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珍回到了兩人的房間,見王雱在彈琴,就去整理了一下他明天要穿的衣裳。

“娘子。”

王雱停止了,他輕聲呼喚著。

“嗯,我在。”

左珍在裏麵忙碌著。

王雱……一個認為世間絕大部分人都是蠢貨的男子,誰能想到他在家裏會是這個樣。

“娘子……”

左珍在翻找衣裳,聞言說道:“在呢。”

稍後她找到了衣裳,覺得王雱肯定會喜歡,就歡喜的回身。

而就在此時,王雱剛好走到她身後,伸手準備去摟住她……

呯!

王安石和妻子在說著家裏的事,晚些後準備去書房。

“郎君。”

有仆役來了,一臉的糾結。

“怎麽了?”

王安石不喜歡這種模樣,覺得很讓人煩躁。

仆役說道:“郎君,娘子,小郎君……鼻子被打出血了。”

王安石緩緩偏頭看向妻子。

吳氏也緩緩看向夫君。

夫妻倆都為之震驚了。

竟然……

“沈安說她能勸誡大郎……竟然是這般勸誡的嗎?”

吳氏很心痛啊!

王安石也很震驚,“這個……怕不是……”

吳氏有些想法,“要不去看看?”

這事兒咱們得管管啊!

王安石搖搖頭,問道:“後來呢?”

仆役茫然道:“後來就沒了。”

老夫……

王安石瞬間想打人。

都打出血了,竟然沒了?

他回身看著妻子,“要不……明日為夫告個假,去書院看看,順帶問問大郎。”

要不然直挺挺的過去,弄不好這對夫婦就算是完蛋了。

妻子打丈夫,這個休了她都不為過吧。

一晚上王安石都沒睡好,隻是怕吵醒妻子,就一動不動。

終於他忍不住了,就動了一下。

“哎……”

吳氏馬上跟著動了一下。

“娘子?”

王安石低聲問道,想試試,看妻子睡了沒。

“官人。”

長夜漫漫,兩口子就聊著兒女經,直至寅時,這才睡去。

吃完早飯,王安石讓人去告假,他和王雱出了家門。

一路上父子倆都沒說話,等看到邙山書院時,王安石問道:“昨夜那個……你們……”

王雱抬頭,誠懇的道:“爹爹,孩兒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瞬間王安石就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合著兒子竟然被揍了一頓,就服軟了?

怎麽辦?

兒媳竟然是個喜歡動手的,而兒子竟然是個喜歡挨打的……

老夫……

王安石不禁傷心了。

不過兒子竟然幡然悔悟,可見這頓打奏效了啊!

這個……

王雱的性子不改的話,王安石覺得這個兒子絕對不長命。

為人父母者,總是希望子女們能永遠幸福的活著,所以他猶豫了。

管了的話,以後兒子誰來規勸?

若是不管呢?

不管兒子以後就有人收拾了。

這個很難權衡啊!

“大郎啊!”王安石決定試探一下,“昨夜聽聞你……流鼻血了?”

“被撞的。”

王雱很坦然的道:“孩兒和左珍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咦!

王安石覺得這話……難道是真的?

王雱何等的聰明,見狀就知道了事情的來由,不禁滿頭黑線。

“爹爹,孩兒不是那等人。”

若是沈安在,會說你就是被虐狂,正好讓左珍收拾你。

王安石壓下此事,看著裏麵跑操的學生,問道:“每天都如此,學生們可願意?”

他自己就是過來人,可也沒有這等每天起早操練的經曆,覺得很艱苦。

“不願意的可以離去。”王雱的態度很堅定。

“這樣啊!”父子二人走了進去。

學生們在跑步,腳步聲震動大地,頗有些威勢。

每個人都不能偷懶,落後的學生被逼著繼續跟上。

學生們喘息著從身前跑過。

王安石看著這些年輕的臉龐上全是汗水,不禁說道:“這是要文武雙全嗎?”

“爹爹,還有戰馬。”王雱笑道:“上次官家賞賜了戰馬,學生們都練過。”

這還真是文武雙全啊!

稍後一隊學生上馬,然後拎著長刀在衝擊。

“前麵的那個是武學教授。”

王雱介紹道:“這是安北從邙山軍中調來的好手,學生們跟著他學,都說長進很大。”

王安石看著前方的那個男子,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他回身看去,急忙拱手,“官家您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趙曙,還有幾位宰輔。

王安石還看到了殿前司都指揮使陳宏。

趙曙頷首道:“學生們有本事,我很高興。沈安不是說要讓學生們成為文武雙全的人才嗎?上次我給了這裏和太學不少戰馬,如今也該有些起色了吧?”

這是來驗收的?怪不得讓陳宏跟著來。

王雱行禮,說道:“書院從開門的那一日起,就定下了一個規矩……”

他自信的道:“不作偽,是什麽就是什麽。”

這份自信讓王安石不禁老懷大慰,然後就嗔道:“年紀輕輕就說大話!”

趙曙笑道:“太學那邊也得了戰馬,如此也好,去,讓太學那邊先停下,稍後咱們過去看看,兩邊比較一番。”

有人去了。

王雱衝著那邊打頭的武學教授喊道:“錢軍,官家在此,來厲害的!”

錢軍來自於邙山軍,這些年經曆過許多,所以也不怯場,回身喊道:“準備弓箭!”

