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對於中原來說就是一個生產敵人的地獄。

從很久以前,關於北方敵人的記錄就不絕於史書。

看著北方!這是無數帝王留下的忠告。

但凡中原一統之後,就會麵臨著北方的大敵。

匈奴,突厥,如今的遼人,以後的韃靼和瓦剌,再後來……

北方苦寒,中原政權很少把目光主動投送過去,可那些敵人用一次次的入侵告訴他們,北方不能輕視。

那個苦寒的地方能培育出最好的戰馬和最好的戰士。

他們以遊牧為生,饑一頓飽一頓。而漢兒卻有耕種的天賦,那日子過的讓北方的異族嫉妒的眼睛發紅,於是頻繁侵襲。

趙曙想過一勞永逸的解決那些敵人,可想想那無邊無際的草原,他就覺得自己是在癡人說夢。

“高麗並不好惹。”冷靜下來後,韓琦說道:“遼人數次攻打高麗,可高麗多山,遼人也無可奈何,數次勝利,可終究無法讓高麗屈服。”

“是啊!”歐陽修大抵覺得高麗無害,沈安的麵目太猙獰了些。

“若是大宋和遼軍交戰時,高麗人在邊上來一下呢?”

沈安指著遼人的東京城說道:“大宋若是打到了遼人的東京城,高麗人從側麵給遼軍來一下,如何?”

韓琦看著地圖,點頭道:“是個好主意。”

曾公亮也一本正經的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便是上等的兵法。”

趙曙不禁冷笑。

一群宰輔被沈安一番話給說動了,然後裝模作樣的說什麽兵法。

“你想如何做?”

“臣在想能否在高麗駐軍。”

沈安回想起了許多事,臉色微冷,“陛下,大宋雄立於東方,高麗首鼠兩端,一旦有變就是大宋的心腹之患,有句話……”

他認真的道:“太祖皇帝有雲,臥榻之側,其容他人酣睡?您若是有重複漢唐雄風之意,高麗不可不圖!”

高麗在脫離了中原之後,漸漸就變成了一枚棋子。在中原強大時他們低頭,在中原板**時,他們覬覦,虎視眈眈;在大敵壓境中原時,他們會掉頭咬曾經的主人一口……

一句話,大宋需要在東方重塑漢唐秩序,那麽身邊絕不能有白眼狼。

趙匡胤也算是雄心勃勃,若非是早逝,幽燕之地當真難說。

而他的這番話被沈安重提,一下就激起了趙曙的雄心壯誌。

“可高麗遠在海外,如何攻伐?”

趙曙的語氣鬆緩了,幾個宰輔交換了一個眼色。

“陛下,水軍!”

沈安一臉誠懇的模樣,可在趙曙的眼中卻看到了一個惡魔。

他的手抖了幾下,問道:“水軍南下時你說了什麽?”

這個……

沈安幹笑道:“臣沒說什麽。”

“嗯!”趙曙怒了,“速速道來!”

沈安一本正經的道:“臣隻是告訴他們,官家不易,諸位相公不易,三司不易……所以水軍要牢記一點,那就是自己養活自己。”

趙曙隻是想了一下,就冷笑道:“堂堂大宋水軍,在你的熏陶下變成了劫匪,第一次出海就弄了許多走私船,後來更是在交趾連續出手……此次想去哪?高麗?”

沈安抬頭,一臉欽佩的道:“官家神目如電……”

咻!

趙曙終於被氣壞了,隨手解下東西就扔。

沈安下意識的伸腳,和踢足球卸球般的一卸,那東西緩衝了一下落地,竟然沒碎。

我去,羊脂白玉啊!

沈安趕緊拱手請罪,“臣有罪。”

就在他拱手時,緩緩的用腳把玉佩挪了過來。

這可是極品的玉佩啊!

忒好看了。

沈安覺得這一趟值了。

趙曙罵道:“滾!”

“是。”

沈安躬身,雙手都到地麵了。

宰輔們見了不禁暗自讚歎著,覺著年輕人的身體真好,換了自己來個雙手到地,多半會當場撲街。

沈安出了皇城,鬆開右手,一塊羊脂白玉的玉佩到手。

哇哈哈哈哈!

他得意的笑了笑,一路回家。

而在殿內,趙曙已經冷靜了下來,“水軍野性十足,出海就要見血,不過高麗人彪悍,他們可會吃虧?”

韓琦說道:“陛下,那不是有常建仁嗎?”

排骨將軍的名號響徹交趾,每當看到一個宋將赤果著上半身衝殺過來時,交趾人隻有逃命的份。

堪稱是聞風喪膽啊!

