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詵從未覺得這般絕望過。

一個年輕人當眾被人暴打羞辱,那個人還是如今的皇子,未來的太子。

滿嘴牙啊!

掉牙真的很痛苦,嘴巴癟了下去,看著蒼老了無數歲。

不過王家不差錢,他尋遍了汴梁城,最終找到了一個手藝高超的假牙匠人,價錢不菲,但很值當。

他笑了笑,很苦澀,但牙齒看著熠熠生輝。

這便是用大價錢換來的。

假牙分為幾種檔次,最低檔次的自然就是木頭什麽的,再往上就是狗牙齒……最後就是人的牙齒。

他不知道自己這副假牙裏用了幾個死人的牙齒,剛開始他覺得惡心,可漸漸的就習慣了。

習慣真的很可怕啊!。

王詵看著進來的幾個大漢,冷冷的道:“滾出去!”

他的情緒在爆炸的邊緣,而這裏是他們包下來的房間,旁人不該進入。

“哪個糞坑裏爬出來的蛆蟲,滾出去!”

幾個大漢目光一掃,盯住了說話的人,為首的徑直走過來,劈手抓住了剛才說話的衙內,然後單手竟然就把他拎了起來,往地上一摜。

呯!

幸好不是頭先著地,但這人依舊被摔暈了過去。

“你是誰?”

這人進來就動手,可見是有預謀的。

男子盯住了王詵,“某家折克行,你可是王詵?”

“是。”

王詵站了起來,他不準備退讓半步。

折克行近前說道:“此次你家鬧騰的最凶,出錢出人,意欲何為?”

最後一句他是暴喝出聲。

王詵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道:“沈安……”

“果然是為了安北兄。”

折克行說完後揮手。

啪!

王詵被這一巴掌抽翻在地上,嘴角流出了鮮血,一張嘴,滿口假牙都吐了出來。

他沒嚎叫,隻是冷冷的看著折克行。

折克行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得意忘形,去,去告訴家裏人,就說折克行帶人毆打某。”

王詵坐起來,緩緩撿起那些假牙。

可稍後消息來了。

“家裏說沈安立下大功,讓您趕緊回去,避避風頭。”

沈安的大功能用腿來抵消,沒打斷你的腿就算是幸運了。

王詵坐在那裏,突然笑了起來。

“那個狗雜種!”他抓起一個碟子奮力扔了過去。

呯!

王儉正在發呆,被這一碟子砸了個正著。

“那個狗雜種……”

王詵沒在意砸中了誰,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凸了出來,麵色潮紅,神色癲狂。

“某要弄死他,某發誓要弄死他!”

他的聲音回**在酒樓裏,可卻因為滿嘴牙都沒了,誰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大門敞開著,路過的人覺著這人可憐,就多看了一眼,然後搖搖頭。

折克行很忙,他隨後去到了另一處酒樓,同樣是排闥直入。

“誰?”

裏麵的人怒吼道:“打出去!”

幾個家仆衝了上來,折克行沒動,他帶來的伴當三兩下就解決了那些人。

“王義?”

他盯住了坐在主位的那個短須男子。

男子冷笑道:“正是某,你是何人?”

“某折克行。”

男子麵色大變,喊道:“沈安……來人呐!”

折克行是武人,武人不可能明目張膽的來打砸,這是犯忌諱的。

他是此次事件的主謀人之一,此刻見到折克行,第一個念頭就是沈安的報複來了。

可沈安才將到家一個時辰吧?

這報複怎麽可能來的這麽快?

折克行大步走來,男子喊道:“攔住他!”

兩個男子左右撲擊折克行,隻是一個照麵,就被他抓住了後頸,然後一手一個撞在了一起,再分開時,那臉上的血和噴泉似的。

“別過來!”

男子疾步後退,一直退到了牆壁上,退無可退。

他的臉頰在顫抖著,說道:“沈安這是要招惹眾怒嗎?他這是在找死!”

折克行一巴掌扇倒他,然後拎起椅子,就這麽劈了下去。

哢嚓!

“啊……”

樓上的慘叫聲傳到了樓下大堂,夥計想上去看,被掌櫃一巴掌拍了回來。

“那是折克行,你想死呢!”

夥計不解的道:“可他這是在咱們酒樓打人呢!”

掌櫃看了一眼樓梯口,見沒人下來,這才對他說道:“記住了,那些人以為沈縣公在大名府犯下大錯,就去堵皇城。可沈縣公歸來後,不但無過,反而有功,有大功……明白嗎?沈縣公是何等人?他老人家殺的人比咱們見過的人都多,他會忍著?”

夥計眨眨眼睛,“合著這是沈縣公在報複呢?”

