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佾隻覺得胸中全是熱血。

這是某的時刻!

空中的箭雨如烏雲般的往城頭飛去,萬勝軍在地麵扛著雲梯狂奔。

零星的箭矢落下來,有人中箭倒下,但更多的人在沉默奔跑。

城頭有敵軍發現了他們,於是回身大喊,隨即被一發弩箭幹掉,越來越多的敵軍出現在城頭,開始傾瀉箭雨。

倒下的軍士越發的多了,曹佾心中木然,祖宗留下的兵書裏有這些告誡。

——別去看死傷多少,為將者唯一該想的是能否擊敗敵軍。

這便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為將者的眼中不該有仁慈這個詞的存在。

這時一波火藥罐飛了過去,在城頭炸開。

敵軍的箭矢頓時變得稀稀拉拉的。

“火油彈!”

折克行已經衝到了城下,把手中的火油彈扔了上去。

上麵傳來了慘叫聲,折克行回身,“雲梯!”

兩個軍士扛著雲梯過來,架在城頭上。

折克行第一個上去。

“小心!”

曹佾看到了城頭的兩個敵軍正在張弓搭箭,對準了折克行。

可折克行左手盾牌一擋,就擋住了箭矢,然後腳下飛快攀登。

“軍侯上去了!”

敵軍被宋軍的弩箭和火器折磨了兩天,士氣大跌,此刻見宋人來攻城,反而一顆心落地,瘋狂的撲了過來。

現在大夥兒都攪合在了一起,你有本事再把火器弄上來試試?

弩箭在延伸,往城中發射,那些來增援的敵軍不斷倒在箭雨之下。

同樣的,攻城的宋軍也是如此。

這便是絞肉機。

折克行被逼著從城頭跳了下來,城下全是敵我雙方的屍骸,他跳下來後完好無損。

“弩箭!”

他招呼了幾十個弩手,用弩箭封鎖了這片城頭,然後換了一麵盾牌,咬牙又衝了上去。

“跟某來!”一直被拉著的曹佾見狀再也忍不住了,跟在折克行的後麵登上了城頭。

“國舅上去了!”

臥槽!

眾人抬頭看去,就見城頭的曹佾和折克行在奮力廝殺,不禁士氣大振。

兩人互相掩護,竟然守住了城頭,給後續登城的將士們提供了安全的通道。

“閃開!”

後麵一聲大吼,眾人閃開一條路,就見一群身披重甲的高大漢子走了過來。

“是刀斧手!”

沈安不動則已,一動把家底都扔了出來。

而在另一麵,數百身披黑甲的軍士正在登城。

“邙山軍也上了!”

刀斧手們一衝上城頭,頓時局勢逆轉。

他們身披重甲,幾乎刀槍不入,手中拿著刀斧一揮,周圍的敵軍無一能幸免。

城頭刮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而在側麵,邙山軍的鄉兵們靠的是配合默契,一步步在推進之中。

可偶爾的單打獨鬥讓人知道,他們的個人武勇並不遜色於刀斧手,有過之而不及。

“厲害!”

陳宏看著鄉兵們結成陣型,橫掃了一段城頭後,不禁讚不絕口。

“沈郡公練兵之能讓某歎為觀止啊!”

沈安笑了笑,說道:“李寶玖。”

身後一個身披宋軍甲衣的男子走出來,恭謹跪下。

“主人。”

呃!

陳宏不禁愕然,心想可沒聽說沈家有奴隸啊!

沈安淡淡的道:“去吧,讓某看看你的武勇。”

“是。”

李寶玖起身,身形矯健的上馬,然後一路疾馳到城下。

“李寶玖來了。”

這位李寶玖如今在軍中也算是名人了,所以引發了一陣歡呼。

李寶玖咬著長刀,左手拿著盾牌,飛速登上城頭,長刀揮舞間,竟然無一合之敵。

他深諳西夏將士的操練之法,所以帶著一隊軍士竟然直接衝殺了下去。

“擋住他們!”

敵將麵色鐵青站在那裏,恨不能馬上來十萬援軍。

李寶玖在奔跑中突然張弓搭箭。

咻!

敵將捂著咽喉倒下,周圍頓時大亂。

“萬勝!”

歡呼聲傳來,漸漸彌漫到了後麵。

“誰斬殺了敵將?”

陳宏興奮的問道。

前方的消息不斷傳來。

“郡公,李寶玖斬殺敵將!”

“好!”

沈安點頭,很是滿意。

陳宏問道:“李寶玖……某為何沒聽聞過這等猛將之名?”

身邊有人在低聲說著情況:“那李寶玖是宥州守將,被沈郡公折服,願意認他做主人,隻是沈郡公不肯,後來他一直磨,直至他騙開了鹽州城門後,沈郡公才默許……”

“竟然是敵將?”

陳宏看了沈安一眼,覺得這事兒怕是有些問題。

“韓相來了書信,說隻管收下,回頭誰敢置喙,隻需一個打開鹽州城的功勞,就能噴死那些人。今日李寶玖又斬殺敵將,更厲害了。”

你沈安的奴隸立下大功,這個咋算?

陳宏看著沈安,忍不住問道:“這功勞如何算?”

沈安淡淡的道:“某不想弄個奴仆在家裏,所以他可以選擇接受封賞。”

這是真心話。

“城破了!”

前方一陣歡呼。

“哈哈哈哈!”

陳宏不禁大笑起來,可沈安卻依舊是神色淡淡的,兩者一比較,陳宏的麾下不禁暗自搖頭,心想殿帥可是有些沉不住氣啊!

