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一

“相公,相公別打了,奴家知錯了……”

清河鎮上,一大早就有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在街上哭喊,身後跟這個滿臉凶惡的男人,變擼袖管邊喊道:“你這賤人,給老子停下,看老子今天不打得你皮開肉綻!”

那身材瘦弱的女子身上似乎還有傷,跑的踉踉蹌蹌,不一會兒就被她身強力壯的丈夫抓住了胳膊。

“相公你放手……你放手啊!”女子用力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可這一掙不要緊,單薄的袖管“擦”的一聲扯裂,那纖細的手腕上印著一道道鮮紅的鞭痕,看上去觸目驚心:“相公求求你,別打我了……”

說著她忙跪下來,扯著那男人的褲腳求饒,可他不吃這套,揚手便要打下去,突然一個年輕的商販站在他麵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巴掌。

“你是什麽人,給老子放開!”

商販也不怕他一副吃人的嘴臉,義正言辭說道:“她是你娘子,你不該這麽對她。”

聽他這麽一喊,周圍的行人紛紛圍了上來,指著那氣焰正高的男子罵起來,還有幾個好心人上前去扶哭得正凶的女子,叫她先去找郎中治傷。

所謂人多力量大,那男子很快受不住了,轉身丟下他娘子就跑出了人群,隻剩那傷痕累累的女人哭到上氣不接下氣。

“奴家隻打了一隻碗,他竟……竟要休了奴家,奴家這就去死,去跳河!”

四周的商販慌忙上前攔她,有人還掏出荷包給她裝些碎銀子,叫她先抗上一陣,過段日子改嫁,再別去招惹那不明事理的惡棍。

“謝謝……謝謝,奴家給你們磕頭了……”

黃昏時分,那女子拐進一處陰暗的巷子,“篤篤”敲了兩下門,早上還凶神惡煞的男子忙不迭開門將她拉進屋,端來黃銅盆給她洗臉。

“銀,累壞了吧,你看妝都花了……”

那女子……白銀手腳麻利的擦幹淨身上畫出的血痕,從懷裏掏出荷包數了兩遍:“二十兩,一天就賺了二十兩!”

一對奸夫□□笑成一團,簡直快掀翻了房頂。

從卞梁出來後,洛紫華便帶著白銀來了清河鎮,答應他再不問世事,兩人平平淡淡過日子,靠著厚顏無恥坑蒙拐騙,這對混賬夫婦很快籌齊了銀子,熱熱鬧鬧辦完婚事後開了家小麵館,夥計隻有兩個,倒黴催的君城和君尋。

可前幾日黎千秋過世,他那醫術精湛的大弟子琥珀奉師傅遺命去京都給他老友送藥,武也不精醫也不精隻會罵人的二弟子琅琊吃完了師兄留的糧食,便隻好來洛紫華的破店蹭吃蹭喝。

“我說洛大掌櫃,君城做的飯也太難吃了吧,你們是不是還附帶賣鹽?真是鹹死人不償命。”

“不想吃給老子麻利的滾出去!”

說著洛紫華“啪”的一聲拍上了桌子,琅琊也隨之“啪”的一聲拍了上來,不過聲音有些不同,他手下壓的是一塊極品翡翠墜子,“再去給本大爺做一桌來。”

洛紫華剛要發作,卻見白銀一個餓虎撲食衝了上來,一根根扳開琅琊手指,將那翡翠墜子搶過來,回頭去瞪洛紫華:“還不快去?”

洛紫華在心裏問候了琅琊祖宗十八代,還是滿臉悲壯的走進了廚房。

“我讓你橫……讓你橫,一把巴豆拉死你,拉死你!”

惡狠狠加入巴豆、泥巴、菜根、洗腳水、頭發絲等佐料以後,洛紫華將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端了上來。

財大氣粗的琅琊少爺斜倚在藤椅上,懶洋洋指了指滿桌佳肴:“白公子啊,要不要也嚐嚐?”

“這個好吃,我要吃這個!”

白銀剛一下筷,洛紫華忙攔住他:“這個給琅琊小朋友吃,健脾。”

“那我吃這個!”