學生們拿出弓箭,策馬開始繞圈。

左前方是箭靶。

錢軍率領數百學生繞過來,然後開始加速。

馬蹄聲震動大地,馬背上的學生們手持弓箭,讓人心驚。

張八年不由分說的站在了趙曙的身側,若是情況不對……

他看了一眼,覺得把歐陽修拽過來擋箭也不錯。

“會如何?”

趙曙卻很是淡定,甚至還有閑暇和宰輔們猜猜結果。

“放箭!”

一聲厲喝後,錢軍率先射出了箭矢。

箭矢精準的插在靶子的人頭部分,戰馬迂回……

後續的學生們張弓搭箭,鬆手……

箭矢雨點般的飛了過去。

咄咄咄咄……

密集的聲音後,那一片箭靶上多了許多箭矢。

前方的學生收弓迂回,後續的再度射出箭矢。

三批學生之後,那片箭靶密密麻麻的全是箭矢。

“若是敵軍如何?”

趙曙淡淡的問道。

陳宏的目光中多了激賞之色,說道:“官家,這等騎射最是考量操練的本事,這些學生的騎術不錯,箭術也不錯……若是再操練一番,就可以直接加入軍中了。”

“這般厲害嗎?”

大宋最缺乏的就是騎兵,而精銳也大多集中在了騎兵裏。

陳宏是殿前司都指揮使,他說出這話的分量很重。

操練一番就能加入軍中,也就是說,這些學生……基本上都是奔著文武雙全去了。

大宋立國百年,何曾有過這等書院?

曾公亮歎道:“看著他們,臣就想起了當年在交趾時,那時候臣提著長劍殺敵……恍如昨日啊!”

陳宏看了曾公亮一眼,微微一笑,“是啊!”

用長劍上陣殺敵,您這是去搞笑的嗎?

一個侍衛上前去檢查,趁著這個時間,趙曙問道:“這些學生的功課如何?”

操練之後可還有時間去研究學問?

在許多人看來,讀書就該是埋頭苦讀,還去操練……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王雱說道:“功課都不錯,這些學生學習很刻苦。至於文武如何兼顧,臣以為並不衝突。操練可以強健體魄,官家,書院在學生入學時就有告誡,這裏教授的是文武之道,”

韓琦訝然道:“武能殺敵,文……你說了這麽一通,實則就是想說,文能安邦,可對?”

王雱微微點頭,並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不如此,邙山書院如何能壓下太學?

不如此,雜學以後如何能青史留名?

他王元澤不做則已,一做定然要讓朝野震驚。

韓琦看著他,微笑道:“大言不慚!”

這是來自於首相的質疑,王雱並未反駁。

“收攏……解散!”

“嘭!”

學生們齊齊跺腳,嚇了侍衛們一跳,有人甚至下意識的準備拔刀。

“淡定。”王雱看了那幾個拔刀的侍衛一眼,說道:“官家到了這裏,就算是外麵有逆賊也會安然無恙。”

陳宏看了他一眼,笑道:“難道這些學生還能擋住逆賊?”

演練是一回事,實戰是另一回事。

這個他比王雱清楚。

王雱淡淡的道:“書院裏有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東西,大王知道……”

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旦釋放出來,逆賊……

那就是個笑話。

操練結束了,學生們開始小跑。

“他們急什麽?”

趙曙等人跟著過去。

學生們到了洗漱的地方,急匆匆的打水,洗臉刷牙,擦汗……

“快!”

接著又是一陣奔跑,這次是去吃早飯。

趙曙安坐在另一邊,學生們不時看過來,但卻沒人說話,也沒人行禮。

“這是規矩。”

“吃飯時沒有教授的吩咐,他們不能高聲喧嘩,更不能四處走動。”

“很嚴的規矩。”趙曙對這個很滿意,就是有些疑惑,就問了陳宏,“軍中可是如此嗎?”

呃!

陳宏有些尷尬,“有的是如此。”

軍隊裏的紀律還比不過這裏啊!

陳宏有些糾結了。

這沈安弄了個書院,搞得比軍隊還厲害,你這是想打誰的臉?

那邊有人去打飯回來了,每人一份。

趙曙饒有興趣的吃著。

“一個雞蛋,一份肉,一份菜蔬,還有不限量的餅或是米飯,這不錯啊!”

韓琦吃了一口,點頭讚道:“老夫在政事堂,每日中午都不知道吃什麽好,裏麵的飯菜……真是一言難盡。若是能讓這裏的廚子去政事堂,老夫保證那些官吏會更盡心。”

夥食就是戰鬥力,這對於飲食文化源遠流長的華夏人來說是很自然的事兒。

趙曙點頭,“是不錯。”

他覺得比自己吃的味道還好。

許多人第一次吃大鍋飯都會覺得不錯,很香。

“這是書院?臣怎麽覺著這裏是外麵的酒樓呢!”那邊的曾公亮已經吃完了,看著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

陳宏放下筷子,讚道:“比軍中的飯菜好吃多了。能吃這樣好的飯菜,怪不得都守規矩。”

這話有為軍紀開脫的嫌疑,趙曙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些還是孩子!”

啪!

這話仿佛是一記耳光,抽的陳宏滿臉通紅。

是啊!

這些學生大多都還是孩子,可已經朝著文武雙全的方向去了。。

那個沈安,不聲不響的竟然把這些學生培育成了這個模樣,太學會如何?

吃完飯,趙曙說道:“去太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