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一頭銀發的老人正在翻動著鐵鍋,一隻手鏟子快速地翻炒這鍋裏的菜,看上去極為利索,絲毫沒有老年人的頹態。

這時候一個光頭在老人的身邊扒出頭瞅了鍋裏一眼,老人嗬嗬一笑,道:“臭小子,你不來搭把手嗎?”

光頭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道:“一輩子都沒學會做飯,倒是老爹您越老這廚藝越來越厲害了,可惜老媽嚐不到了。”

老人的臉上表情一黯,不過很快又恢複了,笑道:“過幾年我就到地底下去給她做。”

光頭一本正經地道:“老媽最後是身體不好,老爹您這把骨頭,再扛個二三十年應該不成問題的。”

老人笑著搖搖頭道:“現在就九十歲了,多活一天都覺得很賺了,看看自己的家人,看看咱們這個國家的變遷,啊,一晃幾十年,彈指一揮間啊。”

光頭露出了一個罕見的微笑,道:“別人幾十年可能庸庸碌碌,老爹你幾十年,創造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地球帝國啊。”

老人難免有一些驕傲的情緒,作為大唐的第二任總統,也是仍舊在世的唯一一位前總統,他所享受的國民擁戴是難以估量的,他不僅是大唐的一個符號,更是大唐的象征,甚至新版的全球通用的貨幣新唐元之上,最大的百元鈔票上麵印的就是他的頭像。他出現在書本中,出現在海報圖片中,以廣場的雕塑的形式出現,以幾乎任何可能的方式出現。人們提到他,都不免要加一句“祝白先生健康長壽”。

他也確實長壽,他的繼任者胡發奎在卸任的第二年,就遭到了極端分子的刺殺而身亡。年長的他卻一直好好的生活著,直到今天九十歲,沒病沒災,精神矍鑠,身體硬朗。

老人將鍋中的菜抄出鍋,端到了兒子麵前,有些意味深長地道:“你老爹我活了九十歲,借你吉言可能再多活幾年。隻不過你小子,快六十歲了,現在也跟個三四十的中年人一個模樣,不是更奇怪的一件事情嗎?”

光頭麵容平淡,不以為然,說道:“我跟普通人不一樣。”

老人無奈,這兒子跟自己之前的那位助理平常鬼鬼祟祟的,有時候還扯上自己那個女婿,總覺得有些神秘,不過他也一直沒有從他們嘴裏問出來什麽。老人也不再在意,至少兒子生活得不錯就好。

光頭白攸一生未娶,甚至從來沒談過戀愛。小女兒白童也沒有結過婚,領養了一個女兒。倒是大女兒和大兒子還算比較正常,給白南帶來了四個外孫外孫女,以及六個孫子孫女。白家也並沒有多麽顯貴,他們保持著這種平凡,而大眾媒體也有意地將鏡頭偏離白家的二代和三代。

白攸現在也不做心理醫生了,整天神神秘秘地也不知道做些什麽,偶爾也過來陪一陪白南。自從許可馨走了之後,白南就一個人居住在洛杉磯的宅邸中,平日裏喜歡種花做菜,已經很少出門了。

電視裏正在播著長征四號火箭發射的實況,它將把一艘探索車發送到太空中,目的地則是火星。唐人已經在十多前完成了登月,現在把目光望向了更遠的宇宙。

爺倆一共就兩個菜,一壺小酒,在小餐桌前坐下了。剛一坐下,白攸的手機就叮鈴鈴地響信息的聲音。

白南不由打趣,道:“怎麽,你這是交女朋友了?”

白攸撇撇嘴,道:“齊願這廝,有事兒找我。”

白南道:“那你先去?”

白攸搖頭道:“不理他。”

低頭看了看手機,白攸按下鎖屏鍵,這是時下最流行的高檔手機品牌,白攸貌似沒有工作,但是經濟條件似乎不錯。不過他一抬頭看到白南也在邊吃飯邊玩手機,歎道:“老爹,都是父母教育子女吃飯的時候不要玩手機,你不要讓兒子反過來教育你啊。不過話說,老年人不是應該科技接受能力差嗎?”

他頓了頓,隨即反應過來,笑道:“不過這樣的玩意,老爸你大概穿越前就玩過了。”

白南有些訝然,問道:“我和你媽從來沒跟你講過,這是誰說的?”

隨著當初穿越眾已經逐漸地逝去,大唐這個最大的秘密似乎也要逐漸地要被塵封了。這麽多年來,不是沒有人泄露過類似的消息,但是大唐的信息管製和情報工作都非常好,公眾主體仍舊相信,大唐的先輩們是從華夏故地揚帆起航的,並在漂泊的過程中迸發了巨大的科技創造力,開啟了這個國度。甚至當年穿越的造物,很多也被銷毀,一些也被秘密地封存在了什麽地方,比如當年的祁連山號。第二代中有人清楚,有人也不清楚,因為國家的交代是,不向後人宣傳。

白攸並沒有回答白南這個問題,他笑了笑,說:“齊願這貨這些年基本上就不在這邊混了,跑到別處去了,據說他有個什麽人要抓。我在這邊也呆的沒有什麽勁,準備跟他出去闖**闖**了。”

白南能夠感受到兒子所說的闖**,恐怕不是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探險那麽簡單,不過他又沒有多問,隻是點點頭,道:“注意安全。”

白攸看著父親,突然問了一個問題,道:“老爹,當年您和所有的穿越眾前輩們出現在洛杉磯的外海,登上這片蠻荒的土地,有沒有想過有今天這個成就?”

白南笑了,道:“怎麽可能呢?”

他舉起酒盅,啜飲了一口酒液,酒勁上浮,讓他有些暈暈乎乎,他的眼睛似乎在那一刻看透了半個世紀的光陰,回到了那個陽光有些刺眼的下午。在暮春的洛杉磯海麵上,他一身海藍色的陸戰隊迷彩,懷裏抱著95式步槍,乘坐小艇帶領大家登上海岸。他年輕的臉上帶著堅毅和無所畏懼,有一絲自己從來沒有察覺到的心情在此刻突然泛濫。

那是一種對未知的興奮,一種在迷途中開創一條通路的勇氣。老人突然明白了,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將要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