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澗城。

種諤頂盔帶甲的站在城頭,沉聲問道:“敵軍遊騎多少?”

一個將領在側麵說道:“有五百餘人。”

“五百餘人。”

種諤眯眼道:“不少。”

“是,五百餘人在這邊算是不少了。”

“李諒祚不是才死嗎?西夏人這是瘋了,竟然敢招惹大宋。”

這個說法種諤也讚同。

“去查清楚!”

第二天消息來了,“西夏人在各處都派了遊騎。”

“抓緊查探……”

種諤有些迷惑於西夏人的動作。

“環慶那邊有消息,西夏人頻繁越境打探消息。”

但凡開戰之前,斥候的動作總是越來越多。

種諤閉上眼,“青澗城這邊是牽製,不過……告訴延安府,要戒備,馬上增派人馬到青澗城來,還有糧草軍械,多多益善。”

“是。”

種諤拍著城頭,突然回身道:“告訴環慶那邊,要戒備!”

身邊的將領說道:“要戒備必須上官應允……”

種諤緩緩回身,冷冰冰的看著麾下,直至他麵色發白,這才說道:“將在外,這是將在外。西夏人要動手了,還請示什麽上官?難道丟了城池才是盡忠職守?去,派人去警告他們,西夏人要動手了。”

“是。”

“某知道自己手伸的太長了,事後定然會被處罰,可危機就在眼前,若是無動於衷,某愧姓種!”

他的眉間多了毅色,“另外馬上快馬去延安府,告訴他們,此事不同尋常,必須馬上稟告給東京……”

將領苦笑道:“就怕上官不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個古今中外官場都不少見。

種諤怒道:“西夏人在青澗城前後投入了千餘人的遊騎,他們想做什麽?難道攻打青澗城?不可能!這是牽製!而環慶那邊西夏人的斥候頻出,這才是他們想動手的地方。他們不去……那我們的人去,一路快馬去汴梁,告訴朝中的宰輔們,告訴官家,西夏人瘋了,梁氏那個老娘們瘋了!”

他覺得隻有用瘋了才能解釋西夏人的舉動。

而在環慶,有人覺得不對勁,就去稟告上官。

“李諒祚才將去了,梁氏自顧不暇,哪裏有空來招惹大宋?別管。”

……

無數騎兵蝟集在一起,看著無邊無沿,很是浩**。

梁氏策馬在陣列前,大聲的道:“宋人無道……殺了我們的使者,這是羞辱。我知道你們是無敵的勇士,勇士們麵對羞辱要如何應對?”

“殺光宋人”

陣列裏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呐喊聲。

梁氏點頭,看了一眼剛趕到的信使,說道:“他親眼目睹了宋人逼迫使者,咱們的使者寧死不屈,最後自盡……他是勇士!”

梁氏低頭,一股肅穆的氣息在蔓延。

再抬頭時,她已經是熱淚盈眶。

“我要重賞他的家眷,此次攻破宋軍的城池,最值錢的寶物將會被賜給他的家眷……”

“萬歲!”

以宋人的有錢程度,那個寶物將會讓人垂涎。

“出發!”

騎兵們開始出發了,梁氏指著信使說道:“他是個好人。”

信使麵色慘白,“小人感覺身體不支了。”

梁氏頷首,“你的家人將會被重賞。”

信使笑了笑,不知道是吃了什麽,身體搖搖晃晃的。稍後麵色發黑,被人架走了,再晚些就傳來了他病死的消息。

這就是滅口。

令使者自盡的手段太過狠辣,而且不足為外人道,梁太後必須要滅口,以保住自己的英明形象。

她看著那個使者咽下最後一口氣,然後才滿意的點點頭。

“娘娘,咱們該出發了。”

梁氏策馬回身,看著出發中的大軍,低聲道:“你說國與國之間隻有利益,今日為了利益我向大宋出手,這便是你的教導,教導……哈哈哈哈!”

笑聲漸漸變冷,殺氣騰騰。

……

“戒備!”

就在西夏大軍出動的時候,數騎一路衝到了環州城。

“汴梁軍令,西北戒備!”

守將懵逼的道:“汴梁怎麽來了軍令?”

信使一路瘋狂疾馳,已經要崩潰了,“那沈郡公說西夏人會發狂,所以請了官家的令,讓西北各地戒備,小心西夏人的偷襲。”

整個西北都沸騰了。

當整個防禦態勢完成後,當兵馬糧草軍械準備完畢後,斥候發現了敵軍。

“敵軍來襲!”

環州城馬上就封閉了。

西夏前鋒兩萬騎衝到了環州城下,當看到城頭上密布的軍士時,都懵了。

“宋軍好多人!”

這是個有準備的環州!

“咱們偷襲的消息泄露了!”

一番攻打後,發現宋軍毫無破綻,西夏人懵逼了。

消息飛快傳到了後麵的主力那裏。

梁太後不信,帶著大隊人馬趕到了環州城下。

“為何?”

她麵色嚴峻的喝問著。

“不知。“前鋒將領也很無奈。

“不知?”梁太後冷冷的道:“此事定然有情弊!”

城頭上的宋軍將領用望遠鏡發現了梁太後,就歡喜的道:“那梁太後長得還不錯啊!”

麾下湊趣道:“軍主,此事多虧了沈郡公啊!”

