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國舅太多了些。”

婚後的王雱看起來很不錯,至少身上的尖刻和戾氣都少了些。

“兄弟情義?”沈安的書房很幽靜,王雱拿起一幅字,仔細一看卻是自家老子的,不禁輕笑了起來,“兄弟情義也足夠了,國舅不是孩子,不需要你一步步的扶著他走。”

“這很蠢。”王雱的尖刻再次出現,讓沈安有些失望,心想這小子什麽時候才能像個正常人呢?

“是很蠢。”沈安看著開始融化的冰塊,淡淡的道:“可要想讓從軍重新成為好男兒們的第一選擇,權貴怎可袖手旁觀?”

王雱一怔,旋即伸手去拍腦門。

“某錯了。”

想讓王雱認錯很難,真的很難,哪怕是王安石也很難讓這個兒子認錯。

“你是想讓國舅成為權貴從軍的典範,讓人振奮,漸漸提高武人的地位……國舅都從軍了,咱們為何不能?加之近幾年武人的地位步步提升……”

王雱看著他,“那麽……曹家棄文從武,太後那邊定然就不是心血**,而是窺到了官家的心思?”

趙曙在默默的提高武人的地位,這是不爭的事實。

可他的動作很小,能夠察覺到的人不多。

沈安點頭,“你就不能蠢一些嗎?”

太聰明的人沒好結果啊!

“太後如今被帝後尊重,曹家重新在權貴圈裏站在了前麵,可這樣的曹家竟然棄文從武,這便是一個消息,官家重武人的消息。”

王雱捂額道:“你們做的好大事……若是國舅在軍中順風順水,以後自然有權貴會跟著轉為武人,這勢頭一起就再難遏製了……好手段,好手段!”

“一般般,天下第三!”

沈安拿起書,示意他趕緊滾蛋。

“果然是沒義氣啊!”

王雱出了書房,對莊老實說道:“那個辣醬……”

莊老實喊道:“二梅……”

“來啦……”

嗖的一下,二梅就出現了,手中還拎著個封口的瓦罐。

自從沈家的辣醬出名之後,相熟的人經常來要,莊老實和曾二梅都熟悉了這種節奏,一聲吆喝就知道是幹什麽。

王雱拎著辣醬出了沈家,一路回去,在經過那條街時,特地看了看原先的店鋪。

左珍嫁進了王家,自然不需要在外麵那麽辛苦,於是店鋪就給了別人。

“王郎君。”

商家們都在看著他,想看看這位可是來砸場子的。

王安石的兒子娶了個二婚的女子,等男女之間的那股子新鮮感過去之後,這日子怕是過不下去了吧。

許多人都在猜測左珍重新回到這裏的概率。

王雱笑著拱手,然後策馬緩緩離去。

“水軍來了……”

一聲大喊,讓整個汴梁都轟動了。

上次水軍歸來帶來了大量的錢財,這次呢?

聞小種已經到了沈家。

“如何?”

沈安看似輕鬆的問道,隻是那手拈著書頁,把書頁的角都拈成了一團。

聞小種一路疾行,此刻看著卻很是輕鬆,“水軍在交趾……俘獲許多。”

“好!”

沈安把書砸在桌子上,長笑一聲,“朝中的君臣想打壓水軍,京城禁軍也想打壓水軍……水軍看似遍地對頭,可那又如何?”

他目光俾睨,“那些人哪裏知道大海的繁茂,等水軍源源不斷的輸送財富歸來時,某要看著他們成為大宋的擎天柱!”

……

水軍歸來就歸來吧,朝中的君臣也沒準備去迎接。

可來稟告的人卻帶來個消息。

“水軍曾攻破升龍城……”

趙曙看著宰輔們,喃喃的道:“瘋了?”

水軍就那點人,竟然能攻破升龍城?

“看看去,陛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君臣一路去了城外。

此刻河邊已經被百姓團團圍住,水軍的戰船一字排開,見頭不見尾,聲勢浩大。

“這是什麽意思?”

有將領急吼吼的道:“軍主,下官還急著去見娘子呢!”

離家那麽長的時日了,大夥兒見到隻蒼蠅都覺得是母的,此刻隻想歸家那個啥。

秦臻搖頭,看著岸上說道:“等!”

聞小種來的時候問的話讓他知道水軍麵臨的局勢很微妙。

“咱們立功太多了,花錢也不少,朝中想壓一壓咱們,還有禁軍,他們也看不過咱們的得意……”

秦臻神色肅然,“可咱們攻破過一國之都,禁軍可能?”

“禁軍……那不就是看門狗嗎?”

“哈哈哈哈!”

眾人不禁大笑了起來。

秦臻冷冷的道:“禁軍也擊敗了外敵,遼人、西夏人、交趾人……可他們做慣了老大,如今見咱們異軍突起,自然不舒服。不舒服就要打壓,僅此而已。”

“怕個屁,弄死他們!”

“對,但凡他們敢到水裏來就弄死他們。”

“……”

眾人一陣叫罵,看似解氣,可對局勢卻沒啥幫助。

“殺敵就是了!”

