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

“知道什麽?”

“那沈安據說在家中躲著,羞於見人。”

“這是耍賴,可他得吃*屎啊!”

“沒錯,他要是不吃*屎,到時候看他還有沒有臉在汴梁做人。”

“……”

外界的傳言越發的荒謬,甚至有說沈安因為無法改良綁係之法,已經帶著妹妹和家產跑路了。

一時間群情激昂,黃奇得意洋洋的帶著一夥兒潑皮就去了榆林巷。

“沈安滾出來!”

“君子一諾千金,小人才會毀約,沈安,你可還有臉立於朝堂之上嗎?”

“無恥之徒,那文書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立的,官家也要罵你不要臉!”

“……”

大宋重視契約,一旦簽訂了契約,宰輔都不能毀約,更遑論沈安這個小小的待詔。

一群人罵的酣暢淋漓,隔壁的王儉兩口子正好在家,於是就開門出來查看。

阿珠看了一眼那些凶神惡煞的潑皮,就得意的道:“官人,我就說那沈安是在吹噓,你看你看,如今和他立約的潑皮可不就來了嗎。”

王儉覺得心情大暢,就說道:“人立於世,首要就是信譽,沒了信譽,那和豬狗有何區別?沈安此次隨口應諾,可終究還是逃不過啊!”

阿珠的眉間都掛滿了得意,她低聲道:“官人,那沈安要是被官家一怒削了職,說不準隔壁能便宜些賣了……咱們……”

王儉的眼睛一亮,讚道:“果然是賢妻,到時候他們兄妹在汴梁無依無靠,哪裏保得住這些東西。旁人把什麽香露拿走,咱們壓壓價,把他的房子給買了……”

兩口子相對一笑,都覺得自己當真是算計無雙。

“門開了!”

十多個潑皮在大門外叫罵著,見大門緩緩打開,就住了口,然後都看向了黃奇。

黃奇的腳軟了一下,但想到自己占理,就挺直了腰。

大門緩緩打開,沈安的目光掃了過來,然後微微皺眉道:“這是什麽意思?”

黃奇想起了毛禦史的交代,就說道:“見過沈待詔。敢問沈待詔,您和小人立下賭約,卻不肯踐約……”

“咯咯咯!”

邊上傳來了母雞般的笑聲,沈安看了一眼,卻是阿珠。

這女人……

沈安的目光淡然,就像是看著一個死物般的掃過,壓根不在意這個人。

阿珠咬著嘴唇,不知怎地就覺得很惱火,想和沈安爭論一番。

沈安皺眉看著這些潑皮,說道:“急什麽?”

黃奇冷笑道:“沈待詔,那賭約可是被您給動了手腳,沒有比試的期限……高明啊!”

他覺得自己占據了道德的製高點,而周圍又來了不少人,所以就漸漸的肆無忌憚起來。

外麵傳言紛飛,大家都說沈安怕是不行了,所以要躲著。

此刻見潑皮來堵門,正合外麵的傳言,於是人人都想看熱鬧。

吃*屎!

沈安歎道:“本想空幾日讓你清清腸胃……既然你急著要吃*屎,那沈某成全你又有何妨。明日吧。明日見證。”

呃!

黃奇本是覺得自己抓住了沈安的理虧處,所以才敢這般來堵門。

按照毛禦史的說法:你大膽的去,若是那沈安惱羞成怒動手,我這邊馬上就上彈章,彈死他。

要不然黃奇是萬萬不敢來堵門的。

可沈安卻一口應下了,這是什麽?

難道他有把握?

黃奇看了沈安一眼,卻隻看到了平靜。

他在裝!

黃奇想起了以前和潑皮們一起毆打商販時的經曆,對方開始裝老江湖,還擺了個金雞獨立的姿勢,嚇了他們一跳,以為是遇到了高人。

可等試探著一拳打去時,那商販竟然沒有任何反應,然後鼻血嘩啦啦,依舊又擺出了金雞獨立的動作……

這就是唬人的啊!