白銀的筷子又落了下來,當然還是被洛紫華打落:“這個給琅琊小朋友吃,補腎。”

這回白銀學聰明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夾起一個雞腿,誰知都快送到嘴邊了,硬是被洛紫華搶過來放進琅琊碗裏,“這個……”

“我不吃了!”說著他怒氣衝衝扔下筷子進了房,“噶蹦蹦”把門反鎖上,“你今天晚上就去睡馬路吧!”

“銀……”洛紫華站起身來,用筷子指著一臉無辜的琅琊,咬牙切齒道:“你小子給我等著,看我不連你和你那毒舌師兄一起燉了!”

於是可憐的洛大爺在門口跪了N久搓衣板,每隔一炷香功夫喊一句:“娘子大人讓我進去”,可那扇門就是一動不動。

在洛紫華數到第一百二十句的時候,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白銀穿著一身薄紗,瓷白的肌膚在那紗下若隱若現,甚是勾人。

洛紫華抹了把鼻血,恨不得就在這把他……可這家夥不生氣了嗎?

“不生氣不生氣,奴家怎麽能和夫君大人生氣呢?”白銀笑吟吟地扶他進屋,端上一杯香茗:“這是雲南的蟲茶,安神用的,快嚐嚐還不好喝?”

洛紫華不去看茶,卻指著桌子上一盒又一盒的糕餅幹貨,語氣有些不爽:“你這樣也太缺德了,那啥之前怎麽能吃這種東西,進不去的話你不爽,我更不爽。”

“老子願意你想怎麽的!”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那廝馬上又換了副嘴臉,笑吟吟端上茶送到他唇邊:“夫君快喝呀~”

洛紫華小心翼翼嚐了口茶,口感醇厚回味悠長,是茶中的極品,他這才放下心來,又灌了自己兩大杯,解渴又解乏,“這茶不錯,用什麽做的?”

“蟲屎。”

“噗”地一聲將喝下去的一口全噴了出來,洛紫華扶著桌子便咳,可屋破又逢連夜雨,就在這時桌角竟然斷了,他連人帶椅一起翻到地上,摔得鼻青臉腫。

“喲洛大爺,我的好夫君,您這是幹什麽呀?”

“銀……銀我沒惹你吧?”

“你跟琅琊是怎麽回事,幹嗎有好東西給他吃不給我?”

“那……那是因為……”洛紫華起來抱住白銀,“因為……我發誓我和那臭小子一點關係也沒有,那臭小子長得簡直是醜八怪,嘴巴又損,半點不及我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大美人,洛紫華一輩子隻愛你一個,我發誓!”

“做不到怎麽辦?”

“嘴裏生瘡眼裏長刺腳底板被跳蚤咬,在淒慘咋來。”

“行了行了,不怪你了。”說著白銀抱住他,輕輕將額頭貼在一起,“我對夫君一片真心如三冬白雪,今生今世永不分開。”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月色下,茅廁處,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洛紫華我X你大爺!”

【番外】二

快樂一定要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這是楚灩川七歲時對人生的感悟,所以他快樂童年也必然伴隨著楚瀲歡的痛苦回憶。

從這混小子來到人間以後,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欺負他好脾氣的大哥,從搶東西到往他**放毛毛蟲再到趁他不注意一把剪刀哢嚓完了那一頭漂亮的烏發,可謂認真細心無微不至。

不過楚大公子也確實好脾氣,被欺負了不敢告訴爹爹,就隻忽閃著一對淚汪汪的桃花眼,臉上一顆墜淚痣紅豔豔。

可楚灩川不會憐香惜玉,也壓根不吃這套,指著自己眼角的那顆痣吐舌頭:“比你的大比你的紅,長在我臉上是美人痣,長在你臉上是眼屎!”

不過楚灩川也有鬱悶的時候,比如兩人好不容易從林中將一隻偷白菜的兔子逮捕歸案,生好火劈好柴,隻等著架起兔子烤,可這豬隊友抓著兔子耳朵手就發抖,楚灩川剛拿起刀他居然嚇得抱頭跑開,要不是楚二屠夫手快,好不容易到手的兔子怕是就這麽跑了。

那天慘死的兔子絕對給楚瀲歡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極大傷害,屠夫一手抓過兔耳朵一手拿刀,“嚓嚓”兩下剝下兔皮,又以職業大廚的速度掏出五髒六腑,填滿香料後架在火上烤起來,那張帶著血的猙獰臉嚇得楚瀲歡縮成一小團,一口也沒敢碰兔肉。

從那以後隻要身邊有小動物,楚灩川一出現,楚瀲歡便會默默抱起他們離開,留給弟弟一個冷酷的背影,嘴裏還念念有詞:“記住那個人了嗎?就是他,以後見到他就趕緊跑……”

每每此時楚灩川就會撇嘴罵他娘們,可偏偏小姑娘就喜歡這愛心泛濫的娘們,剛開始楚灩川是嫉妒,後來就是吃醋,再後來……

“諸位聽著,以後他就是我娘子,你們誰敢打他的主意,看老子不打的你們滿地找牙!”

