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最近很熱鬧。

各處禁軍都在瘋狂操練,三衙瘋狂的派人去各處督查,按照三衙長官的說法,那就是不能參加此戰的就是看門狗。

看看吧,別的兄弟都去了西北,就你們還蹲在汴梁看大門,丟人不丟人?

於是汴梁周邊喊殺聲整天,讓人還以為是西賊打來了。

“咱們如今可不怕什麽西賊,大軍去了西北,保證能擒了梁太後那個女人回京,哎哎哎……不是說那女人和誰有一腿來著?”

“沈郡公。那梁太後仰慕沈郡公的才學,願意給他暖被窩呢!”

“嘖嘖!那是太後啊!想來該是細皮嫩肉,渾身噴香,沈郡公果然有福氣。”

“可不該是給官家暖被子嗎?”

“扯淡,你沒發現嗎?官家如今就隻是和皇後那個啥,沒第二個女人呢!”

“這是從一而終?呸呸呸!官家是帝王呢。”

“什麽從一而終?那是帝後情深。”

聽到這裏時,私服出來的趙曙看了身邊的高滔滔一眼。

高滔滔隻覺得心中甜蜜,不禁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百姓都不怕打西夏呢!”

高滔滔覺得這個大宋終究是強盛起來了,不禁微笑。

妻子心情好,這便是另一重歡喜。

趙曙低聲道:“這便是一次次的勝利帶來的自信。”

前方來了一群男子,都穿著官服。

“好多人呢!”

高滔滔趕緊避在一邊。

“是禦史。”

趙曙笑道:“他們明日就要去地方了。”

“就是那些下去督查地方的禦史嗎?”高滔滔仔細看著,讚道:“看著朝氣蓬勃的,很是精神。”

一個禦史小跑追來,喊道:“吳征!”

前方一個禦史回頭,“鄭宏,別大呼小叫的。”

追來的禦史笑道:“你的字是什麽?”

吳征說道:“行之。”

那追來的禦史讚道:“好字。行之,先前分配了地方,你去何處?”

吳征微微昂首,意氣風發的道:“某去封丘縣。”

“封丘啊!”禦史鄭宏沮喪的道:“某要去杭州,那邊太遠了些。”

吳征笑道:“一兩年就會輪換一次,大家都會去各處的。”

“是啊!”鄭宏振奮精神,得意的道:“某此次下去,定然要抓幾個大貪官出來。”

“若是沒有貪官呢?”

“那某就抓幾個不作為的官出來。”

“某也是。”

禦史們緩緩遠去,高滔滔若有所思的道:“官人,這便是新政的保證嗎?”

趙曙點頭,“看吧,此次看他們下去能做成什麽事。不過地方早有準備,就怕他們會被坑。”

……

第二天天麻麻亮時,吳征已經出了汴梁城。

他一路打馬快行,在午後到達了封丘縣。

按照官場潛規則,他第一件事該去拜會知縣馮耀祖。

可吳征牢記沈安說的一句:你們是獨立的,地方無權幹涉你們的事兒。

所以他先去四處轉了轉,把封丘城的情況熟悉了一番,這才去拜會馮耀祖。

“新禦史?”

馮耀祖膚色微黑,兩個鼻孔裏各自鑽出來一簇鼻毛,看著很是怪異。

“見過馮知縣。”

吳征來了。

馮耀祖打量了一下,淡淡的道:“吳禦史來了我封丘縣,封丘縣上下不勝歡喜,若有事情隻管說。”

這是客套話。

吳征說道:“隻是食宿罷了。”

嗯?

食宿自然是必須管的,但不需要安排個人跟著打雜?

馮耀祖看了吳征一眼,見他堅定,就說道:“如此也好,馬上安排。”

你既然不要,那某也不會上杆子討好你。

稍後有人帶了吳征去住所,縣丞說道:“知縣,這些禦史可是找毛病來的,還是和氣些好啊!”

馮耀祖不屑的道:“某為官清正,不貪不腐,怕他個什麽?隻管冷著,看他能怎麽樣。”

縣丞苦笑道:“何必呢!”

官場有一條準則:能不得罪人就別去得罪人,能用公家的錢糧物資去賣人情,那就別吝嗇。反正不是自家的東西,給了也不心痛。

馮耀祖冷冷的道:“你不懂。這些禦史下來是按照一府二人的規製,可憑什麽先來我封丘縣?汴梁周邊的縣多了去,開封,祥符,尉氏,陳留,雍丘,中牟,陽武,酸棗……那麽多的縣,禦史台憑什麽先派人到咱們這裏來?這是覺著咱們封丘有事?是懷疑某貪腐?呸!”

他不忿的道:“而且你沒注意這個吳征嗎?看著直挺挺的,此等人最是聽風就是雨,到時候攪亂地方,煩不勝煩,所以某不冷著他,難道還得熱著他?做夢!”

縣衙本身就有聚攏人流的作用,所以所處的這條街還算是繁華。

吳征就被安排在了這條街的左邊街尾。

帶路的小吏找來了個閑漢,然後一起去了那個小院。

打開大門,閑漢看了一眼,說道:“醃臢!”

院子裏看著亂糟糟的,竟然有不少幹結的屎,還有零散的雜物。

很糟心啊!

