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商人在東西方來回貿易,曆史之悠久,經驗之豐富,讓人歎為觀止。

大宋有人在出海貿易,但都無法和官方的規模相比,動靜不大,沒有引起大食商人們的重視。

可如今卻不同了。

看看那些堆積如山的貨物吧,按照大食商人的了解,這些貨物能讓大宋商人賺大發了。

以前這些都是咱們的錢,如今卻被宋人掙了去。

哎!

眼神在交換著,但大多是沮喪。

宋人一旦大規模出海貿易,那還有大食商人什麽事?

一個商人低聲道:“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咱們國內不和宋人貿易。你們想想,那些貨物隻是咱們才有,宋人難道不要?”

眾人微微點頭,“下次出海就讓人回去告誡他們,不許和宋人貿易。”

“可若是有人不聽呢?”

“不聽?”那個大食商人冷冷的道:“不聽就是砸大家的飯碗,會死無葬身之地。”

眾人點頭,氣氛漸漸融洽了起來。

“發賣了!”

一聲高呼之後,碼頭沸騰了。

在市舶司博買了大部分貨物之後,剩下的貨物都自由發賣。

那些等待許久的商人蜂擁而至,瞬間各種討價還價的聲音讓人覺得此處就是集市。

少頃,一群苦力進場,開始搬運貨物。

蘇晏看著這些苦力,對秦鑫說道:“知州,當年下官和父親就在汴梁的碼頭幹活,如今看著這些就倍感親切啊!”

“旁人唯恐別人知道自己過去的落魄,你倒是坦然。”秦鑫很欣賞這個年輕人,笑道:“那些商人會設宴,往日不好去吃,今日卻無礙,走,咱們一起去。”

“吃宴席了,都有份!”

商人們紅光滿麵的在招呼著,連船上的船工都被邀請去了。

大食商人們當然不在其中,他們跟在後麵,一路進了杭州城。

隨後就是狂歡,那些掙了大錢的商人幾乎把整個杭州城的青樓都包下來了,豪奢的讓人發指。

隨後海貿掙了大錢的消息也不脛而走,秦鑫和蘇晏所在的酒樓瞬間就被商人們淹沒了。

“知州,小人願意出海啊!”

“通判,小人明年開春就準備貨物,要多少有多少……”

“……”

蘇晏看著這些場景,不禁就笑了。

山長,這便是您所說的以利誘之嗎?

如今杭州處處都在討論出海賺大錢,這出海貿易的趨勢不可阻攔啊!

……

治平二年的最後一天,宮中忙碌的不行。

“明日就是大朝會,都著緊些,莫要犯錯。”

陳忠珩站在台階上,聲色俱厲的嗬斥著幾個偷懶的家夥。

轉過身他進了殿內,趙曙正在看書。

“官家,大王帶著皇子和公主們來了。”

趙曙放下書,笑道:“這是來要錢的吧,罷了,讓他們來。”

大宋國運昌盛,趙曙的心情自然就好。

稍後趙頊帶著孩子們進來了。

三個兒子以趙頊為首,趙顥跟在後麵,最後麵的是小兒子趙頵。趙頵才十歲,進來後很是好奇了一番,邊上有內侍幹咳一聲,提醒他注意禮儀。

趙頊看著幹咳的內侍,說道:“四郎還小。”

趙曙有四個兒子,老三夭折了。

那內侍尷尬的低下頭,趙曙見小兒子活潑,就笑道:“是還小,再說眼下馬上就是新年了,孩子們都該放鬆些,無礙。”

“是。”

內侍退下。

長女德寧公主帶著兩個妹妹站在另一邊,趙淺予是老二,衝著對麵的二哥趙顥瞪眼,看著很是俏皮。

老三壽康公主看著很老實。

三兒三女,關鍵是這六個子女大多都是高滔滔生的,這個在帝王中極為罕見。

“官家,聖人來了。”

高滔滔進來就笑道:“這是來找官家要錢花用嗎?今年官家的日子好過了不少,隻管要。”

趙曙見兒子們很高興,女兒們都意動了,不禁笑道:“好好好,回頭為父這邊就發些金銀給你們……”

趙淺予眼睛骨碌碌地轉動了一下,“官家,金銀不好花用呢,要銅錢。”

“你這個淘氣的丫頭。”趙曙笑道:“好,給銅錢。不過金銀也要拿著,等以後你們出嫁了可以壓箱底,就像是你們娘一樣,你們問問,她的箱子裏可是有不少金銀,哪日生氣了就帶著自己的金銀過日子,為父怕是也無可奈何嘍。”

高滔滔笑了笑,然後過來坐下。

“今年大郎還好。”

年底一家子見麵,帶著些總結的味道。

趙頊低下頭,覺得自己今年算是給自家老爹出了幾個難題,感覺挺不錯的,隻是最近的功課翻倍很難受。

趙曙一一點評了自家兒女今年的表現,最後笑嗬嗬的道:“你們各自回去吧。”

趙淺予好奇的問道:“官家,錢呢?”