“你以為呢?”掌櫃冷笑道:“那些人以為沈縣公此次鐵定要倒黴了,就放肆了些,現在被打斷腿也是活該。”

汴梁城中多了些慘叫,有人去彈劾,趙曙的回答是:“去開封府。”

開封府是報案的地方,也就是說,官家把這些事兒當做是打架鬥毆了。

蘇軾來到了沈家,第一句話就很歡樂,“憋屈啊!他們憋屈的要命,某就看到有幾人喝得爛醉,在街邊嘔吐,一邊吐一邊說安北你怎麽就能反轉過來呢。笑死某了。”

沈安隻是笑了笑,伸手摸摸蹲在身邊的花花。

“那些人據聞回家後打孩子、打女人的有很多,還有一個喝多了,直接掉進了蔡河裏,撈起來就去了半條命,如今就在家裏苟延殘喘,痛快啊痛快。”

蘇軾興奮的不行,他看著沈安問道:“安北你為何不快馬叫人把消息先送來呢?那樣的話,某估摸著此事不會鬧大。”

沈安淡淡的道:“那些人一直在蠢蠢欲動,某想著幹脆就趁此機會給他們露個臉……”

“你在挖坑?”

蘇軾不知何時摸了一把折扇出來,驚訝的道:“你是故意的?”

“你以為呢?”沈安愜意的道:“那些蠢貨想拉我下來的心思太熾熱,某就給他們一次機會,果然就上套了。”

蘇軾回想了一下過程,突然苦笑道:“可你把官家和宰輔們,包括咱們都給埋進去了。”

“隻是不小心罷了。”

沈安隨口一句話蘇軾就丟開了疑惑,然後去尋莊老實,說是留在沈家吃完飯,讓二梅多弄點好菜。

這一頓飯吃的很是酣暢淋漓,不過第二天早上沈安就發燒了。

大清早禦醫就來了,診脈後說道:“沈縣公這是飽受風寒,靜養一陣子保證好。”

老爹躺**了,芋頭歡喜的不行,在**翻來滾去,一會兒躲在被子裏,一會兒又鑽出來,把沈安當做是大玩具玩了一上午。

午飯時沈安就起了,除去有些頭暈之外,他並未感覺有什麽不妥當。

“哥哥,等你好了我們再出去吃飯吧?”

果果在扒拉著一塊羊排骨,看樣子很誠懇。可沈安卻知道妹妹是有話要說,但卻不問。

他笑道:“好。”

果果的眼珠子轉了一下,“哥哥,那個王定兒……她請我去做客呢。”

這個小丫頭片子。

沈安想起了在城門處遇到到的那個小娘子,就問道:“那個王定兒是什麽來曆?”

楊卓雪在伺候芋頭大爺吃飯,聞言說道:“她祖父是天章閣直學士王朔,父親王旭,母親趙氏妾身見過,很不錯的一個人。”

果果盯著哥哥,眼中全是哀求之色。

芋頭被逼著吃了一口麵條就不高興了,在他的眼中,母親就是大魔王,於是向父親求救。

“爹爹……”

沈安夾了一塊豆腐遞過去,芋頭嫌棄的別過臉,然後就看到了大魔王,就嚎哭了一聲。

“別裝了。”楊卓雪自然知道芋頭的把戲,又喂了他一口,順手拿起他衣襟上的一根麵條塞進自己的嘴裏,說道:“那個王定兒據聞有些俠氣,做事大氣……”

果果在邊上猛點頭,“是啊是啊!哥哥,她很好的。”

沈安看著她,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孩子長大了,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這種感覺很微妙,他笑了笑,“你比她小幾歲,不過無礙,去吧,讓聞小種送你去。”

“好!”

果果三兩下吃了飯,就說是去換衣服,沒多久外麵就傳來了她叫聞小種的聲音。

楊卓雪終於喂飽了兒子,然後把他遞給了沈安,自己才開始吃飯。

芋頭脫離了大魔王的掌控,歡喜的和沈安玩遊戲。

沒多久他就睡著了。

沈安低聲道:“你慢慢吃,某把他弄回去。”

楊卓雪點頭,眼中全是柔情。

旁人家的夫君哪裏會有這等耐煩心?

他們隻管自己吃飽了,然後筷子一丟就走了,兒子什麽的,那不是有妻子在嗎,關我啥事?

他們覺得沈安這樣的丟人,可在女人的眼中,這樣的夫君才是良配。

楊卓雪突然想起了包拯這位媒人,沒有包拯,她就不可能嫁給沈安。

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家人,真的不可能啊!

可見緣分是多麽的重要。

吃了午飯,楊卓雪去了後麵,帶著陳大娘翻箱倒櫃,又開了庫房,最後弄了一馬車的東西送去包家。

沈安不管這事兒,他帶著陳洛出門了。

“夫君呢?”

好不容易打理清楚了禮物,楊卓雪回身發現沈安消失了。

“郎君說是去見大王。”

趙五五中午吃多了些,此刻正在喝二陳湯。

楊卓雪埋怨道:“還燒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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