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紫在川上曰,侍寢如斯夫,不舍晝夜。

“你看孔老夫子都在祝你我舉案齊眉呢。”洛紫華每到睡前就給白銀念叨一次。現如今二人都是臥病在床,但一對難兄難弟過的也不甚瀟灑,吃喝拉撒都有人服侍,當真比皇上還滋潤。

白銀臉上還有傷,笑的也確實難看到家:“戴著夾板做,也不知您的腿會不會抗議。”

“怎麽,您老人家的主顧裏,就沒有戴著夾板還夾不住色心的?”洛紫華舌尖掠過他耳垂,冷笑著問了一句:“說說看,你第一次給了誰?”

“當然是王爺,我對王爺可是……唔。”嘴裏被塞進半個桂花糕,白銀瞥到洛紫華那臉完全不相信的表情,趕緊咽下去狂拍馬屁:“不過在下從沒見過比王爺那家夥還厲害的人,王爺他日必平步青雲,一統天下!”

“這我倒不感興趣,做皇上也不怎麽好,還不如咱們兩個去鄉下買塊地,你耕田你織布,你種菜你澆園,做對神仙眷侶。”說著洛紫華還挽起蘭花指唱出段沒調的戲文:“‘清早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也挺幸福的不是?”

“隻是王爺,當務之急是你得快點好起來。現在靖軍氣焰正高,你卻隻讓守不讓攻,在這麽下去,恐怕將士們的口水都得把咱們淹死。”

洛紫華朗朗笑道:“攻,明兒就攻,你告訴和清……”

突然白銀將食指放在他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拿過紙筆寫了四個字:“帳頂有人。”見洛紫華不應,他又接著寫了下去:“君城輕功了得,也許是他。”

洛紫華接過筆寫道:“怪不得靖軍會知道我們動向。”

白銀淺笑,手上邊寫嘴上邊說:“用‘蛇’陣,攻頭尾護,攻尾頭護,攻中頭尾皆護,王爺意下如何?”

洛紫華低頭看了一眼他寫在紙上的字:“顧池必將兵分三路對戰,叫和清帶兵從後圍攻,三方俱滅。”

二人如此商定了不下十條作戰方案,最終白銀還將其擬成文書放在桌上,帳頂的黑影這才驀然消失。

白銀鬆了口氣,輕聲問道:“依王爺之間,若此戰勝了,可否乘勝追擊?”

“以顧池的本事,追下去必定兩敗俱傷。和清在前方迎戰,我們大可叫君尋去後方奪糧。這樣一來靖軍糧草不足,又沒有援助,就是我們戰後隻守不攻,他們肯定耗不了多久。”

“沒有援助?”

“過些日子可是皇後誕辰。”洛紫華剝了粒葡萄塞進白銀嘴裏,“叔叔一定又要大費周折,上次請你獻曲的那一萬兩紋銀,不也是從軍餉裏克扣的嗎?”

說起這個白銀有些惆悵,指骨斷後他一直無法撫琴,稍稍一用力便是刺骨的疼,可惜了一把好琴再無人能駕馭的了。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洛紫華趕緊安慰道:“不礙事不礙事,不能彈還能唱麽,唱得也好聽。”

白銀伏在洛紫華肩上,用吳儂軟語唱著曲古老的調子,隔著千年風塵說出一段迷離的故事。

“春花秋月琉璃賦,天涯路,那堪相思苦。美人佳釀樂不足,驅煙尋澗戶,人生對酒已無求,甘樂不思蜀。”

那是在江南,曾經的楚二公子寫過的曲子。

楚瀲歡,楚灩川,一個才貫天下名滿九州,一個風流放浪不學無術。可楚鈞卻更偏愛二公子,因為他是亡妻生的,所以被寵的沒了樣,尚且年幼便中日與歌妓為伍,寫些**詩豔詞供她們彈唱。在江南,隻要是花柳之地必能聽到他楚二公子的詞。

對於這個無可救藥的弟弟,楚瀲歡也算是仁至義盡,任他捉弄從不報複,久而久之也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竟在楚鈞壽宴上養顏要娶自己哥哥為妻。

“諸位聽著,從今往後他就是我娘子,你們誰敢打他的主意,看老子不打的你們滿地找牙!”