但吳征畢竟是抱著做事的心態來了,看那閑漢在灑掃,自家也坐不住,就去了裏麵收拾。

小吏有些坐蠟,不動吧有些拿大,動了吧不是自己的活,最後還是動了。

三人一起動手,一個多時辰後就弄好了,隨後就是采買被服和簡單的生活用品完事。

下午,吳征看著有了模樣的新家,歡喜的道:“不錯不錯,辛苦你們了,某請客。”

小吏拱手:“小人衙門裏還有事,多謝了。”

吳征點頭,等小吏走後,那個叫做黃戳戳的閑漢諂媚的道:“貴人,先前小人聽他們說,您是來找茬的呢!所以沒人和您親近。”

這個閑漢也算是膽大無畏了。

吳征笑道:“如此某給你錢,你去弄些酒菜回來,咱們一起吃可好?”

黃戳戳歡喜的去了,稍後回來,兩人坐下吃了一頓。

“你可熟悉這邊的人事?”喝的微醺後,吳征就問了黃戳戳。

“熟。”黃戳戳拍著胸口道:“這封丘就沒有小人不熟的地方。”

隻是要錢罷了。

吳征拿出一張紙鈔來遞過去,“這是一個月的花費。”

黃戳戳歡喜的接了過來,發誓這個月就是吳征的人了,隨便他擺弄。

第二天,吳征就讓黃戳戳帶路,四處轉悠。

“四處轉悠?”

馮耀祖得了消息,就不屑的道:“隨便他,一句話,某持身正,無懼!”

隨後的幾天吳征就是這麽到處轉,封丘各處都被他轉了個遍,然後開始下鄉。

他帶著黃戳戳,一路去那些村子裏查看。

“有沒有人巧取豪奪?”

“可有人多收了你等的錢糧?”

“役使呢?”

在一個叫做楊家村的地方,黃戳戳找到了問題。

“收呢!”

一群老農圍住了吳征,膽怯的道:“那個叫做陳標的裏正,好凶,每次都多收一成,不給就打。”

吳征皺眉,“你等那麽多人,難道還怕他一人?”

一群老農看傻子般的看著他,大部分心灰意冷的回身,“罷了,這是個不懂事的,什麽都不懂,咱們還求他作甚?小心那陳裏正到時候報複咱們。”

呃!

吳征麵色漲紅,大聲的道:“某受皇命而來,你等隻要是有了委屈,某就能為你等做主,若是不能,某自請辭官!”

這話夠直爽。

幾個老農回身,其中一個說道:“吳禦史,那裏正乃是一等戶方能擔任,一等戶家裏有錢有人,加之裏正管鄉間賦稅,肥的流油,家裏還養著十多個閑漢呢。他又是官身,咱們若是動手,他隨便誣陷咱們一個罪名,縣裏會聽誰的?”

“竟然是這樣嗎?”

吳征突然撥開身前的人,喊道:“帶某去看看。”

他一家家的看了過去。

大部分人家堪稱是家徒四壁,家裏的人穿著破破爛爛的,鍋碗灶台不是缺口就是破爛……

陽光從屋頂破漏處照射進來,整個屋子看著毫無生氣。

這便是百姓的真實日子?

幾個孩子在看著他,眼神呆滯。他們穿的衣裳也是破破爛爛的。

這樣的日子,和地獄有何區別?

吳征的眼睛紅了。

他哽咽道:“這樣的畜生,某若是不能處置他,回頭就一頭撞死!”

年輕人總是熱血沸騰,見到不平處就要出手。

老農們麵麵相覷,有人低聲道;“怕是個愣頭青。”

“是啊!不過總比縣裏那些不管咱們的大老爺好。”

“哎!謝一謝吧。”

老農們跪下,吳征趕緊過去拉,“快起來,快起來。”

隨後他就帶著黃戳戳去了那個陳標家。

陳標看著就是個富家翁的模樣,雙方一方介紹後,他惶然道:“小人並未多收啊!”

吳征冷笑道:“還敢抵賴,莫非是要某拿下你嗎?”

呃!

陳標看了黃戳戳一眼,這個閑漢他認得。

這個所謂的禦史竟然一個隨從都沒有?

怕不是個棒槌哦。

他隻是喊冤,最後吳征怒極,就回了縣城去尋馮耀祖。

“楊家村,找人問問。”

隨後一個小吏來了,說道:“楊家村的刁民多,每年收賦稅都收不齊,那陳標算是個得力的,至於多收,沒有的事啊!那陳標不差這個。”

馮耀祖淡淡的道:“吳禦史以為如何?”

地方收稅曆來都是個難題,馮耀祖領略過那些‘刁民’的難纏,所以覺得吳征就是個棒槌。

可吳征卻拿出了一張紙。

他揮舞著這張紙,憤怒的道:“這是某問來的,從三年前開始,楊家村的百姓每年繳納的賦稅都多了一成,沒有的事?這是什麽?”

那個小吏麵色難看,他沒想到吳征竟然一家家的去問了。

這事兒很麻煩啊!

他幹笑道:“知縣,下麵收賦稅很難,若是不給些好處,怕是沒人願意幹呐!”

這人竟然膽大如斯嗎?

吳征怒了,罵道:“畜生一般的狗官,那些百姓家徒四壁,衣不遮體,可在你的口中竟然是不給好處就不幹?那百姓呢?你把那些煎熬的百姓置於何地?”

臥槽!

這人竟然是個愣頭青?

瞬間所有人都知道,麻煩來了。。

……

感謝土豪‘安靜的黑色小螞蟻’成為大丈夫的新盟主,讓爵士在這個封閉的時段裏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