這等大場麵對於陳宏來說太刺激,太興奮,可對於東征西伐,戰功赫赫的沈安來說,隻是小菜罷了。

沈安負手緩緩向前,吩咐道:“斥候往左右去,查探敵軍援兵。”

“報……”

一騎飛馳而來,近前後喊道:“稟郡公,李寶玖斬殺敵將後,率人打開了城門,讓我軍得以進入。”

臥槽!

沈安很無語的看著前方,心想你這是要作妖不成?

你隻是騙開了鹽州,那還有餘地。

今日破城你來了個首功,官家和宰輔們也不能無視這個大功,封賞真的會來了。

罷了罷了。

沈安搖頭,陳宏跟上來說道:“此事由不得他了。”

沈安點頭,“功勞太大,奈何。”

“也隻有你嫌功勞大,哈哈哈哈!”陳宏心情大好,忍不住大笑起來。

隨後就是清剿敵軍,沈安沒關注這個,交給了陳宏,自己坐鎮外麵,不斷派出斥候去打探敵軍消息。

城中還未平息,斥候就帶來了消息。

“郡公,敵軍……數十萬,他們來了。”

沈安的臉頰顫動了一下,吩咐道:“全軍進城,另外去告訴韓相,梁氏傾巢出動。”

那個娘們果然是夠狠啊!一下就把賭注全給扔了出來。

能接住不?

沈安盤算了一下,覺得還行。

“令人去環州和鎮戎軍報信,就說是老子說的,要立功的趕緊來,前出到韋州待命,咱們和梁氏決戰。”

旋即沈安就進了城,找到了陳宏。

“數十萬大軍?”

陳宏也傻眼了。

這等規模的大戰多少年沒見到過了。

沈安平靜的道:“梁氏這是忍不住來救援靈州,可靈州已下,她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城中加快清剿,準備守城的東西。”

沈安把城中交給了陳宏處置,自己帶著人布置防禦。

“見過主人。”

李寶玖這一句大宋話已經說得有板有眼了,沈安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立功不小,回頭朝中會有封賞,估摸著一個防禦使什麽的能有。”

所謂的防禦使就是虛銜,但也極為難得。

李寶玖一聽翻譯的話,二話不說就拔出了長刀。

沈安冷冷的看著他,聞小種已經準備出手了。

可李寶玖卻把長刀在左臉上一拉。

臉頰上的肉順著口子往兩邊翻開,鮮血流淌。

有人不禁驚呼一聲。

翻開的口子看著像一張嘴,很可怕的一個場景。

李寶玖抬頭,“某是主人的人。”

沈安回頭,“給他處置傷口。”

聞小種親自出手,態度好了不少。

“這是何苦來哉!”

沈安很是惆悵。想到家裏以後多一個凶神惡煞的奴仆,不知道妻兒會不會害怕。

“郡公,不可再拒絕了,否則他會覺著這是對自己的羞辱……勇士被羞辱,隻有以死來明誌。”

通譯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帶著豔羨,覺著得了個這樣忠心勇猛的奴仆,沈安的運氣當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沈安點頭,說道:“告訴他,安心。”

臉上被纏著一道布巾的李寶玖看著很是可笑,可知情人都用敬佩的目光在看著他。

此刻不是後世,忠義之人依舊被人讚頌。

梁氏來了。

數十萬大軍鋪天蓋地,那聲勢讓人膽寒。

“太多了。”

陳宏看著敵軍的威勢,覺得腿有些軟。

他被嚇到了。

當年遼軍大舉入侵,大宋君臣就是被嚇尿了,真宗準備跑路去南方,群臣大部分都想跟著去。

“她來晚了。”

沈安很是淡定的道:“喊話,就說某請梁氏進城喝茶。”

十餘個大嗓門軍士排練了一番後,衝著外麵大喊。

“沈郡公請梁太後進城喝茶敘舊……”

操蛋的玩意兒,誰讓加的‘敘舊’?

請她進城是調侃,可加一個敘舊卻不同了,讓人不禁聯想起兩人在青澗城的相遇。

曹佾很是得意的道:“這話一出去,梁氏得吐血。”

梁氏是想吐血了。

麵對群臣的目光,她惱羞成怒的道:“攻城。”

於是一場攻防大戰開始了。

火器在手的宋軍守城守的遊刃有餘,不過是幾次之後,西夏人就退了。

沈安站在城頭上,很篤定的道:“梁氏會退兵!”

果然,沒多久,西夏人漸漸退去。

“她為何退兵?”

有人不解。

沈安說道:“此戰我軍橫掃西夏,梁氏再狠也怕了,此後征戰為輔,主要還是勸降。”

曹佾說道:“勸降?梁氏怕是不肯吧?”

梁氏表現出來的狠辣大家都看在了眼裏,可不是省油的燈。

沈安笑道:“在此戰之後,西夏內部不服梁氏的人會越來越多,兩邊紛爭,大宋就是漁翁。”

這等謀劃一般多見於廟堂,軍伍之中得聞,眾人不禁心情振奮。

“敵軍退了!”

外圍的遊騎回來了,衝著城頭驕傲的喊道:“敵軍自己遺屍五具,全數退了回去。”

“遺屍五具?”陳宏狂喜道:“這是內部有人不服梁氏,被她斬殺了。”

沈安分析的全對!

“西夏要亂了。”

“萬勝!”

城頭的歡呼聲一直傳到了西夏人那邊,他們退的越發的快了。

……

第三更,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