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要不我給您重新修個地方吧?”

趙曙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了父親,所以很是內疚。

“修什麽?”趙允讓坐在**,沒好氣的道:“老夫習慣住在這了,一草一木都熟的很,都和老夫的孩子差不多……離了這裏,老夫會想它們。”

趙曙知道父親不願意拖累自己,隻能苦笑。

“官家,沈安來了。”

沈安進來行禮,趙允讓喝問道;“老夫的東西呢?”

說著他精神就好了起來,臉上都多了紅光。

沈安得意的道:“郡王且放心,隻是臣若是做成了該如何?”

趙允讓罵道:“難道還要老夫嫁個孫女給你不成?你若是想要,回頭老夫送兩個孫女去你家……”

“這個就算了吧。”

沈安幹笑道:“臣記得郡王有幅字畫,上次郡王還說那字不堪入目來著,想丟了,臣想著要不就送給臣吧……”

老趙的孫女他若是娶了,回頭就和老趙家做親戚吧。做了親戚之後,你就別想再自由自在的活著了。

趙允讓一怔,問道:“哪一幅?”

趙曙也很好奇。

他登基之後就送了不少東西給父親,其中字畫不少。

但他記得自己送的都是精品啊!怎麽還有不堪入目的呢?

難道是哪個刁奴在暗中動了手腳?

他不禁看向了陳忠珩,那目光有些陰冷。

臥槽!

陳忠珩知道趙曙想的是什麽,隻能在心中喊冤。

天地良心,這事兒它和臣沒關係啊!

沈安說道:“就是那幅……積時貼。”

瞬間趙曙就生出了動手的衝動,他摸著了一本書,順手就扔了過去,被沈安笑嘻嘻的接住了。

那是虞世南的真跡啊!

那幅字深得趙曙的喜歡,隻是想到自家老爹也喜歡書畫,這才叫人送了來。

那是積時貼啊!

書法妙品,堪稱是珍品!

“果然是個奸猾的!”趙曙在生氣,趙允讓卻大笑了起來,笑罵道:“你沈安在汴梁有個別號,叫做字畫癡人,見到好字畫就想弄回家去。老夫上次拿了積時貼來鑒賞,被你看到了……當時你還說果然是絕世書法,怎地?如今覺著這帖子該扔掉?”

沈安笑道:“臣家中藏的字畫多是近代,或是時人所寫,可想到前人書畫的絕妙,臣不禁悠然神往啊!”

“這是敲詐勒索,你不怕老夫收拾你嗎?”趙允讓板著臉說道,看著很是嚇人。

趙曙看了一眼,見兒女們大多都麵露懼色,不禁心中歎息。

老人老了,就喜歡和人玩鬧啊!

咦!

是了,朕一本正經的和他相處,他定然是覺得無趣吧?

而沈安玩鬧般的態度卻讓他很是高興。

“你那東西可能值了虞世南的妙品書法?”趙允讓冷著臉問道。

“保證值。”沈安依舊是微笑,不見惶然。

“那就看看。”

隨後沈安就叫人把東西抬進來。

“屋頂打個洞!”

幾個匠人爬上了屋頂,有侍衛也跟著爬上去監督。

“這是做什麽?”趙曙站在外麵好奇的看著。

“這是打洞。”沈安看了裏麵一眼,幾個侍衛緊張的護在床邊,都抬著頭,看樣子是擔心幾個匠人弄些東西下來。

稍後洞弄好了,沈安叫人把爐子弄了進來,隨後就是架設。

爐子弄好後,有些厚的煙管穿出屋頂的那個洞口,一頭在屋頂外麵,一頭插在爐子的排煙口上。

“上門做個罩子,免得下雨淋到煙管裏去。”

匠人們麻利的弄了個罩子,下麵沈安已經開始生火了。

先是引燃柴火,然後加入煤塊,沈安蓋上蓋子,聽著煙管拉扯著火焰往上竄的聲音,感慨道:“這東西平日裏燒水取暖,還能做飯,真是好用啊!”

煤塊被引燃了,沈安捅捅火,加了幾小塊煤,然後讓人弄了銅水壺來放在口子上。

吱……

火焰舔舐著壺底,發出了吱吱的叫聲。

沈安就坐在爐子邊上,皺眉道:“有些熱。”

趙曙走過來,伸手去觸摸了一下下麵的煙管……

“官家小心!”沈安急忙出言勸阻,可卻晚了些。

趙曙的手碰到了下麵的煙管,然後縮了回來,他的臉頰抖了幾下,平靜的道:這是何物?

“這是爐子。”沈安無比懷念著當年圍坐在爐子邊,一家子烤火吃火鍋的歲月。

“爐子?”趙曙負手站著,右手在不住的伸縮。

“這上麵燒水,郡王可以隨時泡茶喝,還有……”沈安很是嚴肅的道:“郡王為何會覺著憋悶?第一是幹燥,所以要燒水,水蒸氣能緩解幹燥。其次就是炭火有毒,那炭再好也有。”

陳忠珩不解的道:“那些可是上好的炭,他們都說沒毒。”

“他們?”沈安笑了笑,“雜學裏有這方麵的說法,每個東西燃燒都會釋放些東西出來,這些東西大多好不哪去。所以臣才弄了這個爐子。”

沈安起身,指著煙管說道:“看看這個煙管,那煤平日裏燒起來煙霧繚繞。”

“對,而且還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讓人想咳嗽。”趙允讓此刻已經感受到了溫暖,他不禁走過來,歡喜的道:“這東西好用?”

沈安矜持的道:“您隻管用,這東西就是隔一陣子打掉裏麵的那一層東西,重新貼,其它的無需管。”

這可是差不多千年後才有的玩意兒,在鋼鐵大規模普及之前沒法玩,所以沈安弄出來之後,一下就驚豔了趙允讓父子。

“好東西啊!”

