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路上行人很多，行“鬼”也不少，何昕縮在林耀榮身後，根本不敢抬起頭來，生怕不小心跟鬼對上眼。他低著頭，隻敢看自己的鞋尖，巴不得連耳朵也能封起來，免得聽到什麽鬼言鬼語，所以林耀榮到底在說什麽，他也不太清楚，隻好像聽到一些諸如“一般的鬼做不了什麽危害xing強的事頂多沒事嚇你一跳不用太害怕”之類。
放屁！不怕才怪！
拐過一個彎，進了何昕居住的小區，人比較少了，他這才敢抬起頭。
看林耀榮的表情，好像心情挺不錯的樣子，比剛剛出門時明朗多了。奇怪，他是遇到什麽好事了嗎？還是純粹是因為見到自己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何昕不由想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林耀榮的手沒有一開始那麽冷了，難道是因為握太久了，染上了自己的溫度？
“為什麽隻有我可以看到你、碰到你呢？”看著林耀榮毫不在意地被落葉穿過自己的身體，何昕忍不住問。
“因為我想讓你看到我，想讓你碰到我，所以你才看得到碰得到啊。”林耀榮回頭，笑出牙齒地說，“難得來纏上你，如果碰不到那多沒意思啊。”
“嗬嗬嗬，那現在真是有意思！”何昕硬硬地假笑道。
“別這樣啦，你不覺得碰到鬼也是一種很難忘的經曆嗎？”林耀榮邊說邊摸摸何昕的頭，又碰碰他的背，再拍拍他的屁股，展示給他看有多麽“難忘”。
連忙撥開身後的狼爪，“拜你所賜，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種惡心的感覺！”何昕咬牙切齒地說。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幸運，其他鬼你就算想碰都碰不到呢，一定要是我這種高級的才行！”
何昕露出想吐的樣子，“小人真是敬佩萬分，那高級先生，你究竟有多高級啊？”
“嘿嘿，”林耀榮笑著把何昕拉到一旁的街心花園裏，找個位子跟他坐下來，“來，我慢慢跟你說。我也是死了才知道地府是這麽好玩的，好玩得我現在都不想去投胎了。”
“啊？”何昕不禁擔心，什麽好玩，他該不會是要囧囧自己下去陪他玩吧？
不曉得何昕在暗自想些什麽東西，林耀榮自顧自地說起來，“不是跟你說過我是自殺的嗎？原來自殺死掉的人都要在地府裏當半年到一年的差，因為我們的怨氣太重，所以要我們在工作中慢慢消除怨氣。當然地府也樂得有一批免費勞工啦。”
“哦？自殺之後要去當鬼差啊？”聽到這些“異世界”的事，何昕的好奇心也不禁被激起。
“一般的人都不會做到鬼差那麽高級，頂多是打一下雜，分擔一些瑣碎的工作。不過我天生聰明伶俐，做任何事都上手得很快，那時候剛好閻王身邊有人說想去投胎玩一下不幹了，人手有空缺，我就被連升幾番破格調到閻王身邊工作。”
聽到這裏，何昕大大嚇一跳，“你不會跟我說你是下麵的官吧？”
“還不到官的地步啦，充其量是一個高級打雜而已。不過我也因此學到很多高等的法術，”林耀榮自豪地說，“下麵的小鬼見了我都要叫聲大哥呢！”
“原來你真的是隻猛鬼！”何昕感歎道。
“哈哈，也可以這樣說啦。”
何昕覺得有點奇怪，明明知道他是隻能力強到可以殺人的猛鬼，但自己卻好像不怕他了。對於對一隻鬼產生友善感覺的自己，何昕真的感到不可思議。
“對了，其實我跟你還是校友哦。”打開話匣子的林耀榮又說道。
“真的？”
“今天不是有走到十一中附近嗎？那是你的母校吧？我以前也在那裏念書。”
“咦，你怎麽知道那是我母校？”
