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箭術,最常見的就是樹立箭靶,然後大家策馬射箭。

可這裏是沙場,誰有空給你弄什麽箭靶?

種諤看著折克行,“箭靶用什麽?”

折克行看了一眼那些俘虜,“讓俘虜打馬逃亡……兩人追射,誰先射落頭盔誰勝。”

種諤的眸子一縮,有些驚訝。

他自己就帶著頭盔,自然知道射落頭盔很難。

你必須要射中頭盔的上部,而且力量要大……

當然,那個頭盔可不用係帶子,可這樣的難度依舊是地獄級別的。

一旦射偏,甚至是把俘虜射死了,那就是失敗。

他看了那個將領一眼,見他麵色凝重,就點頭道:“好。”

於是一名俘虜被挑了出來,戰戰兢兢的聽了條件後,渾身發軟。

“逃過了,饒你一命!”

種諤的話讓俘虜不禁歡喜,他信誓旦旦的說自己一定把騎術全部發揮出來。

種諤給麾下使個眼色,麾下心領神會的派了一隊騎兵往後麵去了。

稍後他們將會繞到前方去,攔截可能逃脫的俘虜。

曹佾把這些看在眼中,不禁歎道:“某和種諤相比,不夠狠。”

折克行坐在那裏喝水,聞言淡淡的道:“看過那些京觀嗎?”

曹佾點頭,“那個更狠。”

沈安築京觀在北方和西北,西南也有,敵軍聞之喪膽。

稍後俘虜上馬,折克行和那個將領在後麵。

雖然是友軍,可在此刻兩軍卻有些針鋒相對,分成了兩個陣營。

折克行弓箭在手,微微點頭,表示準備好了。

那個將領也點頭。

種諤喊道:“放他出去!”

拉住俘虜馬韁的軍士鬆手,那俘虜雙腿一夾戰馬就竄了出去。

等他衝出十餘步時,折克行和那將領也出發了。

兩人剛出發,那俘虜就打馬加速。

折克行緊緊跟隨,那將領已經在張弓搭箭了。

他同時看了折克行一眼。

折克行卻未動。

他在等什麽?

將領剛瞄準,前方的俘虜突然低頭。他一低頭,頭盔自然就沒法射中。

但前麵有言在先,若是頭盔滑落,那就是死。

而且還不許他用手扶頭盔。

所以隻是低了一瞬後,俘虜再度抬頭,想讓滑落了一些的頭盔重新歸位。

就在此時,折克行驀地張弓搭箭,速度快的讓人目不暇接。

那將領剛瞄準就聽到了弓弦釋放的聲音。

箭矢飛出,將領絕望的發現自己的箭矢在後麵。

叮!

俘虜隻覺得頭頂一震,本來沒戴好的頭盔從頭上翻了下去。

重箭!

隻有重箭才有這等力道。

俘虜勒馬停住,正好第二支箭矢飛來。

噗!

俘虜落馬。

折克行回身看著將領。

那將領閉上眼睛,然後拱手:“折軍侯箭術高明,下官不及。”

折克行策馬回身,萬勝軍那邊歡呼了起來。

“軍侯威武!”

今日從開戰到現在,折克行兩次出手,一次比一次痛快,讓青澗城守軍不禁都為之叫好。

軍中崇敬的是強者,一旦和敵軍廝殺,誰不希望自己的將領是個折克行這樣的?

“箭術不錯。”

種諤微微點頭,“隻是兵法不知如何。大宋要北伐,首要安定西北,所以一旦大宋對外國戰,西北首當其衝。那時看的不是武勇,而是統軍謀劃之能……”

曹佾點頭,知道種諤說的一點都沒錯,但他還是說道:“論統軍之能,種知城隻管來找某。”

你種諤老是盯著折克行幹啥?有本事衝著某來。

種諤看了他一眼,“國舅……”

他沒說話,但那輕視卻顯而易見,由此可見種諤的膽大。

曹佾惱怒,剛想噴,就聽有人喊道:“有騎兵……”

眾人回頭,種諤舉起望遠鏡看去,就看到了數千騎兵正在疾馳而來。

“是大宋騎兵。”

種諤心中一鬆,接著就聽到了曹佾的笑聲。

“哈哈哈哈……安北來了,哈哈哈哈!”

種諤再度舉起望遠鏡,在那群騎兵的前方尋找,終於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沈安來了。”

他放下望遠鏡,對麾下將領說道:“他在汴梁就是一條惡棍,官家最喜歡看到他攪和……輕易不會放他來邊塞。他這一來……某有預感,梁氏那個娘們估摸著要倒黴了。”

身邊的將領說道:“知城,那個什麽……沈安和梁氏朝朝暮暮的,這還怎麽打?”

種諤回頭看著他,皺眉道:“蠢貨,上次他們在青澗城裏談判,兩人單獨見麵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怎麽有私情?”

將領低頭認錯,身後有人嘀咕道:“一炷香……一炷香的時辰能幹好些事呢!”

