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長相守

北京昌平鳳凰山陵園與皇家陵園明十三陵一脈相承,皇氣十足,周邊更是著名的風景名勝古跡——燕京八景之一的居庸疊翠。

一大早,潘浩儒與許卓然便來到了這裏。

陵園依山而建,前臨響潭水庫,背靠居庸關長城,左側山勢綿長,如青龍盤臥;右側山勢蜿蜒,如白虎踞立。鳥瞰整個陵園,一麵臨水,三麵環山,形似飛鳳,勢如騰龍,層林疊翠,氣勢恢宏。

這裏不僅有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還有別具一格的人文關懷。園內供奉的四麵金身觀世音菩薩,佛光普照四方,讓生命在這裏得到超度,眾生在這裏得到護佑。

來到堪比蘇州園林的鳳凰園中一座小巧的墓碑前麵。

潘浩儒放下手中的那束百合。

墓碑采用的是典雅華貴、質地堅硬的漢白玉,造型凝重古樸,令人倍感肅穆、莊重。

“媽,這是您的兒媳婦,真正的兒媳婦,我帶她來看看您!”潘浩儒牽起許卓然的手,向前走了兩步,衝著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許卓然看著墓碑上的墓誌銘,不由微微一愣,隻是她沒有問,而是淺淺一笑,挽起潘浩儒的手臂:“媽,您放心,我們會好好過日子的!”

潘浩儒心中一熱,緊緊摟住了她,是啊,這樣一句話,足矣安慰母親的在天之靈。

離開鳳凰園,轉而驅車十幾分鍾,又來到了有著仿帝王陵寢的神路、因居庸關而得名的居庸園。

在這兒,是潘浩儒父親的墓地。

原來,他們沒有葬在一處。

潘浩儒將手中那罐自己放入人參、枸杞等中草藥材泡製的黃酒放在墓碑前麵。

沒有說一句話,隻是拉著許卓然肅然的微微彎腰行禮之後,便離開了。

坐在車上,返回市區。

潘浩儒仿佛自言自語:“你雖然什麽都沒問,可是一定奇怪,我為什麽沒有讓他們合葬在一處?”

許卓然點了點頭。

“他們感情不和,原本就是因為我才湊合在一起。當然後來也是因為我爸,在軍隊供職,一路往上高升。為了一個虛名,就算沒有感情,分床二十年,也要維持著這個婚姻,都是為了保全他的麵子。”潘浩儒深深吸了口氣,“所以,他們死了,各自入土為安,誰也不用遷就誰,從此,各得其所!”

許卓然把手輕輕放在他的手上。

“沒事,好多年以前的事了!”潘浩儒淡然一笑,仿佛在勸慰許卓然。

“是他們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許卓然怯怯地問了一句。

“什麽?”潘浩儒仿佛沒聽清。

“分葬?”

“我的意思!”潘浩儒一臉沉靜,扭過臉看了一眼許卓然,“怎麽了?”

“其實,你隻看到了他們分室而居的一麵,卻沒看到隔著那一道薄薄的房門,幾十年的夫妻情誼。也許沒有愛,但一定有情,親人間的情分。你說他們保存著婚姻之份,是為了你、為了官、為了名。可是如果兩個人真的過不下去,為什麽還要讓自己生活的那麽痛苦呢?幾十年的相敬如‘冰’,看起來是沒有情,其實是情如水,全都浸在日常的生活中了。否則這幾十年,你父母,他們怎麽會隻有彼此?守著你眼中的空房子,獨自寂寞生活,以你父親的身份、地位,找個情人、或紅顏知己,應該不難,可是有嗎?”

許卓然的目光從窗外的風景中收了回來,轉而投向了潘浩儒,盯著他的側臉,她笑了:“兩個人在一起時間久了,就像左手和右手,即使不再相愛也會選擇相守。不僅僅是因為要放棄這麽多年的時光和付出,需要很大的勇氣。更重要的,也是因為他們長期相守在一處,慢慢凝聚起來的情,比所謂的‘一見鍾情’,更堅實,更厚重!”

潘浩儒左手扶著方向盤,而右手覆在她的手上,稍稍用力一握:“怎麽了,觸景生情,還是有感而發,這麽感慨?”

許卓然努力從臉上擠出一點兒笑容:“在咱們分別的日子裏,我一直在安慰自己的一句話就是‘不一定相守,但一定要相愛。’因為愛,隻是一份最純粹的感情,所以,我從不後悔昨天,也不敢奢望明天,隻是心中存著那份愛,過好今天。”

潘浩儒在她手上輕輕拍了兩下。

“可是後來,我們經過那麽多磨難以後,終於沒有障礙的在一起了,我又在想‘這世上最美的也許不是相愛,而是相守’。”許卓然笑了,自嘲地搖了搖頭。

潘浩儒不經意間地一瞥,看她今天穿了件紫色上衣,下麵搭配的是條灰色的小泡泡裙,脖子上還係著一條紫色絲巾,可愛的造型把小女人的嫵媚優雅體現得十分完美,此時,在她的唇邊悄悄勾起一絲傾城的微笑,見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說了句:“好好開車。”就又轉過頭望著窗外,神色卻有些凝重。

