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月初，天氣還冷得很，而且越晚，溫度越低。何昕坐在桌前手腳冰冷，操控電腦的靈活xing也大大降低，剛剛又損失了一大把的生命值，心痛之餘，耳邊還傳來欠扁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差勁了吧？你眼睛是瞎了還是長來裝飾用的？這樣也讓人家有機可乘？”鬼在一旁抱著肚子大笑。
何昕生氣卻又不敢還嘴，生怕把鬼惹怒了帶來可怕的後果。
這隻厚臉皮的鬼就這樣呆在他房間裏，硬是把他房間的溫度弄得比室外溫度還低，寒氣逼人。每當他半透明的手伸到何昕跟前時，何昕就會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顫。
哼，笑我？大不了不玩！何昕關掉窗口。
“咦？不玩了？”
“不玩了，無聊。”
“那可不可以讓我上一下網？”鬼提出要求。
上網？鬼上網要幹嘛？疑惑加好奇之下，何昕移開位置，讓林耀榮坐到電腦前，他自己捧一本漫畫在旁邊坐著，眼睛卻瞄向林耀榮，看他到底在幹什麽。
林耀榮把手覆蓋在鼠標上，沒有接觸到鼠標光標就自己移動了，他打開了ICQ，輸入自己的帳號跟密碼，然後就跟上麵的人聊了起來。
那些到底是人還是鬼啊？
看著窗口上不斷冒出的對話，何昕不禁寒了一下。
“斷頭阿四，你上次不是說要跟我視pin的嗎？”叫大金魚的對方問道。
“好啊。”對話窗口上自動出現了這樣的字。
“喂喂，你要怎麽跟人家視pin啊？先跟你說，我這裏可沒有攝像頭。”看到這裏，何昕忍不住開口了。對方搞不好也不是人，兩隻鬼玩視pin，太恐怖了！
林耀榮得意地笑笑，“你別當我是一般的笨鬼，我才不用攝像頭呢！”說完，他向對方發送了視pin邀請。
過幾秒，對麵的MM回話，“哇，你長得很不錯哦！”
“嗬嗬，多謝誇獎，其實你也不錯啦。”
鬼、鬼能做到這個程度嗎？
“你、你常常這樣上網跟……人，聊天的嗎？”何昕顫抖地問。
“偶爾啦。一般的鬼都可以通過電腦跟其他人聊天，因為波長很類似，特別是QQ和ICQ之類是最容易進入的，但要像我這樣顯形給別人看，就不是每個鬼都能做到的啦。”林耀榮邊回答邊同時應付著好幾個窗口，毫不費力。
“這、這樣啊……”何昕發誓以後不會再跟陌生人聊天。
老天爺，他以後絕對不會再亂說話了，拜托讓這隻鬼快點走好不好？再這樣下去，他以後會連網也不敢上了。
他自問平常沒有去靈異論壇，也不會接觸怪力亂神的東西，更不會隨便跟人講鬼故事，他隻不過是上錯了香而已，為什麽這樣就中大獎了？何昕腦中突然有個聲音在唱歌，羅文的歌聲在唱“何必偏偏選中我～～”，然後，譚詠麟又唱“這陷阱這陷阱這陷阱，偏你遇上～～”
嗚哇～～～他真的真的……好想哭。
“呃……林大哥，不要玩了好不好？我想去睡覺了。”本來已經睡眠不足，今天又受了大大的驚嚇，他累了，更希望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做夢，做了一個見鬼的惡夢。
“哦。”林耀榮聽話地關了機，然後看著何昕，“怎麽？你不是要睡覺嗎？還不去睡？”
“……”他想大吼，你天殺的還在這裏我怎麽睡得著啊？快給我滾蛋！但欺善怕惡的良好品格又讓他硬是擠出點禮貌來，“林大哥，我睡覺要清靜一點才睡得著……”
“嗬嗬，沒關係啊，我最安靜了，連心跳都沒有。”
“我、我意思是有外人在我不能睡啦。”
“沒關係啦我又不是人。”
“你……”何昕的青筋通通爆了出來。
“嗬嗬，不逗你了。我先回去，你就安心地睡吧。”
“啊……哦……”這家夥居然這麽安分地回去？何昕大感意外，這隻鬼有時候也會體諒別人嘛。
“晚安囖，小昕，明天再來找你玩哦～～”說罷，鬼把自己冰冰涼的嘴唇貼上了何昕的臉頰，發出響亮的“啾”一聲，然後就消失在何昕眼前。
“惡～～”那種又涼又軟又滑好像還有點濕濕的觸感還真是糟糕！簡直就像被泥鰍親到一樣。何昕搓著自己的臉，強行壓抑著腹中翻騰欲吐的感覺。
就知道這隻鬼不是什麽好東西，臨走也要送他一份大禮！
何昕隻身來到了墓園，站在他爺爺的牌位前，瞪著花崗岩牌位上微笑的頭像，“臭老頭，你出什麽好主意，你就那麽想把自己唯一的孫子嚇死好下來陪你嗎？”
“冤枉啊，好孫子，我隻是看你平常都是一個人在家，怕你悶才叫榮榮去陪你的。”一個蒼老的聲音嘻嘻地笑了，然後說。
何昕受不了地握緊拳頭吼道，“我就算悶死也不要找個鬼來陪！”
老人又說，“我們這裏大多是老鬼，榮榮他也很悶的，你也就當陪他一下吧。”
“你說！你是不是收了他什麽好處！你幹嘛替他說話！”他恨不得把看不見的聲音的主人揪出來揍一頓，管他是爺爺還是爺爺的爺爺！
“別這麽說嘛，小昕，人家在下麵真的很悶的。”一個何昕不想再聽到的聲音撒嬌般地說道，隨之一個人影顯現在他跟前，俊朗的臉上揚起微笑，“誰叫你長那麽可愛，害人家喜歡上你了呢？”
