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黃昏,逢魔時刻,暗淡的夕陽大片潑灑在草原上。低垂的蒼穹上麵有著一彎淺淺的弧線,那是臨近星球的邊界。星球上麵有著無數的坑坑窪窪,壓迫感十足地占據了小半天空。

臨近夜晚,厄裏斯的氣溫降得很快,烏壓壓的巨木之森時不時傳來一聲怒吼,緊接著寒鴉掠翅而飛。

“真的沒問題嗎?”白華悄咪咪地問。

紀嶼拂開眼前遮掩的灌木叢,尾指不可避免地觸碰到葉片上凝結的水珠,水珠順勢流進他的手腕,洇濕了小片衣物,緊貼著他的皮膚。

寒意侵襲。

本來很怕冷的紀嶼此時卻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他透過枝椏縫隙看向遠方的草天交際處。

龐大的移動的黑影背光而行,夕陽描摹著它們的形狀,堅硬的皮膚如同高山頑石,由於長期生活在這以強為尊的星球,上麵殘留著抹不掉的傷痕。

它們巨大的犀角如同號角,帶著淩厲的寒意。它們走在草原上,時不時低下頭來咀嚼一下青草,一時不查便會被它們所欺騙,以為這是一種很溫順的動物。

紀嶼曾經捕獵過星犀牛,一隻倒是不足為懼,但是一群可是相當的棘手。

白華在紀嶼身後又小聲地問了一遍,“你真的確定沒問題嗎?”

紀嶼朝他點點頭,從紀嶼冷靜的眼神中得到了鼓勵,白華深吸一口氣,做了個口型,“我去了。”

他這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去赴死 。

實際上紀嶼隻是交給了他一點小事而已。

白華小心翼翼地從灌木叢的背後走出來,星犀牛的隊伍與他隔著不遠,眼看就要超過他走向巨木之森了。

他才從身後背著的包裏掏出之前覺得難喝的蔬菜營養液,牙口非常好地咬開瓶塞,一股腦地全倒在他身下的草地上,緊接著他又拿出了幾瓶,全都奉獻給了身下的草地。

難得見他這麽大方,也許是因剛才才飽腹一頓,嚐到了什麽才叫做鮮美而不是這難吃的營養液的緣故。

白華做好了紀嶼交代給他的事,緊張地朝後麵盯了幾眼。

星犀牛群中落伍的幾隻嗅嗅鼻子,發出沉悶的嗡鳴,原地躊躇幾下,竟然真就如同紀嶼所說,張開蹄子向這邊走過來。

白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跑回來,湊在紀嶼身邊小聲地說,“我靠,你怎麽知道星犀牛喜歡這營養液的味道。”

“猜的。”

白華一臉不相信。

這其實是紀嶼在第三軍區的時候知道的,那時他們才和阿瑞斯聯邦交完戰,損失嚴重。

休憩的時候,不知道怎麽突然闖進了星犀牛群,那群星犀牛橫衝直撞,他們都以為是碰上了獸潮期。後來才發現竟然是他們軍區的營養液不小心倒了出來,吸引了星犀牛。

也不是什麽值得解釋的事,更何況現在的情況紀嶼隨時關注著遠方,沒有心思跟他說。

白華就是有一肚子想問的,此時看見過來的幾隻星犀牛,也不得不咽回肚子裏。

微風漸起,草原波浪一樣地翻滾起來。

來了。

紀嶼捏了捏手心。

三隻星犀牛緩緩地朝半厄河走來,草坪上的泥土濕潤又鬆軟,被它們一踩一個大坑。

這是兩隻雄性和一隻雌性,三隻星犀牛走到了白華撒上營養劑的地方,發出喜悅的哞叫,俯下身去啃噬了起來。

星犀牛的皮膚非常堅硬,是它的保護層,行動迅速,擅長用尖角來襲擊。

紀嶼隱藏在灌木叢後麵,等待著一個時機。

雌性的星犀牛吃著青草,漸漸與兩隻雄性拉開了距離,走到了一旁。

尖銳的骨刺出現在了紀嶼的手上,他輕輕握住,像貓一樣靈巧而無聲息,速度極快。借著灌木叢的掩蓋,紀嶼來到雌性星犀牛的背後。

星犀牛的肚皮,腦袋,眼睛,脖頸都是薄弱的地方。

雌性星犀牛很專注於眼前的青草,兩隻黑黑的小眼睛濕漉漉地盯著地麵。

看準時機,細小的骨刺從紀嶼手上以極快的速度射中了星犀牛的眼睛,那隻黑色的眼睛開花一樣飛濺出鮮血。

星犀牛痛苦地在地上嚎叫,可它受了傷,一隻眼睛又看不見,隻得在原地橫衝直撞無能狂怒。

“咻——”