然後還係了根楚大爺珍藏版頭發絲在他手上,楚瀲歡嫌勒,不止一次想解掉它,可一看那廝正舉著明晃晃的大刀指向院子裏跑來的一隻刺蝟,便隻好賠上笑誇他頭發絲好看,真好看。

如果沒見過琥珀,那楚瀲歡一定會覺得這世上最可惡的惡棍是他親愛的賢弟。

黎千秋名號“浮屠聖人”,不知用□□害死多少人卻還敢信佛,見廟就進去拜,琥珀就是在一座破廟裏見到他的。那時還是個小乞丐的琥珀隻想找他要個饅頭吃,卻不料被黎聖人一眼相中,連同他抱在懷裏的嬰兒一起做了聖人的弟子。

黎千秋與楚鈞向來交好,長長帶著兩個孩子來楚家,不,是一個惡魔和一個可憐的小受氣包。

起初見到琥珀,楚瀲歡堅定地相信這是個溫文爾雅人畜無害的好孩子,五六歲光景,眉清目秀又文質彬彬,一口一個“楚叔叔”“楚哥哥”叫的比誰都甜,可就在他來的第二天,楚瀲歡便看清了這禽獸的真實麵目。

那天晚上,楚灩川和琥珀各坐在一張藤椅上,像兩個小老頭一樣看書,中間放著張小床,**是琥珀帶來的那個小嬰兒。

“川哥哥,他這麽一直哭,怎麽辦?”

楚灩川不說話,眼不離書,順手從背麵撕下一張紙塞進那小孩嘴裏,哭聲果然小了一點。

可過了一會兒,紙被濡化了,小嬰兒臉上滿是墨汁,哭聲簡直要掀翻屋頂。

於是琥珀也撕下一張塞進他嘴裏,兩個惡棍就這麽一人一張輪流喂。

楚瀲歡坐在一邊看不下去了,跑過來說句人話:“你別欺負他呀,他是你什麽人?”

“我弟弟。”

“那你還忍心整他?”

琥珀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又撕了張紙塞進他嘴裏:“弟弟不就是這麽欺負著玩的嗎?”

人就是不能比,人比人氣死人。

楚瀲歡哀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卻見他無比□□的一笑,一拉手上的繩子,楚瀲歡腳下那塊地板“呼”的一聲被抽走,他也隨之重重跌在了地下的一個洞裏,不出所料,撕心裂肺的聲音頓時響徹屋子:“我坐死了一隻毛毛蟲!”

“沒事沒事,”楚灩川趕緊安慰他:“還有很多隻呢。”

“啊——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楚瀲歡甩掉身上的毛毛蟲,幾乎帶著哭腔:“灩川,快拉我上去……”

“真是可憐。”琥珀“嘖嘖”兩聲,“川哥哥,咱們猜拳吧,我贏了拉他上來,你贏了就讓他在下麵呆著。”

“灩川!灩川你快拉我上去啊!”

楚灩川那張欠扁的笑臉終於出現在洞口,“哥,我贏了。”

說著他無比痛心滿臉哀傷的……蓋上了蓋子。

少了這個事婆的幹擾,欺負那可憐的小屁孩變得毫無阻攔,楚灩川邊彈他小XX邊諷刺:“這麽小,他真是個男孩子?”

“我也覺得小,拽了吧,反正我也想要個妹妹。”

“哎?好結實拽不掉,你看他怎麽哭的這麽凶啊。”楚灩川抬頭去看那大張著嘴的小花臉:“他叫什麽名字?”

“還沒來得及取,要不你想一個。”

“看他這顆牙,長得那麽大還那麽醜,就叫‘爛牙’吧。”

“琅琊?真是個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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