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竟然進宮了。

宰輔基本上不能單獨見官家,這種行為叫做‘留身獨對’,犯忌諱。

可韓琦不但見了,還是大晚上敲開宮門進去的。

老韓你不地道啊!

宰輔們互相牽製,不許誰單獨去見官家就是怕對方給自己下爛藥,更擔心對方單獨和官家決斷某事。

可韓琦就破例了。

這個老家夥大晚上摸進了皇宮之中,不知道和官家說了些什麽。

這是被彈劾了之後的求饒?

是了,要不然他急著進宮幹啥?

這個夜晚汴梁的溫度有些高。

……

“哥哥……”

“來了來了!”

沈家的清晨就是這般的元氣滿滿。

沈安邊跑邊紮頭發,等見到果果時,已經是穿戴整齊了。

“跑起來!”

沈安在前麵領跑,果果在後麵催促。

每次跑過廚房時,就能聽到裏麵的動靜。

果果一邊跑一邊琢磨,“哥哥,好像是煎年糕。”

沈安吸吸鼻子,說道:“也有可能是糯米糕。”

年糕不是複雜的玩意兒,就是要牙口好,沈家兩兄妹自然不在話下。而年糕的作法多種多樣,沈安和妹妹最喜歡的還是煎。

弄點油把年糕兩麵煎的焦黃,然後裝盤撒鹽,一條一條的夾著就吃。

“好吃!”

果果坐在邊上,覺得煎年糕最好吃。

糯米糕的話口感會相對軟糯一些,而年糕卻硬,有嚼勁。

沈安的早飯是湯餅配煎年糕,外加一個煎蛋。

楊卓雪抱著芋頭在邊上吃早飯,娘兒倆吃的天一半,地一半的。

楊卓雪喂了一勺子小米粥給芋頭,芋頭大爺吧嗒著嘴吃了一半,然後噗的一聲,把剩下的一半噴了出來。

沈安覺得腦門處有東西蹦了一下。

這個臭小子!

可楊卓雪卻早已習慣了,飛快的用碗接住了他噴的小米粥,然後又攪和了一下,繼續喂。

“芋頭,自己吐的東西可好吃?”

沈安壞笑著問道。

芋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木然的張開嘴。

噗!

這一下更用力了些,坐在對麵的沈安中招。他緩緩伸手抹了一下臉上……

“哈哈哈哈!”楊卓雪抱著芋頭笑得花枝亂顫。

“哥哥……”果果也笑的很開心。

“哎……”連芋頭都詫異的笑了起來。

這孩子……

“要教,下次再亂吐東西,收拾他!”

天氣不錯,吃了早飯後沈安站在院子裏溜達,覺得生命這麽緩緩流逝也行。

人生百年,轟轟烈烈是過,平平淡淡也是過,成功與否不在於你的成就有多高,而是要看你喜歡哪種日子。

人與人的思路不同,遭遇不同,所以選擇自然千差萬別。

沈安覺得自己最喜歡的是一個人背著個包去溜達,滿世界溜達。

那些異國風情,那些高山大海,草原沙漠……

無人認識你,你可以放開的笑,可以很沒有形象的躲在柱子後麵撒尿……當然,也可以衝著一個好奇看你的女孩露出你自認為最帥氣的微笑。

徹底放鬆。

沈安覺得自己需要這個。

“郎君,莊子上今年的收成應當不錯,他們說了,今年收割時想請您去看看……”

夏初,莊老實開始忙碌起來了,莊子上的事兒他得監控著。

“好。”

沈安喜歡那些相對淳樸的農戶,當然,那些作坊的女子也不錯。

“郎君,邙山軍的那些鄉兵差不多都娶了娘子,隔壁莊子得擴建了。還有,有的鄉兵生娃像下蛋,生的太多了,中間都不歇息。”

“這個不行。”沈安說道:“去告訴他們,女人不是母豬,特麽的年年生,生出病來誰的錯?叫他們管住褲襠裏的家夥事,至少要隔一年。那是他們的娘子,不是生孩子的東西,操蛋啊!”

他真的覺得操蛋。

莊老實答應了,正準備說下麵一件事,外麵有人敲門喊道:“沈安在不在?趕緊進宮,官家召見。”

哎!

沈安正在悠哉樂哉的時候,心情全被破壞掉了。

莊老實提醒道:“郎君,怕是韓相公的事發作了。”

老韓啊!

沈安想到那些彈劾老韓的人不禁就笑了。

老韓可是得理不饒人的典型,今天可有好戲看了。

沈安一路進宮,等進了殿內時,韓琦正在發飆。

“見過陛下。”

沈安行禮,然後躲到了自己的老地方,一根柱子的前方。

久站傷骨,但朝會有時候會遇到難以決斷之事,會拖延許久,這時候沈安就能靠在柱子上,看著其他人苦逼的站的東倒西歪的。

“……暗香的賬房喝多了,多寫了兩百貫,交錢的時候卻隻給了五十貫,也就是說,那個官員知道寫多了兩百貫。可他並未稟告,也未曾告訴旁人,就拿著暗香給的憑據去領了兩百五十貫錢……”

“二百五啊!”韓琦痛心疾首的道:“他竟然就悄無聲息的貪腐了兩百貫,若非是此次有人專程去查賬,查到了此事,官家,那兩百貫就無人知曉了。”

趙曙也很憤怒,兩百貫按理是小案子,可那是趙禎的陵寢啊!