“嗯,那是個狠的。”趙曙想起了一件事,“他們隨後會去交趾,朕記著蘇晏是去年出使占城,至今還沒有消息。”

討論了一會兒國事之後,眾人就散了。

趙曙起身,有內侍習慣性的去找那塊玉佩,卻怎麽都找不到。

“都知,官家的那塊玉佩不見了。”

陳忠珩納悶的道:“不是掉了嗎?該是碎了吧,仔細找找。”

那塊玉佩趙曙頗為喜歡,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趙曙回到後麵,高滔滔見他麵帶怒色,就勸了幾句。

“那沈安就是個膽大的,宰輔們壓根就沒想著對付高麗人,可他卻找個由頭就勸我動手,堪稱是顛倒黑白啊!”

一個騙子被沈安加工了一下,就變成了一個高麗奸細,哎!

趙曙很頭痛。

他想到了交趾。

當年沈安就用同樣的栽贓手法把李柏給拿下了,變成了大宋的奸細。

高滔滔可不關心這個,她隨口道:“前幾日大娘和二娘吵架,說是老死不相往來,可今日又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話,還一起喝茶吃東西,官家,您說這孩子們怎麽那麽有趣呢?”

她說者無心,趙曙卻聽者有意。

他想到了北方層出不窮的敵人。

那些敵人大部時間裏都在裝孫子,對漢唐低頭,可隻等漢唐衰退時,那些孫子搖身一變,就變成了祖父,衝進中原來燒殺搶掠。

沒有永遠的恭順!

他霍然起身,“讓張八年來!”

高滔滔被嚇了一跳,起身拿起大氅過來給他披上,“還有些冷,小心風寒。”

“朕渾身發熱!”

趙曙想起了那些金戈鐵馬,恨不能親率大軍出征。

稍後張八年來了,趙曙吩咐道:“你馬上派人快馬追上南下的水軍,讓秦臻和常建仁去問著高麗人,高麗是要聽大宋的,還是聽遼人的!”

張八年心中一驚,躬身告退。

高滔滔也有些驚訝,問道:“官家,高麗遠著呢。”

“現在遠,以後不遠。”

趙曙負手看著外麵,躊躇滿誌的道:“宰輔們好是好,隻是少了些進取的勁頭。沈安年輕,正是憧憬外麵的時候,他能提出謀求高麗,這便是忠心。”

高滔滔笑道:“是呢,忠心他是不缺的。”

“官家。”

陳忠珩來了,趙曙問道:“那玉佩可摔壞了?”

他當時氣壞了,想也沒想就摘下玉佩扔了出去。

不過那玉佩他很喜歡,有些後悔了。

陳忠珩低著頭。

趙曙笑了笑,“罷了,碎了就碎了。”

陳忠珩想隱瞞,可那個作死的沈安竟然在皇城外麵大搖大擺的拿出了那枚玉佩欣賞,據聞笑出了豬叫聲。

他抬起頭,“官家,那玉佩……那玉佩被沈安順走了。”

趙曙緩緩側身過來,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高滔滔已經聽出來了,自家官人在朝堂上發火,然後一怒之下把自己心愛的玉佩扔了過去。

可那玉佩怎麽被沈安得了呢?

她真的不理解。

趙曙被氣笑了,說道:“我把玉佩砸了下去,有些失手,奔著他的腳邊去了,他當時伸腳我沒在意,想來那時候就把玉佩給弄在了邊上,是了!那小子!那小子!”

趙曙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聲音很響亮。

等他放下手時,腦門那裏多了一個紅印子。

他惱怒的道:“那小子告退躬身,很是恭謹,那手都到地上了,我當時還說他知禮的,此刻想來他是趁機撿起了玉佩,好小子!”

敢把帝王砸的東西順回家,沈安大抵是第一人。

高滔滔看著他額頭上的紅印子,不禁捂嘴笑了起來。

……

“高麗容易反複。”

沈安出了皇城,就去了樞密院,尋到富弼交流。

“那是高句麗!”

富弼覺得沈安不學無術。

“高麗也是,一脈相承的。”

沈安堅持自己的觀點,“下官以為,一旦打下了遼人的中京城,右側就會有風險。你看著這裏,此時遼人的東京城就被夾在大宋和高麗之間,高麗會如何?”

富弼皺眉道:“若是有野心的話,定然會出兵奪取遼人的東京城,由此自大。”

“所以下官以為,此刻可以著手高麗了。”

他必須要找幾個同盟軍,大夥兒一起在朝堂上忽悠,好歹把大宋的目標訂的更高大上一些,別什麽隻要奪回幽燕之地就好。

幽燕之地好是好,可北方會不斷孕育出新的敵人,不趁機把這塊地方弄到手,以後還是大麻煩。

“一勞永逸!”

沈安的目光深邃,他仿佛看到了數百年後這塊大陸的格局。

大明躲在關內,關外的敵人在不斷膨脹,朝鮮在摩擦,倭國在孕育著一個怪胎……

此刻打亂這個進程如何?

他笑了笑。

富弼看著他的笑容,皺眉道:“老夫怎麽覺著嗅到了血腥味呢?”

“大國相爭,必有血腥!”

沈安笑了笑,笑容猙獰。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