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說完那句話後，林耀榮就沉默了。
沒想到何昕也一樣沉默。
“喂……”終於還是忍不住。
“什麽？”何昕抬起眼，像是剛剛才回過神。
“我剛才說……他是我自殺的原因。”他想不到這麽重要的台詞自己居然要說兩次。
“……哦。”何昕應道。
林耀榮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你、你反應不能強烈一點嗎？”
“啊？你還要我給你什麽反應？”
“起碼顯得震驚一點，好奇一點！然後再問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何昕笑著擺擺手，“嗬嗬，我對別人的私事沒興趣啦。”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樣死的嗎？”林耀榮大叫。
“我知道啊，你不就是自殺死的。”
林耀榮軟倒在**，用哀怨的眼神看著何昕，“嗚嗚嗚，原來你一點都不關心我，我算是看清楚你了！”
“要不你要我怎樣？你人都死了，難道還要我義憤填膺、慷慨激昂？”何昕瞪回去，突然又想到，說，“啊，你該不會想找我替你報仇吧？原來你找上我的目的就是這個？我我我可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我膽子很小的，你千萬不要叫我去！找別人吧你！”
聞言，林耀榮隻能露出不可置信、委屈又傷心的表情。
何昕背過身去，很辛苦才忍住快決堤的笑意。原來捉弄人真的很好玩，難怪這隻鬼老喜歡捉弄他。看著他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何昕第一次覺得這隻鬼很可愛。
他血液中的劣根因子爆發了。
林耀榮“呼”的從**飄起來，又“呼”的飄到門邊。
“喂，你去哪裏？”見他想走，何昕趕緊把他拉住。他還沒玩夠呢。
“哼，你這樣對我，我留在這裏也沒意思。從現在起，我要當一隻充滿怨氣的厲鬼，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說完，他就又準備飄出門，言語中頗有自暴自棄的感覺。
看他這樣，何昕反而幹脆地鬆開雙手，在林耀榮把身體穿出去一半的時候說，“那個陳渝江，就是你死前的男朋友嗎？”
“……關你什麽事？”林耀榮仍嵌在門板上，故作姿態地說。
“就是他讓你為情自殺？”
林耀榮保持著冷冷的神情，從門板中退了回來。看到這幅情景，何昕忍不住想笑。
“哼，不是說沒興趣？現在你又問？”
“我現在想知道了行不行？”何昕在心裏不住地狂笑著。
“哼哼，可是我現在不想告訴你了。”
“不要這樣啦，我真的很想知道關於你的事啊。”
“那，你求我啊，求我告訴你。”
就在林耀榮趾高氣揚的時候，門上傳來了鑰匙□□門鎖的聲音。
“啊，我的室友回來了，下午再說吧。”
說完，何昕就扔下林耀榮一個，轉身跑去睡午覺。
林耀榮在原地鬱悶了很久。想找人說說自己的傷心史，居然這麽難？
“喂，老四怎麽睡著了也笑這麽大聲啊？”
“臭小子肯定做什麽好夢了吧？”
這種情形是不是就叫作做夢也在偷笑？
睡夢，似乎比平常深沉很多，從剛剛睡著時的快樂的淺層夢境裏，突然遇上了一片黑暗，然後，何昕就隻覺得自己在往下掉，仿佛要掉到深淵，再也醒不過來。
但他還是知道自己在做夢，他通常都會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夢境中。怎麽會這樣，這種想醒過來又醒不了的感覺，難道是鬼壓床？不過他宿舍裏的鬼應該隻有一隻吧？哼，肯定是那隻色鬼又跑到他**睡了。何昕在夢中想道。
黑暗中，他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哭聲，緣著哭聲的方向走去，是一片暗淡的光，中間站著一個背對著他的男孩。
男孩的背抽搐著，何昕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很像林耀榮，正想走近看清楚一點，那男孩卻轉過頭來。
何昕的心髒撲通地跳了一下，那男孩正是林耀榮，跟他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隻是眼神中沒有了現在飛揚的光芒。
何昕以為他在哭，但男孩的臉上隻有縱橫交錯的淚痕，眼裏卻沒有淚水滴下來。
男孩茫然地看著某個地方，不知道是在等待什麽人，還是想看見什麽人。他眼中的虛無，讓何昕心悸得不敢直視。
男孩把頭轉回去，看著自己的腳下。
“不要——”何昕突然明白他在幹什麽，話喊了出口，男孩卻已縱身跳了下去。
暗淡的光也消失了，剩下的隻有無際的黑暗。
