領到了常卿的茶室。

常卿沒有起身,拎著紫砂茶壺王往杯子裏倒水的時候,說了聲“傅三公子,坐。”

傅行野在常卿對麵坐下,常卿推了杯茶給他:“傅三公子今日到訪,不知道又是因何而來?”

“還是為了上次那件事。”傅行野也沒管外抹角,端起茶品了口後讚了句,繼續道,“我想要常宅的監控視頻,並且還要麻煩常老爺子幫我做個證、說兩句話。”

……

原本,聶長歡用完雷雲期就扔這種消息在網上並沒有引起大範圍內的討論,可是一周過後,聶長歡和下跪這兩個詞就直接上了熱搜。

夏果一臉複雜的拿著手機進來的時候,聶長歡正在畫畫。

夏果瞧了眼她畫的那張古代庭院畫,都沒顧得上說一句你終於快畫完了,直接把手機屏幕舉到她麵前:“長歡你趕緊看!”

聶長歡正努力回憶自己那個時代爹爹娘親院子裏到底有幾顆海棠,並沒有抬頭,隻是溫聲問:“又是哪個明星的瓜嗎?我等會兒再看。”

“不是啊,這次是你的瓜!你都上熱搜了!”聶長歡抬眸來看,果然看見自己的名字掛在熱搜上。

夏果又匆匆收回手機,幾番操作後調出一個全網瘋傳的視頻後又舉到聶長歡麵前:“你再看看這個視頻!”

聶長歡這才放下手中的毛筆,接過手機,點開視頻。

視頻拍攝的是一座中式庭院裏的畫麵,庭院中站著幾個人,她剛看到畫麵的傅行野,傅行野突然就麵向常尋,直接跪了下去。

看著視頻中的傅行野那一跪,聶長歡震驚到身子突然前傾,手也伸了一半,是一個想要拉住他的姿勢。

視頻沒有聲音,聶長歡腦子裏嗡嗡作響,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一直到傅行野被常卿給扶了起來、視頻結束,她才從震驚和失神中回過神來,茫然地抬頭去看夏果。

夏果瞧見她的表情:“看來這件事你也不知道對不對?”

聶長歡沒說話,腦子裏反複就是傅行野朝常尋跪下去的那一幕。

夏果歎了口氣,又拿過自己的手機找了條點讚評論都很高的博文、關於這個視頻的猜測解說給聶長歡看:“長歡,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雖然這篇博文是博主是以八卦的角度說的,但我覺得說得八九不離十,事實多半就是這樣的。”

聶長歡接過手機,一字一句地去看那篇博文。

博文是根據傅行野給常卿下跪的視頻衍生出來的,大概就是某位匿名爆料人講述這個視頻的來龍去脈,這篇博文還配了一個視頻。

聶長歡先看博文,博文打的大意是常卿這位圈中大佛之所以會突然捧聶長歡,根本不是因為給雷雲期麵子,而是因為原本的鯨城第一公子哥不顧顏麵給常卿的兒子直接下跪道歉了,至於為什麽道歉,那完全是因為六年前……

聶長歡靜靜看完後,又點開視頻,視頻的拍攝畫麵是常宅大門口,視頻一開始是雷雲期站在常宅門口的畫麵,沒過幾秒,雷雲期就被一輛豪華私家車給接走了,再接著,傅行野就出現在畫麵裏,進入了常宅。

網友根據這兩個視頻、再根據所謂的匿名人爆料,關注點卻意外地被帶歪了,都在討論傅行野對聶長歡是如何如何深情之類的額,所以緊接著就有另外一條空降的熱搜爆料出來了,爆料是某周姓千金的微信聊天截圖,微信內容無非就是周姓千金因為偏愛雷雲期所以背地裏用肮髒手段整聶長歡、抬高雷雲期。

兩件事一結合,後來有有人“扒出”聶長歡大學時期就拿過全國國畫冠軍、又是閻瀟鋒私人弟子之類天賦異稟的才華舊事和她曾碾壓岑星月成為鯨城大學校花的舊事,再加上聶長歡現在的顏也實在驚心動魄,也不知道是誰帶的節奏,一時之間,網上一片心疼聶長歡之聲,聶長歡那個棄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微博賬號、短短幾天就漲了二三十萬的粉。

夏果拿回自己的手機,心裏是對傅行野完全改觀了:“平時看著他挺不好相處的,就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那種男人,沒想到為了你,他還能做到這種程度。”

中途進來的素姨卻皺眉:“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下跪像什麽樣子?這也太難看了!你說他都三十幾歲的人了,怎麽連點解決事情的能力都沒有,竟然就直接下跪?而且這事還傳到網上,鬧得人人皆知!我要是他家裏人,我隻會覺得丟臉,走出去恐怕連頭都抬起不起來!”