趙允讓坐在沈安的對麵,就和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的好奇,一會兒看看這裏,一會兒看看那裏,最後還提起銅水壺,看了看燃燒的煤塊。

趙曙也有些心動了。

宮中取暖同樣是靠炭盆,可炭盆讓人幹燥憋悶,時間長了難受。

而且若是那炭不好的話,弄不好還會出人命。

對此陳忠珩最為感慨,“宮中取暖就是燒炭,每年因為燒炭被毒死的都有幾個,可不燒不行啊!”

趙曙正色道:“這東西可好用?”

要用之前他得試探一下沈安,畢竟不好意思白拿啊!

沈安笑了笑,“官家今日可能在此吃頓午飯?”

平常人家一日兩頓,午飯不吃。但趙曙沒有自虐的傾向,一天三頓是必須的,偶爾還來頓宵夜。

趙曙點頭,沈安就回身說道:“老陳,弄個火鍋吧。”

陳忠珩應了,然後親自去廚房監督那些人弄食材和湯底。

水開了,沈安招呼阿蘇給趙允讓泡了一杯茶,然後蓋上蓋子,把水壺放在蓋子上。

這樣火力就小了些,但水依舊在開著,水蒸氣不斷從壺嘴裏飄出來。

“舒服了。”趙允讓覺得渾身暖和,就脫掉大氅,“這吸氣都輕鬆了許多,這是為何》”

沈安指指冒出來的水蒸氣,“郡王,咱們呼吸的氣裏麵有濕氣,您想想,梅雨季節時,呼吸著是不是有些潮濕的感覺?”

趙允讓點頭,沈安繼續說道:“這幾日天氣幹燥了些,加上炭盆烤著,把屋裏的水汽都烤沒了,那幹巴巴的吸進去會好受?”

“是啊!”趙允讓俯身在水蒸氣的側麵陶醉的吸了幾口,然後被燙到了,就幹笑道:“果然是雜學宗師……這水蒸氣看來能救命,回頭十三郎也弄幾個進宮,花多少錢隻管和老夫要。”

老家夥知道兒子心動了,但卻不好意思開口,就厚著臉皮說出了要求。

“那字帖……”沈安一臉純良的道:“臣沒什麽喜好,就愛琢磨字畫這些。”

這個不要臉的!

陳忠珩臉頰微顫,趙曙眨巴了一下眼睛,覺得自己有這樣的臣子,真是……三生不幸啊!

趙允讓把老臉皺成了**,“真要這個?這幅字老夫愛的不行。那虞世南的書法果真是輕妙……”

就是喜歡他的輕妙啊!

沈安自從在趙允讓這裏見過一次積時貼之後,就已經情根深種,恨不能把它盜回家去,日日品味。

“郡王……”

沈安的眼神堅定,心想你若是不給,哥可是還有殺手鐧啊!

“郡王,還有個寶貝啊!”

嗯?

趙允讓馬上就換了笑臉,“什麽寶貝?”

沈安問道:“您沐浴可是用浴桶?”

趙允讓點頭,沈安歎道:“太簡薄了呀!”

“說清楚。”老人最怕冷,趙允讓這次生病就是因為洗澡受寒了,所以聞言不禁意動道:“若是好,積時貼就是你的了。”

“君子一言!”

沈安伸手。

沒大沒小的啊!

趙曙不禁苦笑了起來。

趙允讓伸手,和沈安擊掌三次,算是說定了。

“火鍋來了。”

火鍋架在爐子上,湯底頃刻間沸騰著。

“下菜下菜!”

大宋是分餐製,可火鍋卻因為每一口鍋都得弄個泥爐,有些不方便。於是就弄了公筷,大家一起吃。

“羊肉多弄些。”

切成博片的羊肉在裏麵涮幾下,然後夾出來蘸水裏一蘸,送進嘴裏,那滋味……

鮮美啊!

沈安吃了一片之後,再看去時,發現趙允讓已經把一盤子羊肉都倒了進去。

“都來都來,十三郎快些夾。”

老家夥下意識的舉動讓趙曙有些感動。

這還是把朕當做是孩子,怕朕吃少了吃虧啊!

霧氣繚繞中,趙曙覺得這一頓火鍋是自己吃過最美味的一次,沒有之一。

吃完飯後,趙允讓說吃撐了要出去溜達,有禦醫就嘀咕,說是再見風怕是會加重病情。

“去吧。”沈安一直掛念著積時貼,就鼓動道:“弄輛馬車,外麵是大太陽,肯定沒事。”

趙曙皺眉,有些擔心,沈安說道:“臣家中弄了個浴室,陛下,臣子以前不喜歡沐浴,可自從那浴室弄好了之後,那裏就成了他最喜歡去的地方。”

“去看看。“趙允讓動心了,催促著趙曙趕緊把禦醫們打發走。

隨後他們父子跟著沈安就去了榆林巷。

當看到沈家的浴室時,趙允讓就傻眼了。

“這是沙粒,下麵燒炭火,慢慢的沙粒就暖和了,人躺在上麵,用沙粒把自己埋在裏麵,渾身暖洋洋,連骨子裏都暖和……郡王,這個您最適合不過了。”

老人到了冬天最怕冷,覺得連骨髓都凍住了。而這種加熱的沙粒從外到裏讓你懶洋洋的,再適合不過了。

趙允讓已經忍不住了,他幹咳一聲,說道:“老夫突然覺著渾身發癢,十三郎……你先回去。”

這個老不要臉的家夥,竟然迫不及待的想體驗一番。

趙曙覺得太丟人了,可老趙卻一擺手,說道;“趕緊燒火,那個誰……去家裏把積時貼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