何昕終於從夢中掙紮著醒了過來，額頭上一片冷汗。肩膀感覺到了輕微的重量，看過去，林耀榮正把頭靠在他肩上，沉沉地睡著。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臉上也都是濕的，他不知什麽時候哭了一臉。
“哼，原來真的是被鬼壓……”他低聲說道，同時打量著林耀榮的睡臉，企圖說服自己眼前這隻跟他夢裏的不是同一個人。因為他不能相信這隻色鬼也會露出那種表情。
“你這家夥，真的是跳樓自殺的嗎？”林耀榮涼涼的頭隻是動了一下，就又往他脖子裏鑽，有點癢又有點麻，他瑟縮了一下。
突然，他才想起自己還在宿舍，連忙瞧一下四周，看有沒有把其他人吵醒，有沒有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看。這一看，才發現宿舍裏的人都走光了，隻剩下他和林耀榮一人一鬼。
他立刻抄起旁邊的鬧鍾看，“死了，三點多了！”徹底地睡過頭，下午的課是不用上了。“這三個損友出門也不叫我一聲！”何昕抱怨道，他不知道人家叫了他好幾次他都不肯起來，最後還把人家給罵跑了。真是天大的冤枉。
“都是你！害我第一天開學就曠課！”何昕一手拍在熟睡的林耀榮頭上，其實他以前也經常因睡過頭而不去上課，不過今天有可以遷怒的物體在旁邊，他就理所當然地給自己找借口。
可憐的林耀榮被毫不憐惜的一拍，硬被從睡夢中扯了出來。還好他沒有某人的起床氣，醒了還會跟旁邊的人打個招呼。
“嗬，睡得好飽啊，還好當了鬼還可以睡覺，不然真的太沒趣了……咦，小昕你怎麽了？”打完嗬欠，林耀榮才注意到何昕臉上的一塌糊塗。
糟了！何昕趕緊用棉被把臉擦幹淨，被看到這麽慘的樣子，還真有點尷尬。
“剛才做噩夢了？”林耀榮卻仍是問他。
“嗯……”其實何昕並不想說那是噩夢。人們通常都很厭惡噩夢，並巴不得把它馬上忘掉，但何昕不想忘記剛才的夢境。那不是噩夢，隻是一個非常、非常悲傷的夢。
“你呢？你剛才有沒有做夢？”何昕反問道。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我記不清楚了。”
何昕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沾染了林耀榮的夢，還不小心沾染了他的心情，讓他現在心裏悶了起來。
“……小、小昕？”
何昕伸手，摟住了林耀榮的頭，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心情好過一點。
“沒事，我覺得有點熱，借我抱一下。”
“嗬嗬，難得你會主動抱我，要借多久都沒關係。”林耀榮開心地笑了起來，難得的美人在抱啊。嗯，雖然現在好像是他被抱著。
聽到林耀榮爽朗的笑聲，何昕覺得心裏更是難受，不由更摟緊了那顆頭。
為什麽他還能這樣笑著？他明明都死了，為什麽還要這樣笑？為什麽當事人笑著，他這個外人卻在難過？
任何人見到別人自殺都會覺得難過吧？林耀榮是個選擇了自殺的可憐人，所以他隻是在同情他而已。真是個可憐的人。
何昕一直這樣對自己說著。
懷中的身體因為他的體溫而逐漸變得暖和起來，時間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
“小昕，你心情不好？”林耀榮再笨也察覺出一些來。
“沒有。”何昕放開手，坐了起來，“起床吧，睡了一下午，頭都暈了。要不要陪我出去散步？等一下我順便去吃飯。”
“好啊。”林耀榮連爬都不用爬，直接從**飄到了地上，然後又升到半空中，看著還坐在**的何昕，“要不要試試飄下去？”
“飄、飄下去？”
還來不及思考他話中的意思，胳膊就被抓住，整個人被拉出了床鋪，然後輕悠悠地，飄落在地上。
他、他剛才那樣算是在飛嗎？炫！“喂，你可以飛啊？”做鬼也挺不錯嘛，還可以飛。
“不能飛，隻能飄，我下次帶你飄高一點、飄遠一點。”
“飛跟飄……有什麽不同嗎？”
“飄的話，隻能不高於十米，時速的話大概最快15公裏。”
“這樣啊，那算了，還是你自己飄吧……”何昕滴汗。怎麽聽起來很遜的樣子……
於是一路上，林耀榮就奉旨在何昕旁邊飄著走。
“那個陳渝江……他對你做過什麽嗎？”走了一段，何昕問。
“不要提他啦，反正都是過去的人。”
“為什麽？”唉，早知道就不要叫他飄，害他說話還要把頭仰起來，“喂，你飄矮一點。”
林耀榮幹脆落回地上，“你不是沒有興趣聽嗎？那就算了，又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我現在想知道。”與中午時一樣的台詞，但何昕心裏已經沒了任何笑意。
看到他眼裏流露出來的認真，林耀榮無奈地歎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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