潘浩儒一麵開車,一麵仔細地回味著許卓然的話。

仿佛有些道理,是這樣嗎?他捫心自問,又仔細回想著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父親與母親沒有同室而居,各有各的房間。但是父親的房間,每天母親都是認真地打掃,從來沒有疏漏過一次。父親總是很晚才回來,可是不管多晚,家裏的灶上都有兩種米熬成的粥,冒著熱氣與濃香,父親回到家,不管多晚,也都會自己走到廚房,盛一碗粥,坐在客廳內的沙發裏慢慢品著。他不像自己,喝粥的時候總是很快,三下兩下就喝完一碗。父親喝粥,很斯文,幾乎沒有什麽聲音,潘浩儒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曾經跟母親說過,父親每當在這個時候,態度是最溫和的,如果跟他提什麽要求,在此時通常是會得到滿足的。

母親當時隻是撫了撫自己的頭,臉上無喜無悲,淡漠地說著:“你爸,胃不好,在外麵一天到晚,不是吃食堂就是去飯店,吃不了什麽正經東西,晚上回來喝點粥,暖暖胃!”

那時,年幼的潘浩儒似懂非懂,隻是覺得他們家與別人不同,他們的父母也與別人的父母不一樣。

然而在前天,當他回到家,看到那張洋溢著明媚笑容的小臉,為他端上熱氣騰騰的粥時,他心裏頓時莫名地抽搐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所以今天才會帶她來這兒。

是一次祭奠,也是一種釋然。

他想了想,仿佛心情豁然開朗了許多,看來也許是自己做錯了,還是應該把父親和母親合葬在一處的。他笑了,“愛情”這個東西,不是當事人,真的沒有發言權,即使是母子、父子,也未必能看得清。

就在他思緒萬千的時候,她突然湊過來俏生生地說了句:

“我剛剛一直在想《長相守》,這是我曾經特別喜歡的一首歌,我至今都可以流暢地背出那裏麵的每一句歌詞!”她的臉上是徐徐的笑容,可是眼中分明有一抹化不開的愁思。

潘浩儒側身看著她:“我唱給你聽!”

“啊?”許卓然啞然,“那是女聲,淒美哀怨的女音,你行?”

“原唱是女人的,但並不是男人不能唱!”潘浩儒把車停在路邊,關掉了車裏的音響,開始悠悠地清唱。

一壺清酒一束桃花

心如燭光

渴望在幻想中點亮

一想起你

我已經開始開始瘋狂

長相守它是啊

麵具下的明媚

明媚後隱蔽的詩啊

無緣感悟

你像迎送花香的風啊

無辜而自由

我像聞到蜜香的蜂阿

愛上你

第一遍,他並沒有刻意去學女人的唱腔,而是很自然地用他低沉又帶著磁性的男音唱了出來,同樣的曲子,少了淒美與哀怨,多了些纏綿與灑脫,有些煮酒論劍的味道。

第二遍,他改了調子,有點阿牛的“桃花朵朵開”的感覺,惹得許卓然一麵笑,一麵用手輕輕捶著他的背:“討厭,篡改人家作品風格,什麽呀,不倫不類的!”

潘浩儒笑了,目光中閃爍著笑意:“第一遍,是配合你一個人在異地苦戀的心情。第二遍,就是重逢以後,就像你現在,笑得像個小老鼠,我這都是為了配合你!”

“誰呀,你真會形容人,還小老鼠呢?”許卓然佯裝氣惱地瞪著他。

潘浩儒沒有笑,從休閑西服內側口袋裏掏出一個首飾盒,輕輕打開,裏麵正是一顆鉑金鑲鑽的戒指。

造型十分獨特,纖細的戒圈上麵鑲嵌著1顆主鑽和9顆副鑽;9顆鑽石密密地凝聚成一條令人炫目的光帶,散發出華麗的氣息。頂端那顆主鑽上彰顯的熾熱情懷,是如此的燦爛奪目,從這枚戒指上,她看到了潘浩儒的兒女情長。

“1.19克拉,意思是,一心一意和天長地久,款式也是我自己設計的,在這個世界上它是獨一無二的,就像你對我而言,也是唯一的!”他深情款款,目光中閃著醉人的情愫,笑意融融。

許卓然頑皮一笑,將自己的右手舉了起來,在他眼前一晃,然後向內一握,緊緊攥成了拳頭。

潘浩儒立即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把她摟在懷裏,下巴在她頭頂輕輕一磕:“還製造障礙呢?還嫌不夠折騰?走到今天,我不僅披荊斬棘,差點命都沒了,還不夠?心也太狠了!”

許卓然從他懷裏掙脫了出來:“電視裏學的,說要這樣,才夠矜持!”

潘浩儒歎了口氣:“同樣是在看電視,我怎麽就看不到這些整人的招數!”

“嗬嗬!”許卓然在他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潘浩儒眼波微閃,輕哼了一聲:“晚了,過時不候,不給戴了!”

說完,把戒指又重新放回盒子,揣入懷中。

“啊?真的假的?”許卓然叫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潘浩儒繃著臉,發動了車子,一給油,重新駛上主路。

“不會吧!”許卓然苦著臉,伸出一隻手在他懷裏摸索,“那我自取,自己戴,總行了吧!”

潘浩儒眉頭一皺:“坐好,別瞎折騰,老影響司機開車!”

“啊?”許卓然泄氣地撇了撇嘴,立即停手。

潘浩儒正襟端坐,目不斜視,專心致誌開著車,隻是沒過多久,唇邊漸漸浮起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笑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