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弄了兩個炭盆,很是暖和。

韓琦當先進去,一進門就讚道:“暖和!”

沈安進來後皺眉道:“這是想悶死誰?開門!”

韓琦笑道:“是了,老夫卻忘了此事,不過上次你弄的鐵爐子確實是不錯,老夫在京城的家裏就燒了好幾個。”

這特麽是土豪啊!

沈安腹誹著,坐下後,吩咐道:“把地圖掛起來。”

韓琦是此戰的統帥,但他隻管宏觀事務。

有人把地圖掛在了牆壁上,沈安伸手在炭盆上烤了一會兒,起身走過去,拿著一根樹枝開始講解自己的思路。

“此戰我中路軍本該從韋州和鹽州中間一路插過去,分兵兩路,同時打下韋州和洪州。”

這是早前的戰略,但現在大軍已經來到了韋州和鹽州的右邊。

“西夏人得了消息,此刻邊境各地定然是戒備森嚴,我軍強打韋州和鹽州,會付出不小的代價。”

這個是必然的。

沈安繼續說道:“所以在出發前,某和官家以及韓相商議過,咱們換個地方……”

他用樹枝指著前方。

“洪州?”

“對,洪州!”

有人問道:“郡公,可韋州和鹽州的敵軍怕是會察覺吧?”

大軍已經轉移走了,西夏斥候若是牛筆,說不定會查探到消息。到時候他們發現宋軍不見了,弄不好會提醒洪州這邊。

沈安笑了笑,“所以韓相和某在後麵緩行,就是在環縣滯留。”

他和韓琦帶著騎兵一路來了西北,依舊是先到環州溜達了一圈,確保敵軍相信中路軍依舊是從這裏進發。

那人恍然大悟,“韓相和您出麵,敵軍當然以為我中路大軍依舊是走這裏,所以就安心戒備,可誰曾想咱們竟然是要打洪州。”

“此戰要快。”

沈安說道:“步卒馬上準備,隨後就出發。”

“那麽急?”

韓琦雖然知道沈安的謀劃,但卻有不少顧慮。

“你的謀劃看似不錯,可就怕出岔子。”韓琦皺眉道:“按照老夫的想法,還是要穩紮穩打才好。”

沈安說道:“西夏人也以為咱們會穩紮穩打,此時出奇兵,這才有效。”

“兵無常形!”

韓琦點頭,“罷了,你用兵官家和老夫還是信任的,如此就準備吧。”

“是。”

沈安看向王真朝,“王軍主可還有話說嗎?”

王真朝是步卒統領,有發言權。

可他起身後,額頭卻冒汗了。

“很熱嗎?”沈安微笑問道,很是親切。

屋裏是有兩個炭盆,炭火燒的很旺。

可門開了一半,小風嗖嗖的吹進來,還是冷颼颼的。

眾人也覺得奇怪。

有人甚至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覺得一點兒都不熱,不知道王真朝哪來的汗。

王真朝覺得沈安問自己是一語雙關,既是問自己對這個謀劃的看法,更是問自己為何要罵他。

眾目睽睽之下,他拱手:“下官先前口出不遜,得罪了郡公,有罪。”

說著他就跪了下去。

“這是什麽意思?”

沈安淡淡的道:“某問的是你對此戰的看法,為何這般?快快起來。”

可他越是這樣說,王真朝就越後怕,“下官有罪,懇請郡公責罰。”

看看沈安的笑臉吧,真的讓人心慌啊!

誰說他是以德服人的?

王真朝用自己大半生的閱曆發誓,沈安此刻看起來就不是以德服人的性子,而是睚眥必報。

有人在韓琦的身後低聲說了他們來之前的事兒,韓琦眸色轉冷,不管了。

曹佾和折克行站在角落裏,見到這個場景,心中不禁大快。

曹佾低聲道:“前麵得意叫罵,如今被安北一番話給震住了,可見有本事的人,誰都不敢欺他。”

折克行點頭。

“某知道了。”

沈安看似很寬宏,可王真朝卻心中忐忑。

某知道了。

但沒說怎麽處罰你。

於是這個處罰就被吊在王真朝的頭頂,隨時會落下來。

沈安此刻沒空管這個,他吩咐道:“步卒馬上出發,前行至長城嶺。”

步卒速度慢,若是不提前出發的話,會被騎兵拉在後麵。

王真朝領命,恭謹的告退,旋即外麵傳來了喊聲,漸漸遠去。

韓琦微微點頭,覺得沈安此舉堪稱是絕妙。

王真朝叫罵不休,憑著這個就可以弄他,但沈安懸而未決,於是王真朝心中不安,此戰必然會對畢恭畢敬,沈安說往東一寸,他絕不敢多一絲。

這個年輕人真的成熟了啊!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時,沈安就告別了韓琦,率軍出發。

騎兵一路緩行,這是要養馬力。

騎兵慢行的話,實際上還沒有步卒快。

當看到了長城嶺時,騎兵和步卒會和。

長城嶺這個地名有好幾個,眼前這個算是最偏僻的。

天氣有些陰,沈安站在小坡下,手中拿著望遠鏡。

王真朝此刻看著沈安就覺得有些怕,他近前拱手,“郡公,下官麾下頗有些好斥候,能摸上去,悄無聲息的幹掉那些西夏人。”

這是一道漫長的山脈,上麵不知道有沒有西夏人在盯著,但沈安判定有。

他搖搖頭,“某的人已經出發了。”

王真朝笑道:“如此也好,郡公的麾下定然是好手,如此明日就能得了消息。”

“明日?”

