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麻黑,蘇軾就在做早飯。兒子正在起床。蘇洵在散步。

蘇洵如今每日去修書,閑暇和幾個老友出遊,喝喝小酒,鬥鬥茶,日子別提多舒坦了。

“爹爹,餓了。”

蘇邁很規矩的來行禮,但目光在鍋邊轉動。

火焰在升騰,鍋裏油煙也在升騰,蘇軾飛快的鏟了幾下,然後拿著鍋柄快速的顛了幾下鍋。

轟!

鍋裏馬上就起了大火,蘇邁看到後走近一步,興奮的道:“爹爹,您會放火,真厲害。”

這熊孩子怎麽說話的?

蘇軾為了這一刻練習了許久,就準備迎接妻兒的崇敬目光,可現在看來失敗了啊!

“吃飯吃飯!”

吃了早飯後,蘇洵有優哉遊哉的去修書。

修書隻要你不著急,那幾乎就是養老般的好日子。

蘇洵當然不著急,當初沈安說過,他最好維持著閑雲野鶴般的心態,如此保證能活到八十歲。

那可是八十歲啊!

蘇洵現在還不到六十歲,八十歲對於他來說就是個極大的**,所以他嚴格按照沈安的交代來過日子。

“記住啊!下次少放些油。”

蘇洵臨走前還不忘囑咐兒子,蘇軾點頭應,看不出在家裏做飯的憋屈。

至於王弗,最近她的身體不大好,所以蘇軾沒讓她動。

“爹,娘又不舒服了。”

蘇邁皺著眉頭出來,一臉的苦大仇深。

哎!

蘇軾去了後麵。

“官人來了。”

王弗是一個看著很精致的女人,明眸紅唇。

“我怕是不好了。”

王弗微微一笑,蘇軾隻覺得心頭一痛,說道:“你說什麽話呢,回頭……安北回京了,某這就去找他。”

王弗搖頭道:“那郎中都說這是宿疾,麻煩,過不去就過不去了,如今兩月過去了,妾身覺著越發的沉重,怕是……”

蘇軾已經沒法聽下去了,他狂奔出去,一路跑到了沈家。

“安北!”

沈安正在盤算著左洋的事兒怎麽處置,是讓人把他弄出汴梁,還是就此放手不管了。

“幹啥?”

他喊了一嗓子,然後決定還是再看看,若是左洋還敢嗶嗶,那就請他滾蛋,一輩子別回汴梁了。

在這一點上左珍和王雱都有些優柔寡斷,可沈安卻毫不猶豫,這便是性格的差異。

拋開左珍不說,王雱聰明,而且狠毒,可在麵對自己未來的大舅哥時卻手軟了,這個就和他的性格有關。

老子天下第一,這種心態在王雱的身上展露的淋漓盡致,這樣的人沒有朋友,孤獨,所以喜歡上了左珍之後,那幾乎是全身心的投入了進去,生恐讓左珍不高興。

哎!

問世間,情為何物……

可是舔狗沒有未來啊!

沈安抬頭,蘇軾衝了進來,一把拽住他就走。

“哎哎哎!去哪呢?”

“我家!”

兩人一路到了蘇家,蘇軾把情況說了,沈安苦著臉道:“某不擅診治婦人啊!再說……你為何沒找禦醫來看看?哦,忘記了,抱歉抱歉。”

蘇軾父子的級別沒資格求官家派出禦醫。

蘇軾也一拍腦門,歎道:“某卻是傻了,那時去求人也好啊!”

不管是趙頊還是趙允讓,他蘇軾真要去求,難道就求不來一個禦醫?

“某真是笨啊!蠢笨如豕!”

蘇軾看著沈安,想要一個兄弟般的安慰。

沈安拿著一張紙在看,聞言漫不經心的道:“是啊!你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也不晚。”

蘇軾氣惱,就進去找了妻子。

“禦醫馬上到了,你別急。”

王弗很聰慧,見夫君有些悻悻然,就問了,等得知沈安的評價後,就溫言道:“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您的詩詞文章妾身看汴梁就無人能及……”

蘇軾的詩詞文章確實是越發的厲害了,老歐陽現在都不說什麽閃開一條道,而是欣賞,每當蘇軾有作品出來時,他總是弄一壺酒,然後慢慢的品味。

這就是登堂入室了。

男人通過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蘇軾的世界就是詩詞文章。

來自於妻子的讚歎讓他心中暗爽,但表麵上還維持著雲淡風輕。

“某還差得遠呢!”

他負手走了出去,覺得這個世界依舊是充滿了希望。

“官人有時候真的很笨啊!”

“是呢,娘子,郎君有時候被人哄了都不知道。”

“不過沈安說他笨的像豕過分了些……”

還是某的妻子知道某啊!

蘇軾微微一笑。

“起碼比豕聰明……”

蘇軾麵色如土,仰頭看著天空,覺得惆悵不已。

稍後禦醫來了,還是擅長婦人病的禦醫,這個可是很難得。

“見過沈縣公,話說沈縣公也有不能治的病嗎?”

沈安號稱師從於邙山神醫,在汴梁杏林有些小名氣,不少郎中都願意和他交流一番。

不過這位禦醫顯然是有些不屑於沈安的手段。

什麽狗屁的邙山神醫,不過是牽強附會罷了。

但凡是專業性比較強的行業,幾乎都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醫術就是如此。

你沈安盯著個邙山神醫傳人的身份,某看不慣啊!