在邊上一直沉默著的常建仁隻是用一句話就平息了紛爭。

“是啊!殺敵就是了。”

秦臻讚道:“咱們水軍還有個本事,那就是搶錢……不,是掙錢,禁軍可有這等本事?咱們擴編理所當然,否則以後誰還會去搶……不,誰還會去掙錢?”

說到掙錢,這群將領的眼珠子都綠了,野性十足。

秦臻看著有些擔憂,卻不知道這正是沈安所期待的模樣。

水軍就是得有侵略性,否則就是看門狗。

看門狗有毛用,不如把那些錢糧用在別的地方。

“官家來了!”

一聲大喊聲中,秦臻笑道:“都準備好,告訴兄弟們,讓官家看看咱們水軍的精銳!”

“站好了。”

一陣命令中,常建仁站起來說道:“有人說水軍不行,咋辦?”

瞬間所有人都站直了身體,憤怒在蔓延。

“好重的殺氣!”

軍人一旦站直了身體,一旦肅然,一般人都會為之凜然。

何況這是一支殺戮無數的軍隊,野性十足的軍隊。

人群分開,趙曙帶著宰輔們走了過來。

水波**漾,戰船一字排開。

那些將士們站在側麵列陣,身體隨著戰船微微而動,卻筆直。

一股氣勢直衝而來,趙曙凜然,一路上在說水軍做老二就好的殿前司都指揮使陳宏也有些吃驚。

竟然這般精銳嗎?

精銳與否,隻需看氣勢即可。

氣勢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隻能當麵去感受。

“好一支水軍!”

趙曙不禁讚道:“練的好兵啊!”

“見過官家!”

呼喊聲傳來,趙曙微笑揮手,引發了更大的歡呼。

“官家萬歲!”

趙曙心情愉悅,說道:“讓他們上岸。”

秦臻和常建仁上岸,近前後,秦臻大聲說道:“臣秦臻見過官家,水軍此次出海,在交趾海域再度遭遇交趾水軍襲擊……”

這些不要臉的家夥啊!

趙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覺得這都是沈安的鍋。

交趾水軍都被打殘了,哪裏敢招惹大宋水軍?

但此刻他隻能表示憤怒,“無恥!”

是啊!

交趾真是無恥。

大宋和遼國、西夏都是明刀明槍的開幹,大夥兒都是對頭,三天兩頭做一場很正常。

可交趾卻像是一條躲在陰暗處的毒蛇,讓你感受不到危險。就在你覺得它無害時,冷不丁它就蹦了出來,死命咬你一口。

這等秉性的交趾讓人厭惡,所以岸上的百姓都在低聲罵著。

“交趾不敢吧?”

聰明人從來都不缺。

“敢不敢……那不是咱們說了算嗎?”

一種叫做自豪的情緒在蔓延,讓人麵帶微笑,心情愉悅。

“水軍上下義憤填膺,隨即臣領軍前去討伐……”

這個是反擊。

是滴,大宋是被挑釁攻擊後才發動的反擊。

勿謂言之不預也!

“臣等一路廝殺,一直到了升龍城……”

“敵軍囂張,臣等連夜攻城,都虞侯常建仁身先士卒,率先攀登……”

臥槽!

眾人不禁看向了老鼠眼的常建仁。

就是這廝啊!

汴梁早就傳開了常建仁的消息,說這廝是天生的廝殺漢,不怕死的悍將。

可那是升龍城啊!

一國之都,竟然率先登城,這得多悍勇啊!

趙曙點頭,覺得這人就是個異數,正如沈安所說的那樣,水軍有了常建仁才會有野性。

野性啊!

看看那些將士吧,眼中的怒火蓬勃,分明就是得知了被打壓的消息。

武人被打壓不該是低著頭承受嗎?

啥時候能憤怒了?

以往被壓製的死死的武人終於抬起了頭。

這是好還是壞?

這個念頭一轉而逝,趙曙問道:“可義正言辭的嗬斥了交趾人?”

韓琦讚道:“陛下的話高瞻遠矚,大宋乃是仁義之邦,自然該師出有名。”

這個……從春秋以來,這個師出有名就漸漸成了中原王朝的習慣,從漢唐開始,師出有名讓異族聞風喪膽。

哥提醒你了啊!

你還不聽?

那就打!

打到你服氣為止!

這便是師出有名。

現在輪到了大宋。

秦臻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官家當前,隻能實話實說,“常建仁率先登城,高喊……大宋水軍都虞侯常建仁在此,李日尊……臥……臥槽尼瑪!”

沒有人笑!

眾人都肅然看著常建仁,腦海裏出現了那個畫麵。

常建仁率先登城,他一手持刀,一手拍打著肋骨,嘶聲高喊著。

“大宋水軍都虞侯常建仁在此,李日尊,臥槽尼瑪!”

這是何等的悍勇!

這是何等的豪邁!

大宋有此悍將,這是何等的驕傲!

……

爵士也覺得,如此才是漢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