沈安皺眉。

王真朝說道:“是啊!從這裏摸上去,要一路慢慢的尋摸敵軍,弄不好就會被發現,所以明日能回來就不錯了。”

斥候還得為大軍找到安全的通道,所以任務很重。

王真朝是老將,自然知道這等事兒用時不少。

“如此全軍歇息吧?”

這個建議很專業。

既然明日才回來,現在趁機歇歇也好啊!

沈安搖頭,“傳令,全軍用飯歇息,但不可搭建帳篷。”

呃!

王真朝覺得這個命令怕是有些不對勁,“郡公……”

“聽令行事!”

沈安的神色轉冷,王真朝隻得去了。

他身後的人在嘀咕著,“過了這裏,回頭咱們還得攻打洪州,這不歇息好怎麽攻打。”

王真朝唯有苦笑。

他得罪了沈安,就怕被穿小鞋,此刻卻不敢再叫罵了。

數萬大軍開始吃幹糧。

既然不能搭帳篷,那就打盹吧。

將士們互相靠在一起取暖,稍後竟然有鼾聲傳來。

一個多時辰後,沈安出現了。

“叫醒兄弟們,出發了。”

什麽?

眾人不解。

王真朝問道:“郡公,上麵還沒查清呢!”

大軍行跡一旦被西夏人發現,那沒啥說的,大夥兒就準備攻打堅城吧。

“查清了。”

哦!

眾人跟過去,就見一隊身著黑色衣裳,渾身上下帶著一些不明白用途的東西的軍士。

“郎君!”

鄉兵們看著很累。

他們在黃春的帶領下,幾乎是一路狂奔去解決了敵人,然後又一路狂奔回來報信。

這樣的高強度作戰,哪怕是強悍的鄉兵們也覺得累了。

沈安說道:“兄弟們再辛苦一下,一路查探過去,為大軍掃平一條路。”

“是。”

鄉兵們再度消失在前方。

大軍出發,王真朝和一幹將領提心吊膽的。

他們覺得那些鄉兵定然沒掃清這條路,一旦被發現,那就算是失敗了。

一直等越過這片山坡後,王真朝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全濕透了。

“竟然沒有遭遇敵軍?”

“難道是敵將疏忽大意,並未在此布置人手?”

“不可能,這裏過去就是洪州,就算是個百姓統軍,也該知道在這裏布置人手警戒。”

“那人呢?剛才咱們一路都沒遇到人。”

“……”

眾人都覺得很是奇葩。

“莫非是那些鄉兵清理幹淨了?”

“扯淡,某算過了,按照先前咱們歇息的地方到這裏,按照他們來回的時辰,他們都得一路小跑,哪有功夫卻尋摸敵軍?”

“是啊!”

“真是怪異!”

“咦!前麵是什麽?”

這時前方有些驚呼聲,王真朝等人趕過去,就見到了一溜屍骸被掛在樹上。

這些屍骸從服飾上來看竟然都是敵軍。

“誰殺的?”

眾人麵麵相覷。

“鄉兵殺的。”

曹佾得了顯擺的機會,就開啟了毒舌,“這些屍骸都是被鄉兵們一路清理出來的敵軍,知道他們被吊在這裏是何用意嗎?”

眾人搖頭,曹佾得意的道:“這是安北的安排,用於震懾敵軍,換個法子就是京觀。”

他說完後候不禁笑了起來,可卻見這些將領們都不說話,低頭走路,不禁有些失落。

“遵道,某說的他們沒信?”

“他們信了。”

“那他們為何沒回應?”

“他們被嚇住了。”

“什麽意思?”

“邙山軍一路狂奔上下,還能順手殺了那些敵軍,順帶把他們掛在樹上,在他們看來此事絕無可能,可邙山軍就做到了。”

稍後下到了平地,沈安召集眾人議事,那些將領們見麵就行禮,恭謹的不像話。

邙山軍是沈安一手操練出來的,有傳言說他們的斥候天下無敵,這話在汴梁能鎮住人,可在邊塞卻不行。

於是他們不以為然,然後直接被邙山軍的速度給嚇壞了。

沈安不知道他們為啥那麽恭謹,但這是好事。

“洪州就在前方,諸軍注意了。”

沈安肅然道:“快!”

眾人昂首。

“某此戰就一個要求,快!”

沈安的眼中有些亮色,“邙山軍已經出發了,他們將會打開勝利之門,隨後全軍殺進洪州城,記住了,要戰馬!別的留給後續的兄弟清理,咱們要戰馬!”

他的要求很正常,眾人齊聲應諾。

竟然無人提問?

沈安有些愕然,然後等待了一下。

可眾將也在等待他下令出擊,於是大眼瞪小眼。

這群將領變乖了啊!

沈安不禁笑了,然後說道:“出擊!”

步卒馬上開始小跑起來。

騎兵在沈安的率領下超過了步卒。

這裏距離洪州城不過是兩三裏的距離,拿著望遠鏡的將領們已經能看到些輪廓了。

“跑起來!”

各軍將領在催促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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