聽素姨這嫌棄至極的語氣,夏果有些不高興,悶悶地反駁說:“他是為了咱們長歡啊,管其他人的想法做什麽?”

素姨撇了撇嘴。

夏果頓了頓,知道素姨是因為喜歡雷雲期所以才更加針對傅行野,就哼了哼,忍不住道:“他下跪就算丟人,也沒雷雲期丟人吧?就知道在人家門口傻站一夜、連進常家的門的能力都沒有!而且站了一夜,第二天天才剛亮呢,就跟著家裏人跑了。”

“我覺得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雷雲期明明沒有辦成事,結果還冒領功名、在我們家長歡麵前蹦躂這麽久!他這就是欺騙、是做人有問題!”

“難道我們要放著一個寧願為了長歡給別人下跪的男人不要,還要一個隻知道欺騙長歡的男人?”

素姨頓時啞口無言,看看聶長歡又看看夏果,最後不滿地衝夏果道:“你這麽大聲音做什麽?咱們多少年的感情了,你就為了個傅行野跟我這麽大聲?”

夏果噎住,就轉頭問聶長歡:“長歡,你心裏怎麽想啊?”

聶長歡閉了閉眼睛,突然就站起身往外走。

她坐上車子後,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開往那裏,因為在她的記憶裏,傅行野早就出院了,肯定住到旁的地方了。

她想了想,鼓起勇氣給傅行野打了個電話。

第一遍的時候,傅行野沒有接。第二遍也是到快要掛斷的時候,那邊才傳來他的聲音。

“你……現在在哪兒?”

“我剛去食堂吃飯了,剛回病房。”

“你還沒出院?”因為驚訝,聶長歡微微坐直身體。

傅行野似乎被問住了,默了默才回答:“嗯,那天有事耽擱了,就沒辦手續。”

其實是這家醫院離聶長歡近,他不太想走。但若是臨時在聶長歡旁邊找個房子住,心思又太明顯了,所以就幹脆沒有辦理出院,一直住在病房裏。

聶長歡滿腹心情,沒在這一點上做糾結,隻是想著既然距離這麽近,就幹脆去見他一麵。

隻是等她真的到了醫院,特別是站在了傅行野的病房外後,她又有些不敢進去了。

她轉身往旁邊走了幾步,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低垂著頭捏著拳,一想到傅行野為自己做的這些事,她內心深處就有股子快要控製不住的情緒想要衝破什麽鑽出來。

她很害怕自己這時候一進去,就會忍不住……

“這醫院看著不怎麽樣嘛,我三弟現在真這麽落魄了,連家好醫院都住不起了?”

聽到旁邊傳來這熟悉的聲音,聶長歡立刻抬頭去看。

他先是看見被陳焰川推著的、坐在輪椅上的傅霄玉,再然後就看見了走在後麵兩步、高眉濃眼的傅槿東。

傅槿東臉色很差,傅霄玉倒是滿臉興味、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到處打量,自然而然地就一眼看見了椅子上坐著的聶長歡,衝她挑了挑眉。

聶長歡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喊了聲“二哥”,又看向陳焰川,喊了聲“焰川”。

陳焰川依舊是斯文一笑:“長歡小姐。”

傅霄玉衝聶長歡招招手:“丫頭,你也在啊,過來過來,咱們一起進去看我三弟!”

聶長歡看了眼完全沒注意自己的傅槿東、看著他陰沉的臉色,心頭居然生出了一種要去攔住他的想法,稍加猶豫的時候,陳焰川已經推開了傅行野病房的門,側身讓開時,傅槿東率先走了進去。

陳焰川推著傅霄玉緊隨而入。

聶長歡就再也站不住,跟著走了進去。

傅行野那時候正坐在沙發上,手捏著一本財經雜誌,正翻在大成集團專版的其中一頁,頁麵上,傅槿東劍眉星目、薄唇微抿,似笑而無笑,深邃的眉眼間盡是掌控一切的睥睨氣勢。

轉頭看見來人,傅行野坐著沒動。

傅槿東幾步走過去,彎腰從他手中抽走財經雜誌,略略瞥了眼就將雜誌往桌上一扔。

雜誌在桌麵上發出啪地一聲響的時候,傅槿東驟然出聲:“老三,你現在是越發能耐了!”

傅行野不緊不慢地抬頭看他,勾出點笑:“我現在已不在大成集團,再能耐,也與你無關。”

傅槿東眯眼,忽而又一笑:“隻要你還姓傅,我就有責任管束你。”

傅槿東的情緒因為這句話露出了端倪,所以他沒等傅行野說話,他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眉眼輕斂著眼眸說:“當初爺爺把大成集團交到你手上,你任性妄為,幾次差點斷送大成集團的前程,這是傷了傅家的心血。今日你為了一個女人給一個不入流混世小子下跪,這是傷了傅家的體統和顏麵!”