“以前跟你爺爺聊天時，我又提過我在那裏念書，然後你爺爺就說，‘我的孫子現在也在那裏念書哦’。於是從那時起，我就對你這個孫子有一點感興趣了。可是你都不去拜祭你爺爺，所以上次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沒事誰要跑去那種地方啊。”何昕沒好氣地說。
“那也是。”林耀榮接道，“不過既然我們是校友，也算有緣吧。”
“有緣？孽緣吧？是啊，大家都是那家破高中的校友，校舍差，師資差，學生更差。”何昕不以為然地說，“看我在班裏排前十名卻混個大專，你又跑去自殺，就知道不是什麽好學校啦。”
“哈哈哈——好像真的是挺糟糕的學校！”林耀榮大笑，“老師又都是些老頭子，連半個帥哥都沒有。對了，你認不認識一個姓陳的教數學的老頭？就是頭頂禿得很嚴重那個。”
“啊，我知道！我高三那年就是他教的。他簡直是標準地中海啦。”
“我告訴你，他是不是一直不讓你們知道他的歲數？其實他才剛過四十歲！我那次無意中撿到他的身份證發現的！”
“什麽？才四十歲就禿成這樣？難怪他找不到老婆啦！”
“戴假發去相親可能會好一點吧？哈哈哈哈——”
兩個人不留情地損著共同的老師，大聲笑著，還好周圍沒人，不然準以為何昕發瘋了。
本以為他隻是一隻與自己毫不相關的鬼，誰知他卻說認識自己的爺爺，現在又說與自己是校友，與他的距離好像一下子拉近了很多。搞不好，自己跟他真的是有緣也說不定，不然怎麽人都死了，還會找上他呢？
何昕突然想到，“對了，我以前好像聽過我們學校曾經有人自殺，那個人難道就是你？”
“哦？”
看著林耀榮好奇的樣子，何昕邊回憶邊說，“是我上晚自習時聽說的，那個人也是從師兄那裏聽回來的。說是我們學校幾年前有個師兄從九樓的教學樓跳了下來，好像是為情自殺的樣子。然後還有人編成了靈異事件，說隻要午夜十二點時上頂樓，就會聽到有個聲音在哭什麽的……”說著，何昕突然覺得這樣揭人家瘡疤好像不太好。自殺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他應該也不想自己的事被別人當鬼故事般講吧？
“啊……對不起……”想到這裏，他向林耀榮道歉。
林耀榮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還笑了起來，“他們說的應該是我沒錯。想不到我這麽出名，還有我專屬的怪談呢！下次回去嚇一下那些師弟師妹也不錯。”
見他這樣，何昕感覺有點複雜。一個人要自殺，除了要鼓起很大的勇氣，還有就是，要傷心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吧。這個家夥一直笑嘻嘻的，看上去就很吊兒郎當的樣子，究竟發生過什麽事，讓他不再想活下去呢？連這麽貪玩的人都不想活下去的事……
為情自殺？他有那麽纖細嗎？這個人不像是個會做這種事的人啊……
“小昕昕，你發什麽呆啊？”見何昕一個人在那邊不知道想些什麽，林耀榮用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喚回他的神智。
很想知道，想問他……卻開不了口。
“啊～～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人家？”林耀榮發出嬌嗲的聲音，“難道你已經……愛上我了？”
何昕一愣，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神情，居然讓這隻鬼這樣說。
“哼，想我愛上你？如果你現在是人還有點可能，我可沒興趣來場人鬼情未了。”說完，何昕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
林耀榮隻得跟在他後麵，“嗬嗬，可惜啊，如果在自殺前遇見你，我可能就不會自殺了。”
皺著眉頭回頭，他問：“你說真的嗎？”
林耀榮沒有回答，隻是眯起眼睛笑著。