如果能把他踩下去,那某會不會名聲大噪?

這是無數人在麵對競爭對手時的想法。

也就是說,踩下對手,你就能牛筆。

這便是叢林法則,適者生存的道理。

蘇軾麵色漲紅,就想過去理論,沈安一把拽住他,微笑道:“麻煩陳禦醫了。”

蘇軾怒了,想趕走陳禦醫,沈安一張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陳禦醫盯著沈安,見他神色平靜,這才跟著去了裏麵的屋子。不過臨走前淡淡的道:“邙山神醫……也不過如此!”

進了裏麵後,他剛開口,王弗說話了。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卻帶著不忍拒絕的堅定,“外子無能,拖累了安北……妾身賤體有恙,這便是天意,天意之下,何來的診治……勞煩禦醫了,送客。”

陳禦醫心頭一震,失禮的抬頭看了王弗一眼,然後進退兩難。

沈安請禦醫是通過趙頊那邊出手的,他出診想順帶壓一下沈安,這不過是同行之間的爭鬥而已,算不得什麽。

沈安忍了,這讓陳禦醫很是舒坦,可王弗的堅決卻出乎了他的預料。

要是就這麽回去,趙頊那邊怕是想弄死他。

不,沈安會弄死他。

術業有專攻,沈安都說了自己不擅長婦人病。這是陳禦醫得意的時候,可不能診治,前麵有多得意,沈安就會有多狠辣。

某好像坐蠟了啊!

陳禦醫默然,他總覺得背後有一道目光在看著自己,帶著殺意的那種。

咋辦?

他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抬頭道:“某和沈縣公談笑風生……”

“那是玩笑。”最終他還是咬牙把自己先前的話吞了回去。

於是診治就順利了,等再出去時,蘇軾發現陳禦醫一臉的沉重,心中就是一個咯噔。

“什麽病?”

定然是絕症了?

想到妻子,蘇軾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陳禦醫漫不經心的道:“小病……”

尼瑪!

蘇軾瞬間狂喜,沈安退後一步,出了房間。

小病就好啊!

王崇年在外麵等候消息,見他出來就低聲道:“大王在宮中的日子好了些,不過卻少了可信之人……”

沈安不禁愕然,心想他要可信之人幹啥?

難道趙頊那貨想造反?

他笑了笑,覺得自己是神經了。

可他是為了啥?

“禦醫很重要,若是不可信,生個病都會提心吊膽的。”

這帝王做的累,連皇子都不輕鬆。

沈安不禁搖搖頭。

“這陳禦醫家裏有個兒子,學醫多年沒出息,大王就想是不是給他弄條出路……這事兒在聖人那裏過了明路……”

禦醫很重要,所以皇家不吝賞賜,就是想要他們的忠心,趙頊出手,這是為一家老小找個保障。

這很好啊!

沈安讚道:“是好事。”

“他那兒子……封官是不能了,大王說萌蔭之舉太過,冗官多由此出,所以……邙山書院……”

沈安走了。

陳禦醫出來後,和王崇年一起回去。

等進宮後,他特意去了慶寧宮,把此行詳細告訴了趙頊。當然,他損了沈安的那幾句話自然是不會說的。

“辛苦你了,你那兒子……”

陳禦醫把耳朵豎起來,恨不能聽到封官的好消息。

“萌蔭不好,這是我的話,天下皆知。”

趙頊漸顯威嚴,說話也是慢條斯理的:“不過聖人說你在宮中多年,做事兢兢業業……”

正在失望的陳禦醫差點就美出了鼻涕泡來。

是啊!某在宮中兢兢業業的多年,為自己的兒子謀條出路都不行嗎?

禦醫是最特殊的一群人,皇室必須要獲得他們的忠心,否則他們隨便在藥裏加減些……那就是人命。

“知道邙山書院嗎?”

“知道啊!”

陳禦醫當然知道,他也曾經渴望過自家兒子能進去,可他兒子學業普通,進不去啊!

邙山書院是被官家和大王看重的地方,裏麵據說學的都是真本事,出來就能授官……

那可是正兒八經做事的官,不是萌蔭那種沒卵用的。

趙頊說道:“蘇軾和沈安交好,你給蘇軾的妻子治好了病,回頭就去尋沈安……”

臥槽!

這一刻陳禦醫想死。

某怎麽就那麽嘴賤呢?

還說什麽也有你沈安不能治的病。

婦人病他當然不能治,否則就是妖孽。

沈安的醫術師從於邙山。

想想邙山之上有什麽?

邙山一脈想來就該全是男子,否則那些人前赴後繼的去邙山怎麽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了?

那絕壁是因為沒有女人而絕種了啊!

沒有婦人他們怎麽去學治婦人病?

所以沈安若是會了才真是見鬼。

不會就不會吧,人若是萬事都會,那不是人,而是神。

神靈隻會高高在上的看著凡人,而不會降臨凡間。

若是人間有神靈,那多半是要變成雕塑的。

沈安不是神靈,所以陳禦醫可以盡情的嘲笑他。

但現在他慌了,慌得一批。

某好像得罪了沈安,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