又是一根骨刺,另一隻眼睛也飛濺出鮮血。

雌性星犀牛痛苦的翻滾吸引了另外兩隻的注意,一時間,另外兩隻毫不猶豫地以極快的速度衝過來,帶著蠻力的犀角有著巨大的殺傷力。

紀嶼不敢硬碰硬,向旁邊一個翻滾躲開它的攻擊。

星犀牛低聲憤怒地嘶吼,炮彈一樣衝了過來,紀嶼甚至感到他蹄下生起的風。

紀嶼左手撐地,靈活地躲開撞擊,同時手抓住星犀牛的角一下坐上了它的背部,手中的骨刺穩準狠地紮進了它的脖子,鮮血熱淋林地濺滿了他的手。

發動能力,骨刺在星犀牛的身體中延長,星犀牛發出最後的哀鳴,倒地不動了。死了一隻,還有一隻眼瞎的,紀嶼很快就一起打包解決了。

三隻星犀牛轟然倒地,把地麵砸成一個巨坑,鮮血一地,看著怪瘮人的。

白華在旁邊早已被嚇得不能動彈,雙目還陷在剛才的刺激當中。

即便很注意,衣服上仍然沾了不少的血,特別是手上。

紀嶼不喜歡血這種粘膩滾燙的感覺,他往後看,看見白華還坐在地上發呆,於是微微蹙眉,“過來。”

一下從腦海中回神,白華手腳並用爬過來,他現在用一種非常複雜又隱含崇拜的眼光看向紀嶼。

眼前的亞雌黑色長發因為打鬥稍顯淩亂,幾縷發絲沾在他的臉龐上,他也沒有撥開。臉上被濺上了幾滴鮮血,眉目如墨,像個從地獄來的豔鬼,偏偏神色冷淡。

紀嶼丟了一把骨刀在白華身上,“把星犀牛的皮和角拚下來。”

隨即很嫌棄地甩了甩手上沾染的鮮血,“我去洗個手。”

清淺的河水衝刷掉手上的汙血,冰冰涼涼的非常舒適,這讓剛經過戰鬥的紀嶼感覺到了放鬆。

他捧著水澆了一把自己的臉,冷水舒緩了他的思緒,同時讓他感覺到了清醒。

河水中的小魚群聞到了鮮血的味道,一群群地遊過來,輕吻著紀嶼的指尖。

很癢,紀嶼手指下意識一動,魚兒便驚恐地向一旁散去。

它們實在活潑,紀嶼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的眼眸盛了一點溫柔的笑意,他輕輕晃動水下的手指,輕聲說道:“小家夥。”

洗完手,又發了會兒呆,再回去的時候,白華已經弄好了,別看他打架不行,其它的倒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紀嶼下副駕駛座,“走吧。”

改裝車的車前燈打在前進的路上,照亮了路邊的荒草和碎石,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白華把車開的飛快,生怕這血味吸引到巨木之森的野獸,但好在路算平坦,不太顛簸。

紀嶼沒有睡意,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發呆。

白華沒在野外呆過,看著降臨的黑夜內心發慌,他看向一旁,紀嶼冷淡地坐在一旁,不知怎的,白華的內心就鬆了一口氣安定下來。

一天之內,紀嶼打破了白華對亞雌的所有刻板印象。

白華一邊手穩穩地駕駛著車,一邊閑不住地嚐試和紀嶼搭話,“你是犯了什麽罪被流放的?”

紀嶼放在窗沿的手指一蜷,沾染上了寒露。

犯了什麽罪?

他想,該說什麽呢,他的雌父紀釗背叛蟲族,還是他自己的窩藏包庇罪?

即使他相信自己的雌父不會做出那種事,可是說出口後,誰會相信他呢。他一定會找到證據,證明自己雌父的清白。

不知不覺間,紀嶼的手指已經捏緊,指關節發白,像是要把拳頭給攥進骨髓裏。

白華從側邊瞥見紀嶼,以前的紀嶼雖說冷淡,但至少眼底是溫柔的。現在他眼神一暗,臉色蒼白,嘴角微抿,雖然沒說話,也許是月光的緣故,那張臉看上去竟然有種易碎感。

白華一下打醒自己,還易碎感呢,剛才這個飽含易碎感的亞雌還絲毫不費力氣地打死三隻星犀牛。

那可是三隻大型星犀牛,B級的雌蟲都要半蟲化才能搞定。

但再怎麽說也是他挑起的話題,讓紀嶼情緒低落,白華別別扭扭地道歉,

“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就隨便問問。”

他餘光瞟向紀嶼,卻見亞雌盯著窗外。漆黑的夜色中突然闖進不和諧的燈光,車隊從巨木之森出來,駛向城門,在那車隊上麵,是一群群興奮的雌蟲,拉著龐大星獸的屍體,一路高歌。

“關燈。”

紀嶼回過頭來輕聲說。

“額。”白華還想著紀嶼之前的事,手忙腳亂地關掉車燈,周圍一下暗淡了下來。

“你……”白華看了看紀嶼,欲言又止。

“怎麽?”紀嶼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什麽易碎感全像浮雲一樣飄走了個幹淨,“你剛才說的話我沒有聽清楚。”

“沒什麽。”白華感覺自己眼花了,明智地把一肚子的話給憋了回去,他才不覺得紀嶼沒有聽到,隻是被他剛才的問話給戳到了內心的難言之隱,暗暗地生他氣罷了。

小心眼。

確實沒聽到的紀嶼無辜地被扣上了一頂帽子,雖說他被白華的問題弄的心情不好,但這並不是白華的錯。

車隊逐漸越駛越近,幾隻半蟲化的雌蟲張開著雙翼在低空中飛行,大笑著說著什麽。

白華聲音有點抖,像是害怕,在一旁悄悄地說,“那是南盟會的雌蟲,在巨木之森做完A級任務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很抱歉,我這幾天開學,準備各種東西,有點忙,昨天就沒更,抱歉(再次鞠躬)感謝在2021-08-31 18:01:23~2021-09-02 15:08: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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