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回家了。

為了營造出書院沒有異常的局麵,他今日依舊按時歸家。

書院裏現在就隻剩下那些住宿的學生,還有管理他們的教授。

夜色深沉,學生們都睡了。

王波拎著燈籠和其他兩個教授一起巡查了一遍學生們住宿的地方,然後又巡查了一圈校舍和實驗室。

一個教授縮縮脖子,“這天氣白天暖和,早晚冷颼颼的,不小心就受寒了,回去喝一杯暖暖?”

王波搖頭道:“值夜的不許喝酒,這是規矩。”

“喝一口也不礙事吧。”

那個教授喜歡喝酒,但王波卻不肯違反規矩。

三人到了住所,閑聊了幾句就輪流睡覺。

王波先睡了。

等到了醜時時,有人叫醒他。

“馬上!”

冷颼颼的時候從被窩裏鑽出來需要勇氣。

王波艱難的起床,然後打個噴嚏,拎著燈籠出去了。

他帶著燈籠出去,先去看了看學生們的住所,然後又去了實驗室那邊看看,最後往校舍去了。

他剛走過一排校舍,眼前突然一黑。

前方站著幾個男子,為首的一個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在王波想掙紮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是某!”

王波停住了掙紮,那人也鬆開了手。

“山長?”

這都啥時候了,沈安竟然帶著人出現在了書院裏,烏漆嘛黑的這是要幹啥呢?

沈安低聲道:“你照常回去。”

王波心中一凜,趕緊拎著燈籠往回走。

他前腳一走,沈安就帶著人摸去了後麵實驗室那邊。

“郎君,來了。”

黃春也出動了,用他來查找這等雞鳴狗盜的敵人,真的是大材小用了。

沈安點頭,“一網打盡!”

五個男子悄然摸到了書院的圍牆下,卻沒看到遠處有人影閃過。

四個男子先後翻了進去,剩下一個把風的男子裝作醉漢在附近走動。

兩個黑影從側麵摸了過來,悄然跟了過去,就在把風的男子剛回頭時,隻是一拳就打暈了他,然後拖進了黑暗裏。

四個男子摸進了書院,有人扔了一塊東西過去,那條狗就夾著尾巴跑了。

他們悄然走到了那一排實驗室之前,為首的低聲道:“怎麽上鎖了?”

“當然有鎖,撬開!”

“要棍子嗎?”

一個突兀的聲音在後麵傳來。

“要啊……”

四個男子突然發現不對。

這個聲音不熟悉啊!

而且距離也不對。

瞬間他們的反應就能看出素質來了。

三個男子咻的一下就往前跑。

一個男子緩緩原地跪下。

前麵突然燃起了火把,幾個鄉兵走了出來。

“跑!”

三個男子突然分開,往三個方向狂奔。

“三息!”

鄉兵們並未追趕,反而還說什麽三息。

一個男子在奔跑中回頭看了一眼,亡魂大冒的喊道:“別放箭!”

那些鄉兵的手中端著小巧的弩弓,正平靜的瞄準他們。

那男子在狂奔中來了個急刹車,然後摔倒在地上。

弩機被激發,輕微的聲音在夜間還壓不過奔跑的聲音。

前方狂奔的兩個男子突然歪歪斜斜的衝了出去,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別讓他們吵醒了學生們!”

沈安就像是大魔王般的出場了。

他的身後是聞小種和李寶玖,這個保護陣容很強大,以至於沈安今日都沒帶鋼板出門。

慘叫聲剛起來就被堵住了,但依舊有人聞聲趕來。

王波在遇到沈安後壓根就沒睡,聽到慘叫聲馬上就衝了出來。

“這是……”

沈安走到了那個跪著的男子身前,微笑著問道:“目的是什麽?”

男子抬頭,臉上全是汗水,“是……是偷東西。”

“偷什麽?”沈安說道:“某的耐心有限。”

男子急促的呼吸了幾下,“說是見到不認識的東西就偷。”

“沒文化。”沈安歎道:“不認識的多了去,裏麵有些東西不小心就能弄死人,不認識的就偷?誰指使的?”

男子不禁看向了一個中箭的男子。

沈安點頭,鄉兵拉開他嘴裏的布,喝問道:“是誰指使你來的?”

男子用力的吸一口氣,然後呸的一下,吐了鄉兵滿臉的口水。

鄉兵擦都不擦,隻是看著沈安。

“竟然這般骨頭硬,那便一塊塊的打碎他的骨頭。”

鄉兵獰笑道:“郎君您放心,保證半個時辰內他會招供。”

“一刻鍾足夠了。”

沈安覺得有些冷,“有酒嗎?”

王波說道:“有。”

嗯?

沈安看著他,“哪來的?”