傅槿東一頓,半轉過身子看著依然端坐在沙發上的傅行野:“如若我這個當大哥的再不管你,你還準備怎麽胡鬧,嗯?”

傅行野接上他的目光,扯唇笑笑:“這我得想想。”

聶長歡站在陳焰川身後,看著傅行野,聽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一瞬間覺得他好像又變成了以前的那個玩世不恭的傅行野。不知道為何,她莫名有點眼酸。再看著傅槿東冷硬不近人情的側臉,她心裏也難受的厲害,所以緊張地去看傅槿東。

可傅槿東卻並沒有因為傅行野這句充滿挑釁的話而動怒,相反,他還同樣笑了笑。

他這笑聲,持續了三四秒。

於是病房裏,有那麽幾秒,就隻有傅槿東的笑聲。

聶長歡莫名覺得頭皮發麻,第一次覺得這位看似成熟穩重又深沉的傅槿東,骨子裏藏著偏執到變態的瘋狂。

她正想著傅槿東接下來會說什麽的時候,傅槿東突然轉身,彎腰湊近傅行野,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徑直將身形消瘦的傅行野給提的站了起來!

傅行野麵色淡淡,漫不經心地站著、跟傅槿東對視。

坐在輪椅裏的、一直沒出聲的傅霄玉這時候才出聲:“哎哎哎,大家雖然彼此之間沒什麽感情,但到底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嘛,動手還是有點太難看了。”

傅槿東充耳不聞,拳頭越攥越緊,雙眸死死地盯著傅行野,一字一句地問他:“傅行野,你就是專程跟我作對是不是?”

傅行野略微歪了歪頭:“大哥,您想太多了。”

傅槿東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最後卻在放開傅行野的是後將他往後狠狠一推!

傅行野的小腿撞在沙發上,人直接跌坐進沙發裏。

傅槿東側過身,朝陳焰川伸出手。

陳焰川立刻從兜裏摸出一包濕紙巾,抽出兩張遞給傅槿東。

傅槿東接過濕紙巾將手反複地擦了擦,最後將濕紙巾攥成一團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腦袋一偏時單手扯鬆了領帶。

他再度轉身,看著傅行野:“兩年前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是不是以為我忘了?”

傅行野微一挑眉,似乎想了下才想起他到底說的什麽事,然後就扯了扯唇:“您不說,我還真的差點忘了。”

“行了行了,時刻謹記咱們是親兄弟嘛!”傅霄玉眼見傅槿東就要暴走了,立刻伸出雙手要攔住兩方,轉頭勸傅行野,“小老三,你說你是何必?明知道兩年前那件事是他的禁區,你還故意激怒他,這不是找揍嗎?”

傅行野垂了垂眼,笑:“他今天來,不就是想找個理由來找我出氣?就像你說的,咱們作為血濃於水的親兄弟,我不得配合配合他?”

傅霄玉笑笑,轉向傅槿東:“這轉成跑這一趟,氣也出了,咱們這就走了?”

傅槿東雙手叉在腰上,閉著眼睛舔了舔後槽牙,最後又盯了眼傅行野,舉步離開。

在路過聶長歡身邊的時候,傅槿東腳步沒停,卻偏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底的嫌棄和厭惡,毫不掩飾。

聶長歡無端覺得好笑:她和傅槿東之間對此的態度,倒是出奇的一致。

傅槿東走了,傅霄玉和陳焰川卻沒走。

傅霄玉雙手手肘搭在輪椅扶手上,十指交握在一起,笑眯眯地看著傅行野:“小老三,還生悶氣呢?”

傅行野不答,同樣笑著問他:“二哥怎麽還不走?”

“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準備留下來安慰你嘛。我好歹也是你的親二哥,總不能就這麽直接走了,是不是?”

傅霄玉沉吟了下,又說,“你別看見我跟著大哥進了大成集團,就覺得我和大哥是一夥的。你懂的嘛,我是個瘸子,當然是哪裏能掙活命錢,我的輪椅就得往哪兒轉。其實啊,在我內心深處,我是更喜歡你這個弟弟的。”

“不光是我,焰川也是這樣。你別看他現在在幫著大哥做事,可是他的一顆心實際上是向著你的,不然那次你讓他幫忙調派人手去那個什麽溫泉度假酒店,哪怕你允諾說把你那個什麽很掙錢的投行公司和手裏的資金都轉給他當報酬,他也不會背著大哥幫你的。”

“是嗎?”傅行野毫不掩飾地露出嘲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