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那個印記……在哪裏啊?”

“在你心髒的位置,你自己看。”

何昕解kai扣子,看到胸口果真有個印子,在月光照射下發出幽幽的銀光。他摸摸這個印子,覺得怪怪的,於是跑到yin影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再看,印子紅紅的。

靠!這不是吻痕嘛!笨鬼啥時候咬的,被月亮照到還會發光,丟死人了!何昕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呃,大仙……”見他靠近,小鬼又驚恐地往後跳,何昕隻得跟它保持安全距離,“那我現在要怎樣才能開yin陽眼呢?”

“這個你就不用再想了,一來所有鬼都不能碰你,沒辦法幫你開眼,二來,萬一你看到鬼後心血**想碰一下,我們就遭殃了。”

“怎麽這樣……”自己現在算神憎鬼厭了嗎?何昕苦起臉。

“既然如此,本仙亦愛莫能助,就此別過,後會無期!”小鬼又跳著叫著,要像來時一般離開了。”等一下!”何昕叫住小鬼,“那個契約,對他本人也有效嗎?對那個閻王身邊的鬼……”

“契約規限所有鬼魂,訂約者本身也不例外,一旦碰到你,灰飛煙滅,永不超生。”小鬼已經隱去身形,剩下虛渺的聲音,

“吃你糧,解你難,找鬼幫忙小心把命喪……”

小鬼離開很久,何昕還呆呆地留在原地,快要把碗盯出個洞來。“蠢鬼,笨鬼,弱智鬼!訂什麽垃圾契約把自己也拉進去了!”一想到林耀榮是用什麽心情訂下這個保護他的契約,心裏就苦澀起來。他保護他,可是也真下定了決心不再見他。

“要比狠心是吧,好,老子就跟你耗上了!”

第二天開始,何昕一沒課就往墓園跑,拿個凳子在林耀榮的靈位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帶飯去吃,帶書去看,還帶台筆記本去做作業。有空的時候,就給林耀榮上香燒供品燒情信,直到天入黑了,才被工作人員趕走。

地府住宅區裏,林耀榮把何昕燒下來的一堆衣服搬到鄰居何老頭家裏。

“何老頭,我對不起你,害你孫子變成這樣……你趕快去報夢,叫他不要每天來了。”

何老頭看看家裏堆滿的供品,搖頭歎氣,真是臭小子,每天給這小鬼燒這麽多東西,就從來沒想過要給他家老爺子上一炷香。

“唉,你別內疚了,是我不對。我們死人本來就不該幹涉活人的,我孫子會碰上劫數,也是他的命,我不應該叫你去保護他。如果我沒有讓你去,現在情況也不會變成這樣啦。”看著腫著眼睛像個怨鬼的林耀榮,何老頭也有點自責,“害你們兩個這麽傷心,我才是要說對不起的一個。我也看化了,人生不過幾十年,讓他傷心個幾十年也沒什麽。搞不好他根本不會傷心那麽久呢。我看你還是早點去排隊投胎,眼不見心不煩,別再管人世的事了。”

“小昕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麽可能扔下他去投胎……”林耀榮握緊了拳,連聲音也抖了起來。

唉,真是冤孽啊。何老頭今天數不清第幾次地搖頭歎氣。

過了仿佛很長的時間,但其實也不過十幾天,何老頭突然告訴林耀榮他要去投胎了,以後又是一個鮮活粉嫩的小BABY。

唯一可以談談話的何老頭走了,閻王奴役了他幾天後看他實在心情不好,也沒再煩他。

冷清的地府裏沒人聊天,沒事可做,林耀榮越發忍不住想去人間看看何昕。

“我隻是看一眼,反正他也看不到我,也不會知道我上去了,應該沒關係吧。”

像是說服自己般自言自語後,林耀榮終於來到了墓園裏自己的牌位前。

再次見到何昕的身影,他居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看著他低頭托著腮看書,伸懶腰打哈欠,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舍不得移開目光,林耀榮才發現,自己有多麽想念這個人。

他麵對著何昕,在自己的牌位下坐下來,仗著何昕看不到自己,肆無忌憚地凝視著眼前的人,要把他每一個小動作都看在眼裏,牢牢地記住。越看,越是覺得悲傷,心髒都要絞痛起來。何昕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耗在他這鬼身上,而他卻隻能在這裏幹坐著,什麽都不能做,既不能勸他,而且連自己現在糾結的心情也舒緩不了。好幾次,他都想幹脆去碰碰何昕,讓自己灰飛煙滅算了。

想不到何昕突然抬頭,定定地看著林耀榮的方向,把他嚇了一大跳。

“不可能的,小昕絕對看不到我的。”

他喃喃道,卻見何昕嘴角一彎,笑了起來。

“我在這呆了這麽多天,現在才願意來見我,真不夠意思。”

林耀榮這下是真真正正地呆住了,嘴裏隻會重複著“不可能,不可能啊。”

何昕卻隻是笑著,“我知道你在這裏,我能感覺到,你一出現,四周的感覺都不一樣了。我還知道你盯著我看,看得我都要害羞了。”

林耀榮愣愣的,然後感到自己的淚流了出來。

何昕能感覺到他,就算他現在毫無法力不能現形,就算他隻是個沒有yin陽眼的凡人,何昕知道他在這裏。

他很想抱住何昕,很想做個有血有肉的人,在他身邊,一直在一起。

“笨鬼,你也很想我,是嗎?”何昕看著虛無的空氣,眼裏卻滿是溫柔,“我真高興。”

一人一鬼就這樣對坐著,何昕小聲地說,林耀榮靜靜地聽。雖然是單方麵的聊天,氣氛卻意外的融洽。直到工作人員帶著詭異眼光來趕人了,何昕才依依不舍地站起來。

林耀榮很想勸他不要再來了,卻沒辦法把意思傳達出去,倒是何昕先開口,“我明天會再來,你別溜走啊。”

於是林耀榮隻得苦笑,可以看到何昕他非常開心,但卻很清楚這樣的生活對何昕來說絕對不是好事。但現在他怎麽想都沒用,他做不了任何事,隻得等著何昕什麽時候厭倦了,不再來了。

他帶著矛盾的心情,目送何昕離開墓園,目送著他過馬路,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一台小轎車失控地衝過紅燈,向何昕直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