將領唏噓道:“某當時就發現不對勁,可上官卻說某有病,有特麽的病。幸虧是沈郡公請動了官家下令,否則這一下咱們還真是夠嗆,弄不好環州就沒了,咱們不是戰死就是做了俘虜,要感謝沈郡公啊!”

眾人都點頭。

一個將領挑眉,一股子猥瑣的氣息就出來了,“軍主,下官記得……那年沈郡公去青澗城談判,西夏人派去的就是梁氏……後來西夏人自己還說使者和沈郡公一見如故……一見如故呐,軍主。”

將領一怔,說道:“這消息一直在傳,今年才有人說確鑿無疑。那梁太後和沈郡公難道真有那個一腿?”

八卦人人愛,為國戍邊的將士們也很喜歡。

有人說道:“軍主,此事肯定沒錯。您想想,先是西夏人自己說什麽一見如故,您想想,這怎麽才能一見如故?小人上次去青樓,那青樓女子一見到小人就說什麽一見如故,然後就拉著小人上了床……小人想,這沈郡公和她應該也是這樣的一見如故吧!”

眾人都眼睛發亮,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大八卦。

吃瓜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

一個軍士說道:“小人記得沈郡公當時還作了一首詩,什麽兩情若在久長時,什麽早晚都在一起。可見沈郡公也喜歡這個梁太後呢!”

將領一怔,有人更建議道:“軍主,咱們可沒軍功呢!”

“是啊!咱們戍守環慶以來,西夏人就壓根沒來過。如今他們好不容易來了,可卻不肯動手,那咱們到哪立功去?”

“是啊!咱們把城頭堆滿了各等兵器,就等著他們來送功勞,軍主,得想個辦法啊!”

將領怒道:“某也想立功,可他們不來攻打怎麽辦?難道要老子去揪著他們來?”

眾人一籌莫展,有人建言道:“軍主,罵陣吧?”

“罵什麽?”將領覺得沒什麽好罵的。

先前那個說上青樓的軍士突然喜道:“軍主,那梁太後新近成了寡婦,咱們沈郡公可隻有一個娘子,要不……撮合一下?”

眾人麵麵相覷,然後就大笑了起來。

將領歡喜的道:“喊起來!”

一個大嗓門的軍士衝著城下喊道:“梁太後……哎!梁太後……聽到了嗎?”

梁太後正在訓斥主將,聽到喊聲就看向城頭。

“娘娘,宋軍難道是有話要說?”有將領說道:“說不準奸細的消息就在這裏。”

“上前聽聽。”

梁太後也覺得有奸細,她冷冷的道:“若是被我知道了是誰走漏的消息,全家都別想活!”

身處權利漩渦中的她隻有變成母老虎,才能擋住那些餓狼的撕咬。

眾人簇擁著她上前,城頭的聲音越發的清晰了。

“……沈郡公知道您要來,就讓我等戒備……”

竟然是沈安那廝壞了我的好事嗎?

這一刻梁太後恨不能一把掐死沈安。

不過旋即一股無力感襲來。

我要動手,他竟然能提前偵知,可見是對我有些了解。

這人不過是見過幾麵,竟然就這麽了解我,可見手段高超啊!

梁太後被沈安的料敵先機給打擊了一下,不過她畢竟是女強人,所以很快就振作了精神。

“……沈郡公知道您是寡婦……他老人家想著和您在青澗城有過舊情……這……這什麽?誰知道這是什麽?哦哦哦,是舊情難忘,沈郡公想和您重續前緣呢!”

臥槽!

西夏將領們看著自己新晉的女老大,見她麵色鐵青,銀牙緊咬,不禁都想起了那個傳言。

“上次您說和沈郡公一見如故,沈郡公也歡喜著呢!他老人家在汴梁等著您去見麵……”

那個畜生啊!

梁太後想起自己當初讓人去散播一見如故的謠言,不禁把腸子都悔青了。

老娘當初咋就那麽蠢呢?

那個沈安可真是狡猾啊!一下就將計就計……

不對!

梁太後一陣心顫,不禁看向了城頭。

那首詞千萬別弄出來啊!

沈安在三國之間的名氣不小,最多的一種誇讚就是著名的詩詞大家,以及教育大家,還有兵法大家……

這人的頭銜太多了,但最能讓人記住的還是那些詩詞。

要是被弄出來了,以這些將士的腦子,多半真會以為老娘和那沈安有一腿。

“沈郡公在青澗城為您作詞一首……纖雲弄巧,飛星傳恨……”

梁太後呆若木雞。

那大嗓門還在繼續,“……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金風玉露啊!”

“進攻,打下環州城!”梁太後怒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梁太後,沈郡公對您可是一往情深呐!”

梁太後想殺人,可麾下的將領卻用那種古怪的目光在看著她。

你們難道真的有一腿?

老娘和你們拚了!

梁太後要被氣瘋了,喊道:“進攻!都去進攻!”

於是西夏大軍傾巢出動。

“軍主,好多人。”

“咱們能擋住嗎?”

老子也不知道啊!

將領也算是軍中宿將了,可從未見過這等瘋狂的進攻態勢。

尼瑪!

這難道是把梁太後逼瘋了?

某不是有意的啊!

無數西夏人在瘋狂衝來,城頭上的宋軍痛並快樂著……

功勞有了,可若是守不住環州城,他們會被暴怒的梁太後全部弄死。

“兄弟們,功勞來了啊!穩住……”。

眾人都傻眼了。

這功勞太多,就怕咱們變成別人的功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