眾人不禁愕然。

騎兵轟然而至,近前後,沈安看著他們,沉聲問道:“說情況。”

他是奉命來處置西北邊事,曹佾和種諤都得聽令。

“我軍昨日過了青化鎮,隨後就被西夏人盯住了,他們一直等到今日才動手,先前兩軍交戰,我軍用弩箭擊退了他們,隨即以五百騎追擊敵軍九百餘騎。兩軍騎兵廝殺時,折克行從側翼突入,斬殺敵將……敵軍潰敗!”

沈安看著渾身血跡的折克行,微微皺眉,“好。”

馬丹,動輒就玩什麽斬首,下次遇到硬茬子了看你怎麽玩!

“後來種知城恰好路過,攔截了潰兵……”

臥槽尼瑪!

哪怕種諤自詡儒將,可此刻也想提刀把曹佾給剁了。

某是路過?

還隻是攔截了潰兵!

某是來接應你們的好不好?

你個不要臉的東西!

種諤麵色微紅,沈安說道:“該誰的功勞就是誰的。”

這一點他不會有半點偏袒,也丟不起這個人。

曹佾幹笑道:“雖然是運氣,可運氣也是功勞啊!”

種諤盯著他,“國舅武藝如何?”

“比你強!”

沈安一句話就讓種諤偃旗息鼓了。

別的沈安會吹牛,武藝這個他不會,這點節操他還是相信的。

也就是說,自己竟然不是曹佾這個老紈絝的對手?

斬殺敵軍這個他沒問題,率軍衝陣也沒問題,可若是和折克行先前的斬首相比,他差遠了。

但曹佾竟然也有這般厲害嗎?

他不知道曹佾有個更厲害的大姐。

曹佾這一瞬也想到了大姐,不禁歎息了一聲。

若是大姐上了沙場,怕是會名震天下吧。

到青澗城時已經是傍晚了,晚霞映紅了天邊,沈安舉起望遠鏡,看到了一騎遠來。

血紅的陽光照在這騎兵的身上,伴隨著他疾馳而來。

近前後,卻是個斥候。

“一人去打探消息?”

沈安覺得這個不大對頭。

一般斥候出門少說四五人。

“其他兄弟戰死了。”

這斥候的身上有著濃鬱的血腥味,稟告道:“嵬夷山說日子難過,想求些糧草……”

沈安眯眼問道:“嵬夷山是誰?”

種諤說道:“對麵綏州的部族頭領之一,實力不俗。”

沈安想了想,“此人可有歸降之意?”

種諤看著他,眼中有驚訝之色,“有這個意思。”

沈安隻是憑著一句話就想到了嵬夷山歸降的可能性……讓正在籌劃此事的種諤不禁有些吃驚。

果然是眼光銳利啊!

進城後,沈安顧不得洗漱,就叫了將領們來議事。

“西北不寧,朝中也不寧。所以某此次來西北,首要是查清西夏的動向,為此,官家給了某臨機之權!”

沈安看著種諤,有些期待這位跳出來。

種諤的膽大和肆無忌憚他時有耳聞,但他並不覺得有多大的錯。就一個,對麾下犯錯的將士下狠手,這讓沈安對他沒什麽好感。

這等禦下姿態大抵出自於優越感。大儒的後代啊!儒將什麽的,自然和賊配軍不同。

所以他淡淡的看著種諤,問道:“種知城可有看法?”

種諤但凡敢跋扈,沈安一聲令下,今日就能拿下他。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折克行握著刀柄,冷冷的看著種諤,隻要沈安一聲令下,他保證瞬間就衝過去,拿下種諤。

至於青澗城那些將領,聞小種站在沈安的身後呢,看他右手下垂的模樣,分明就是準備好了小鐵釺。

這是殺威棍!

按理該是種諤給沈安和曹佾等人殺威棍,可沈安卻反客為主,直接逼迫他種諤低頭,是可忍……

種諤看著沈安,見他神色平靜,甚至是有些似笑非笑的,就說道:“一切由沈郡公做主,不過若是事有不諧……”

他已經開始策劃嵬夷山的歸降了,沈安一來就要接手,沒問題,你接手,但出了問題算誰的?

沈安淡淡的道:“沈某旁的沒有,擔當從不缺。”

不就是當地的部族首領嗎,若是不妥,直接滅了就是。

“是。”

種諤低頭。

折克行退後一步,有些失望。

還是少了血性啊!

“去聯絡嵬夷山,就說沈某到了,問他何去何從。”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給他三日,三日後,不來就不用來了。還有他的兄長嵬名山,可願意來降?若是願意就一起來,不願意……大軍壓境,玉石俱焚!”

種諤還以為沈安有什麽高明的手段,沒想到竟然是威脅。

“那些人剛烈……”

你沈安莫要輕視了那些部族,免得吃虧。

“剛烈?”沈安微微一笑,“隻管去傳話,剛烈……某就用錘子把它砸軟!”

種諤歎息一聲,覺得這次怕是動兵了。

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他所追求的境界。沈安號稱名將,卻隻會用威脅來逼迫對手……

這個名將,某比他差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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