王波腸子都悔青了,尷尬的道:“有個教授……不過他沒喝。”

“去拿了來。”

王波帶著酒再過來時,那個男子已經軟成了一灘爛泥,把什麽都招供了。

“錢悅,好名字。”

沈安讚道:“有錢就有樂子,就喜悅,直截了當,不虛偽,不做作,這樣的人某最喜歡。”

鄉兵堵住了男子的嘴,說道:“他們三人都有人命在身。”

“這是知曉沈某嫉惡如仇嗎?”沈安笑了笑,王波在邊上覺得有些冷。

沈安很和藹的衝著王波說道:“回去睡覺吧,今夜之事忘掉它。”

王波看了被捆在地上的幾個男子一眼,從小受到的教育讓他很自然而然的說道:“山長,報官吧。”

“好。”

沈安很和氣的點頭。

王波緩緩而去。

當那幾個男子麵露喜色時,沈安淡淡的道:“某就是官!”

黃春請示道:“郎君,怎麽處置他們?”

“三人有人命,全數吊死在那錢悅的房間門口。那二人沒人命……”

那兩個男子渾身哆嗦,感激之情當真如滔滔江水般的延綿不絕。

沈安打個哈欠,“上次國舅不是說南邊有黑心挖煤的人嗎,進去了就出不來,把這二人送過去。”

“嗚嗚嗚……”

那二人拚命的掙紮著,眼中有絕望之色。

黑煤窯啊!

沈安回身,沉聲說道:“馬上去查錢悅。”

幾個鄉兵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安就站在那裏,不知何時,王波又過來了。

“山長,那些人……很厲害嗎?”

王波不傻,從看到沈安之後就在猜測。

這是有人想來書院偷東西吧,然後山長得知消息後就來蹲守,一舉擒獲了賊人。

實驗室裏的東西很珍貴,能進出的都是對雜學有研究的學生,帶頭的是那些跟著沈安從太學過來的學生。

這樣的地方自然要看守好,於是書院就買了一條狗來看門。

如今看來狗看門還是靠不住啊!

“咱們更厲害!”

沈安在想著可能的對手,有鄉兵來稟告,“郎君,皇城司的人來了。”

皇城司人大抵把書院這一帶當做是重點巡查的地方,發現有動靜後就來詢問。

來的是個乞丐。

真的很像是個乞丐。

這廝的背上還背著兩口麻袋,沈安一見不禁就想到了丐幫。

這是二袋弟子?

“見過郡公。”

密諜不敢在沈安的麵前弄鬼,老老實實地說了來意,“今日輪到小人在附近查看,發現書院裏有動靜……”

“書院的學生最近有些懶散,某來給他們提提精神。”

沈安的回答雲山霧罩,但密諜馬上就懂了,一臉興奮的道:“郡公,可是趁他們睡著的時候喚醒?”

夜襲啊!

這個是邙山書院的特色。

沈安點頭。

密諜告退,剛出書院,就聽到裏麵有人在喊:“起床了!”

嘖嘖!

這淩晨睡的最香的時候被喚醒,真的很難受啊!

也不知道沈郡公是從哪裏學來的這一招,開始是在太學,後來是在書院,但凡被他教過的地方,這一招都讓學生們刻骨銘心。

書院裏頓時沸騰了起來,隔壁有人在扯著嗓子喊道:“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這還有沒有律法了……”

“搬家!明日就換房子!”

“這日子沒法過了,早就說別和沈安管的書院做鄰居,官人你偏不信,這下信了吧?”

“這不是房價低嘛。”

“為何房價低?不就是因為隔三差五的要吵鬧一回嗎?”

“吵就吵吧,咱們捂著腦袋就是了。咦,你在被子裏放屁?好臭!嘔!”

……

學生們急匆匆的跑到了校場上,等見到沈安時,都覺得心中一緊。

竟然是山長親自來夜襲,難道是咱們這段時日太嘚瑟了?

“跑十圈!”

沈安言簡意賅的交代了懲罰。

最近學生們是有些太嗨了。

從假期歸來之後,許多學生收不住心,學習不專注,走神,三三兩兩的溜出去玩耍。

來一次夜襲,就當是敲警鍾。

“郎君,那錢悅的父親原先做過淮南路的轉運使,他自家沒本事,但也承襲父蔭,做了幾年的縣丞,後來熬不過,就早早的告病在家,在京城頗有些人麵。”

“老衙內!”

這等人不少,而起因就是大宋的恩蔭製度。

到了一個高度的官員都能申請給自己的子弟恩封,甚至還能混個實職。

沈括就是這樣的例子。

就算是沒有實職,隻要能把父輩的人脈接過來,那就是豪紳。

所謂官員和豪紳,其實就是一體的。

所謂穿一條褲子指的就是他們。

“郎君,準備好了。”鄉兵們的身上帶著露水,臉上還殘留著猙獰。

沈安淡淡的道:“去吧,給那錢悅一個驚喜。”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