何昕得承認，他非常、非常在意。他在心中對自己罵道，“何昕你這混蛋！在意個鬼，你有病了！”
吃飯時，林耀榮一直坐在何昕隔壁，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吃飯的樣子，看得他渾身不自在。趁身邊沒人時，悄悄地說道，“你幹嘛啊？想吃的話等一下我盛一碗給你，別看著我啦！”
“鬼哪用吃東西啊？我隻是很久沒見人吃東西的樣子，有點懷念。”
“靠！那你不會看我爸媽！”
“有帥哥看我幹嘛要看叔叔嬸嬸。”
何昕三口兩口把飯吃光，拉著林耀榮就往自己房間衝。
“何昕！不要一吃完飯又鑽進房間玩電腦！”媽吼。
“小子！快去幫你媽洗碗！”爸吼。
何昕裝作聽不見，把林耀榮甩進房間後就把門鎖上。
“小昕昕，你想幹嘛？該不會是想……對我不軌？”林耀榮半靠在**，手掩胸口地說。
“不準再叫我小昕昕！”聽起來就像什麽“小星星”，害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準這個不準那個，這麽專製，那要人怎麽叫啊？”撒嬌撒上癮了，林耀榮嬌聲嬌氣地嗔道。
何昕受不住了，“你這死娘娘腔，我不管你要在這裏呆到什麽時候，隻要我跟爸媽在一起時，你就呆在房間不要出來！”
“為什麽？你嫌棄我上不了台麵？”咬著食指，一副眼淚汪汪的棄婦樣。
“總之你就盡量呆在房間裏。你在我旁邊我就會感到渾身不對勁，我不想讓爸媽看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而且一看到林耀榮在他旁邊，他就會不自覺地想跟他說話。
聽到何昕這樣說，林耀榮奸笑了起來，“嘿嘿，小昕，你這樣的說法，好像是你非常在意我呢。你是不是真的對我有意思啊？我就知道長得帥會惹禍，唉，如果你真的很想跟我親熱，我也勉強可以奉陪。”
“滾開！”何昕的臉稍稍紅了起來，“親熱？我還沒跟你算帳呢，想我過去十九年都還沒碰上過靈異事件，一遇見你之後就邪門起來，這也就算了，還被你開了什麽鬼眼……”
“不是鬼眼，yin陽眼啦。”
“隨便什麽囧囧都好啦！”何昕吼道。
“嘻嘻，還囧囧，小昕你真粗俗。”一說完見到何昕黑透的臉，林耀榮連忙閉上嘴，乖乖等罵。
“你那個什麽鬼yin陽眼，害我以後都會擔驚受怕，你要怎麽賠我？”
“賠……陪你玩囧囧要不要……呃，我開玩笑啦，你把那幾道符收起來吧，對我沒用的。要不，我送你一個印記吧，隻要在你身上下了我的印記，其他鬼就不敢輕易靠近你了。”林耀榮想想，說。
“印記？”聽起來玄玄的，何昕放下手中的幾張驅魔符。
“嗯，我在下麵有一定的影響力，我的印記還挺有用的。”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如果沒效的話就有你好看。”
“放心，絕對有效！”林耀榮拍著胸口，“你現在先閉上眼睛。
何昕依言閉眼，直到一個涼涼的東西貼上他的嘴唇，才連忙增大眼睛，看到眼前那張放大的鬼臉，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一個滑溜溜的東西已經鑽進了嘴裏。
“你……搞什麽！”想不到鬼的力氣這麽大，他好不容易才把他推開，但自己被吃豆腐的事實已不可改變。
“印記啊，”林耀榮舔舔嘴唇，笑眯眯道，“把我的體液跟你的體液混在一起，就形成了印記。”
“你不早說……”早說的話，他絕對不要什麽印記的。這家夥，何昕肯定，他是故意的！無力地蹲在地上，何昕幹嘔了起來。
“怎麽啦？身體不舒服嗎？”
“……好像……活生生吃了一條泥鰍……”
“……”
林耀榮也無力地站著，雖然占了便宜，但他還是有受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