何昕身上又起滿了雞皮疙瘩。
“如果你真的不準我去找你，那麽，”聲音忽然yin沉了下來，天色也突地變暗了，蕭蕭的穿堂風從身邊擦過，“你下來找我也可以啊。”
“咦？”
“你看，我的朋友也很想見你哦。”林耀榮輕笑，身後逐漸浮現起一群身影，何昕看不清他們的樣子，隻看到他們都咧開嘴在笑，一群“東西”慢慢地靠近，向何昕伸出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昕大叫著驚醒。額上濕漉漉的。
還好，是夢。
他輕吐了口氣，轉過身，一張大大的半透明的臉就橫在他眼前。
第二次受到驚嚇，心髒幾乎停頓，“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臉的主人笑笑，“早哦，一起來就看到我很高興吧？看你叫得那麽大聲。”
何昕捂著自己脆弱的心髒，大力喘著氣，他還以為自己真的會受驚過度而亡。
“你、你一大早就跑過來幹嘛啊？”
“無聊，打發時間。”他答得幹脆簡潔，看何昕一臉想吐血的樣子，就又湊向前，在他臉上“吧唧”一口，“順便，送個早安吻給你。”
哀嚎兩聲，何昕立刻從**彈起，衝去刷牙，重點：洗臉。
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臉，不是很突出，隻不過笑起來的時候會有酒窩，淺淺的，不會很深。他以前拚命讓自己看起來可愛一點，笑得甜一點，想多吸引同xing的眼光，卻一直失敗，身邊的男生隻會叫他小孩子，而不會說他“可愛”。
想起昨晚的夢，他就對自己的酒窩莫明地厭惡起來。
“等你吃完早飯，我們出去逛街好不好？”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何昕嚇一大跳，如果每天這樣接二連三地被嚇，他真擔心自己會得心髒病。
鏡子裏隻有自己的身影，旁邊的那個，果然是鬼啊。
這種不科學的東西，怎麽會偏偏出現在自己身邊呢？他明明是科學至上的啊。
“你為什麽一直來找我？如果隻是想嚇我的話，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什麽還要來糾纏我？我自問並沒有做什麽壞事……”何昕不耐地想著，不自覺地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你覺得我很煩嗎？小昕？”
“你認為一個普通的人被一隻鬼纏上會覺得高興嗎？”既然話已經說開，他也就不再忍耐了。
“小昕，對不起。”鬼道著歉，何昕看不出他是否真誠。
“你不要再這樣叫我，隻有我的小叔才會叫我‘小昕’，我不想這個稱呼，是從一隻毫無瓜葛的鬼口中吐出來。”
“好吧，我不會再叫了。”對何昕有點傷人的話，林耀榮露出妥協的微笑，安靜地坐在一旁。
“你、你什麽時候才肯走？”
感覺到何昕語氣中的趕人意味，他收起掛在臉上的笑容，略為落寞地說，“我對你沒有惡意的，請你相信我。我隻是想出來解解悶而已，我是覺得你跟我是同類的人，有很多話都可以跟你說，在那邊，周圍都是老頭子，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都沒有。你陪我一下，我很快就會回去了。”
何昕看他這樣子，倒有點過意不去，好像他是什麽無情的人似的，但作為一個普通人，被鬼纏上了都會有他那樣的反應吧？
“做鬼那麽無聊，你幹嘛不去投胎？”
林耀榮沉默了一下，輕聲地說出他本來不想提起的事：“自殺的人，不是想投胎就可以投胎的。”
“……”這樣，何昕也不知道怎麽答話才好。
看何昕也噤聲了，林耀榮反而笑了起來，“你該不會是在同情我吧？”
“自、自殺的人有什麽值得同情的？”
“是啊，我真的不值得同情。”撐著下巴，林耀榮用像回憶很久前的事般的神情，說著。
從何昕的角度，剛好能看見林耀榮的側臉暴露在陽光下，光線從他的臉透射過來，為他那張蒼白無神的臉添上一些陽光的色彩。
鬼可以在白天出現的嗎？他們不是怕陽光的嗎？
何昕想著亂七八糟的問題。
他發現這樣看，那張鬼臉還是挺賞心悅目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突然良心發現，誰叫他是外貌協會的永久會員……
“喂，出去逛逛吧，在家裏很悶。”何昕發出提議。
林耀榮回過頭，開心地笑了，“好！”
看著走在前麵的身影，何昕想起了晚上的夢，想起那個有點肉麻的稱呼。
“榮榮……”
前麵的人轉過身來，“你怎麽知道這個？隻要那群老頭才會這樣叫我。”
“唉……”何昕沒有回答，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他已經不知道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