黃奇心中大喜,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那些潑皮不知道他笑什麽,但想來應當是有了把握,於是個個都喜上眉梢。

黃奇請他們來可是許諾全包,不但要給報酬,而且出事了他也全包。

哪怕被打斷了腿,他包治包好。

所以這些潑皮才得意洋洋的在奚落著。

沈安本想過幾日再說,可現在看來卻是箭在弦上了。

怎麽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要那個啥呢?

“姚鏈!”

“郎君!”

潑皮們正在歡喜,裏麵卻出來了姚鏈。

這是要動手?

黃奇喊道:“別怕,他就一個人。”

是啊!姚鏈就一個人。

可潑皮們卻有十餘人。

“遵道!”

“安北兄!”

這個安北兄沈安聽著很不滿意,他更喜歡水滸裏的‘哥哥。’

比如說公明哥哥。

宋公明……

沈安打個寒顫,這位可是有出賣兄弟的習慣,為了招安,讓一幹兄弟們都去送死……

他定定神,見周圍都在看著自己,有的在期待,有的在笑,有的不耐煩……

“打!”

沈安一聲打,姚鏈當先衝了下去,一個潑皮就怪叫一聲,然後搶了上來。

呯!

姚鏈隻是一拳,就把這廝打的滿臉桃花開。

他這邊開門紅,於是潑皮們都準備圍攻他,卻忽略了看著是個少年的折克行。

當兩個潑皮獰笑著逼近了折克行時,隻見他左手虛晃了一下,等對麵的潑皮下意識的伸手格擋時,他隻是一拳。

呯!

潑皮的腦門挨了一拳,眼神呆滯了一下,然後就此倒地。

後麵的潑皮騰身而起,一腳就飛踹過來。

折克行的眼中閃過殘忍之色,他想起了折家對付那些馬賊的手段。

虐殺!

用戰馬拖死,割開傷口丟在野外,任由蛇蟲和大鳥來啃噬……

“遵道!”

折克行剛想別住潑皮的手臂,然後身體一交錯,借力就能直接撇斷。

撕裂的斷!

不能續接的斷!

他歎息一聲,隻是單手別住了潑皮的小臂,然後錯身時微微用力。

哢嚓!

“啊!”

沈安搖搖頭,覺得折克行的殺氣還是太重了些。

在府州他這般行事自然無礙,可這裏是汴梁。

要是下手太狠,開封府現在可是歐陽修做主。

折克行衝了進去,所向披靡,頓時一陣慘嚎聲傳來。

姚鏈一見就心喪若死,隻覺得自己的前途無亮。

怎麽遇到個殺神啊!

黃奇沒想到沈安敢動手,而且手下竟然有兩個拳腳了得的家夥。

他剛想跑,卻見對麵來了官人。

“住手!”

折克行依舊一拳揮出去,最後一個潑皮倒地。

“遵道回來。”

沈安看向了左邊,在那裏,一個中年官員正板著臉走來。

“怎麽回事?”

官員環視一周,眼中多了不悅,說道:“拿下!”

沈安有些懵,就問道:“敢問……”

官員不悅的看著他,說道:“某開封府推官司馬光,你……你是沈安?”

官員說著把眉心皺起了一個川字,“少年人行事無忌某多見,但身為待詔,你這是想告訴他們官家識人不明嗎?”

他是司馬光?

沈安無法想象這個看著刻板的中年男子竟然就是司馬光。

司馬光砸缸……

那麽機靈的司馬光,為啥看著很是刻板?

刻板……

不,像是……

沈安冥思苦想了一瞬,得出了答案。

君子!

正人君子!

一臉的正氣啊!

隻是這正氣好像多了些,溢出了,然後看著顯得有些……

刻板!

司馬光依舊在說著:“……官家把你簡拔在身邊,這便是機緣和重用,你不老老實實地為官,不肯踏踏實實的做人,你……”

沈安看著他的嘴唇隻是微微顫動,然後一連串的話就噴薄而出,不禁就呆住了。

他的話好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