這個女兒最是嬌憨,趙曙笑道:“都送去了。”

“多謝官家。”

兒女們謝恩,然後各自散去。

趙曙笑著側身,“今年一年你照看著宮中,還照看著孩子們,辛苦你了。”

“不辛苦。”高滔滔笑意盈盈的道:“官家才是真的辛苦,前朝的事千絲萬縷得管著,孩子們調皮搗蛋也得看著,臣妾可做不到這樣。”

趙曙笑道:“孩子們小時候很讓人頭疼,不過現在想來,還是小時候好啊!省事。你看看大郎,如今越發的野了,整日就想著出去……”

高滔滔皺眉道:“那臣妾回頭約束著他。”

趙曙點點頭,覺得又給大兒子下了個套,心情不禁愉悅了起來。

“官家,大郎的親事,臣妾這邊倒是有個人選。”

“誰?”

趙曙回身坐下,高滔滔說道:“向敏中您還記得嗎?”

“向敏中……我當然記得。”趙曙說道:“那人老成持重,有謀國之能。在太宗時就頗被看好,真宗時受了重用,算是兩朝重臣。”

向敏中算是兩朝老臣,從太宗皇帝時開始發跡,七十餘歲時,真宗都不許他致仕,可見倚重。

高滔滔笑道:“他有個曾孫女還不錯,據聞很是賢良淑德,臣妾知道咱們家的規矩,當朝重臣,權勢大的不能要,所以才想到了他家。”

向敏中去了之後,子孫漸漸平淡,但也算得上是清貴之家,這也是皇室聯姻的最佳人選。

趙曙想了想,說道:“大郎年歲不小了,成親正當時。此事你要著緊些,回頭……見見吧,讓那個小娘子進宮來,你好生見見,若是可以,讓大郎也見見。”

高滔滔啞然道:“官家,這不合規矩。”

“什麽規矩?”趙曙輕笑道:“當年我在宮中遇到你時,咱們倆可都還小……那時候……”

高滔滔心中一甜,想起了當年的事兒,“是了,那年臣妾在宮中有些彷徨,幸而是遇到了您,這才有了伴。”

兩個前途未卜的年輕人在宮中相遇,這便是緣分。

隨後他們成為了夫妻,一路攜手走到了現在。

陳忠珩悄然出去,吩咐道:“這幾日別讓不相幹的人來打擾官家。”

一年到頭,帝王也就是這幾日能歇息一下,可總是有人想走終南捷徑,就喜歡在這幾日求見。

那些內侍應了,陳忠珩站在台階上,看著前方的圍牆,心中微微一酸。

馬上就是新年了啊!

可某的晏月呢?

晏月,你在何處?

……

汴梁的年節總是熱鬧非凡,街麵上全是人。

兩側的商家在拚命的吆喝著,這是他們一年之中最好的掙錢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那些百姓一年之中就數現在最清閑,而且錢最多。

他們帶著妻兒出現在一家家店鋪裏,笑著挑選貨物,然後轉眼不見了孩子,又大聲的呼喊,等孩子從隔壁的雜貨店裏跑來時,就假裝打他的脊背,可那力氣連蒼蠅都拍不死。

還有年輕的女子結伴出遊,她們舉袖遮著半邊臉,興奮的看著這份繁華。

那些耍戲法的家夥也趁機尋了個空地開始表演,邊上一個女子拿著個口袋,等表演到精彩的地方時就停下,然後說是一年到頭就靠這幾日掙點錢給家裏的孩子買點肉,於是那些觀眾也摸出銅錢來,丟進袋子裏,精彩繼續。

你若是問為啥不是盤子……銅錢很重,若是端著盤子來,第一個容易翻滾出去,難得撿回來。第二個就是重。

女子拖著袋子,不用數,隻需感受一下重量,就笑著福身道謝。

這是一個漸漸在富足起來的大宋,百姓臉上的笑容也是越來越多。

“官家萬歲!”

有人喝多了在吆喝,引得眾人一陣讚同。

當今官家登基以來,不管是民生還是對外,大宋都不斷在進步。這些進步一點一滴,卻感受得到,讓人振奮不已。

就在這份喧嘩中,一支商隊緩緩進了汴梁城。

“怎麽才來?”

一個接他們的夥計急匆匆的道:“都賣完了,趕緊把貨送去。”

“我等並未誤期。”晏月拱手,態度很認真。

在大宋做生意你得有信用,否則你將會寸步難行。

夥計跺腳道:“是是是,你們沒誤期,趕緊吧。”

商隊把貨物送過去,眾人一起出手卸貨,稍後結算了貨款,晏月回身道:“明日就是初一,從此刻起,你們都各自散去,過了十五咱們再出發去西北。”

“掌櫃你呢?”手下的夥計看著彪悍異常,可對晏月卻多了幾分照顧。

“別管我。”晏月提著包袱,摸了一下裏麵的小刀,微黑的臉上多了些笑意,“今年咱們掙了不少,你們都去吧,隻是記得別把錢丟進了賭場裏,更別丟進了青樓裏,好歹給家人帶了大半去。”

西北的商路很危險,這些夥計跟著晏月都是在刀口上找生活,此刻得了放鬆,他們需要女人和刺激。

夥計們拱手告別,晏月背上包袱,茫然看著汴梁城,不知道去哪才好。

最後她不知不覺的走到了皇城大門外,想起了那個老陳……

“有個叫做陳忠珩的,你認識嗎?”她就這麽問了守門的軍士。

……

第四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