要說武功,楚灩川是略勝一籌,所以滿城沒有一個孩子敢動楚瀲歡一下,這也更堅定了他在城中的惡霸地位。

楚鈞看他那臉不可一世的樣子,也沒生氣,反而笑嗬嗬問道:“你們要成親,沒個信物嗎?”

“信物……”楚灩川想了想,拔下根頭發纏在楚瀲歡小指上,邊纏便念叨:“你以後就是我娘子,以後得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永永遠遠不分開……”

那縷發楚瀲歡一直係著,直到他的屍體被血裹的模糊不清,一根素白的小指上還纏著一縷青絲。

“想什麽呢?”

白銀猛然回過神來,對上洛紫華那雙狹長的鳳眼,兀自從頭上拔下根頭發,一圈圈纏在他小指上:“我們一直在一起,永永遠遠不分開。”

永永遠遠不分開,看盡這錦繡人間,四季花謝。

說著他唱起了另一支曲子,“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上邪》,一生癡情奏一曲《上邪》。

第二日白銀一早便睜開了眼,那擬定的文書還安安然然放在桌上,本以為那竊聽的黑影回來偷,卻不料還是失策了。

難道他聽出是計?

白銀就如此惴惴不安的等了許久,終於和清掀開帳簾走進來,滿麵春風的誇他謀略過人:“白公子可真是神機妙算,顧池每一步行動都和你說的一模一樣!這一戰我們大獲全勝,君尋也奪下了靖軍的糧草,這樣一來,他們必定堅持不了多久。”

白銀揶揄敷衍的分外得體,可還是不由看了眼那安然躺在桌上的文書,莫非君城真有過耳不忘的本事?以前怎麽從未聽洛紫華提起過?

是夜,舉軍歡慶。

洛紫華的傷還沒好,軍醫囑咐他莫要飲酒,如此一來這慶功宴開的萬分冷清,沒了王爺這一支生力軍,將士們喝的也毫無滋味,最後草草便結束了。

天色還早,兩人躺在**都睡不著。白銀嫌熱,一會兒起來脫一件衣服,最後脫的一件不剩貼在洛紫華身上,卻碰到一樣硬物。

白銀奸笑,拍拍他臉頰道:“可惜呀可惜,這麽好的機會,王爺卻不能享受。”

洛紫華牙咬的格格響,將沒上夾板的那隻手伸到他**握住,但突然又放開,仰麵躺好,“反正做了也沒快感。”

“那王爺……”

“我的男寵,我要是不用,豈不是又要任他投入別人懷抱?”說到這洛紫華笑的陰險,翻過身子重新握住他的敏感處,一字一頓說道:“要不……割了吧?”

白銀嚇得趕緊去捂自己的祖孫根,“我、我可是還請老卦師算過,我最少能生二十個兒子。”

“我就告訴過你,不準的。他怎麽知道你明天就沒了這寶貝呢?”

見他還真有要將言語付諸行動的架勢,白銀聰明的換了個話題:“咱們說君城,說君城。王爺,你家小狗腿有沒有什麽特異功能,比如過目不忘什麽的。”

“他?記性差的要命,我這麽和你說吧。”說道君城,洛紫華似乎變得沒那麽可怕了,“他小時候孤苦伶仃一個人在外流浪,後來被個戲班子騙去打雜。我見他小小年紀搬那麽重的東西,搬不動還要挨打,覺得他挺可憐,就一塊玉佩將他贖回來……”

“侍寢?”

“侍你個頭啊!”洛紫華戳了他腦門一下,又接著說道:“他聰明是聰明,算法劍術什麽學的都快,可就是背不過書,還挨了孟先生不少板子……”

白銀幸災樂禍的笑了半天,不經意問出一句:“君城君尋,他們都無姓?”

“君尋姓莫,君城姓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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