你說你貪腐貪哪都行,但別貪死人的錢,否則會有報應。

可報應在哪裏?

“人心不古!”趙曙真的很生氣,“先帝為國為民操勞了一生,他對百姓仁慈,對官吏多有寬容,上下皆知。”

仁宗真的不愧那個仁字,駕崩後軍民官員都在嚎哭傷心,連耶律洪基都落了幾滴淚。

“先帝節儉,衣裳破了總是修修補補,不肯做新的。吃飯看到好菜總是要問問價錢,貴了不舍得吃……”

趙曙的聲音在回**,宰輔們緩緩低頭,在回憶著那個仁慈的君王。

“他有多節儉,貪官汙吏就有多可恨!”

趙曙殺氣騰騰的說道:“立即去,馬上抓了,讓張八年親自出手審訊,朕要馬上看到他的斑斑劣跡!”

這是動殺機了,不過宰輔們卻集體讚同。

“陛下英明。”

竟然敢在仁宗的陵寢上貪腐,說出去天下人都會恨之入骨。

“先帝仁慈節儉,可每當聽到何處有災荒,哪裏的軍士缺了糧餉,他總是會打開內藏庫,毫不吝嗇的看著那些錢財被搬出來……”

趙曙在有些方麵恨趙禎,但在許多方麵卻很是感慨和敬佩,比如說節儉和大方。

這一點曆代帝王罕有能及。

“若是證據確鑿……”趙曙的眼中冷冰冰的,“朕要殺人!”

大宋不殺文官好久了,上次開過例,但總體還是那個格局。

韓琦說道:“陛下英明。”

那個人渣該死!

首相和帝王能保持一致,這是大宋的運氣。

趙曙想到韓琦被冤枉,就問沈安:“那個糊塗的賬房呢?”

沈安這才知道自己被叫來的緣故,“陛下,事發之後他就被看住了,等證明他隻是無心之失後,昨日暗香就把他趕了出來。”

趙曙滿意的點點頭,“許多人都說做事要看初心。比如說此人喝酒無心誤事,按理好像就該寬恕,不該責罰,可朕以為事物要看結果,看他做成了什麽結果,至於有心無心……若是無心誤國,難道也該寬恕?荒唐。”

咦!這話很精辟啊!

沈安說道:“陛下此言甚是,臣記得幾句話,叫做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這等話看似心平氣和,可卻忽略了結果。”

任何不結合結果的評價都是在耍流氓!

歐陽修突然說道:“這話倒是有些意思,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怎麽有些佛道的影子在?”

曾公亮說道:“這就好比一人巨富,刻意捐資巨萬做善事,難道就不該稱讚他?這個說不通。”

眾人這番話實際上就是拍馬屁,從沈安開始,一路拍著趙曙的馬屁。

韓琦沒拍,他殺氣騰騰的道:“陛下,此次臣被冤枉,有的人在興風作浪,臣請陛下做主。”

這事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先帝駕崩那麽久了,陵寢也修建那麽久了,那些賬簿早就躺在故紙堆裏緩緩發黴。可有人卻突然去查賬……這事兒很有趣啊!

山陵使是韓琦,此時去查賬,絕壁就是老韓的對頭幹的。

沈安看了曾公亮一眼,老曾的求生欲很強烈,說道:“此事是該查,臣記得當時是有人請示……”

臥槽!

老曾好膽色啊!

他竟然敢把火燒到了趙曙的身上,這膽色連沈安都要喊聲佩服。

可沈安小瞧了宰輔。

趙曙說道:“那事朕記得,當時有人說聽聞一個小吏貪腐,想查賬,朕便許了……如今看來,此事有些有趣。”

為了一個小吏去查賬,這種精神值得誇讚,但最終卻把韓琦給拉了出來,這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個人要倒黴了。

沈安幸災樂禍的想著老韓和趙曙會怎麽對付他,是要油炸還是清燉。

趙曙突然轉了個話題,說道:“不過當時也有人說,說是目下的賬本不好查,不然此事想來也不會混淆。”

沈安聽到這裏心中一動。

這個……當年哥也曾經學過一陣子,要不要學以致用呢?

韓琦那邊冷笑著出了宮,稍後竟然去了皇城司。

老韓果真是睚眥必報啊!

那個貪腐的官員要倒黴了。

韓琦發飆了,據聞親自在皇城司抽打了那個官員十餘鞭,然後以上火為由告假回家。

回到家中後,韓琦洗了個澡,兒子們來問安,他隨便打發了出去,突然腦海裏蹦出個東西來。

“那個……”他伸出手,邊上有女人過來,“阿郎,要什麽?”

韓琦幹咳道:“那個……你最近頗為辛苦,老夫忙著也沒法照顧你,這樣,你去暗香買些衣褲。”

“多謝阿郎。”

暗香的衣褲啊!

那價錢可貴了去,這個女人哪裏有錢去買。

她興衝衝的去了暗香,直接問衣褲。

“衣褲?都在這邊,您看看……托奶,**……這便是暗香的衣褲。”

女子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小巧的東西,想起了韓琦當時的模樣,不禁傻了。

合著阿郎竟然是讓我來買這些?

好羞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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