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對於大宋來說就是一個窮山惡水的地方,而且盡出刁民。

那地方給大宋帶來的都是傷痛,所以此次沈安統軍南下,大夥兒都在叫好。

“交趾滅國了?”

就像是晴天霹靂般的,室內的人不禁都站了起來。

那仆役說道:“是,報捷的已經進宮了,說是沈郡公五月出兵,一路狂飆突進,連破城池,最後攻破了升龍城,擒獲李日尊。”

趙允讓呆立片刻,突然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老夫的十三郎……滅國了!滅國了,哈哈哈哈!”

大宋滅國不是新聞,當年開國時,大宋那群驕兵悍將也曾滅國無數。

可那是中原。

如今交趾一戰而滅,算是百年來對外的第一功績。

趙允良忍不住問道:“就那麽簡單?”

什麽狂飆突進,你欺負老夫整日在家修煉,不懂戰事嗎?

“交趾可不好打,當年一個儂智高就讓大宋焦頭爛額,交趾更厲害,他沈安五月從西南出兵,如今才七月,信使就算是一路疾馳,換馬不換人,從升龍城過來有三四千裏,他再怎麽跑也得要大半月一個月的吧,那就是說,他沈安一個月就滅了交趾?”

“一個月滅交趾……厲害!”

“那沈安果然不愧名將啊!”

沒人懷疑沈安在謊報軍情,隻是覺得震驚。

一個月滅了一國,有這麽快的嗎?

趙允讓讚道:“那沈安老夫當年就覺著是個名將的胚子,如今果然,那個……去問問!”

旁人不敢隨意打聽的消息,老趙這裏卻肆無忌憚。

稍後消息來了,“樞密院說了,沈郡公輕騎突進……”

“下麵呢?”連同趙允讓在內,大夥兒都在等消息。

仆役搖頭,“下麵沒了。”

操蛋!

眾人心癢難耐,都看向了趙允讓。

你是官家的生父,去打聽個消息唄。

“一月滅國啊郡王!”

“是啊!”趙允讓一拍腦門,“官家怕是要頭疼怎麽封賞他了。”

有人低聲道:“這是滅國之功,沈家……功高不賞,怕是……”

咻!

一個暗器飛了過來,砸在此人的臉上。

哎喲!

這人摸著臉,有鮮血從指縫間流淌下來。

暗器落地,卻是鬥茶用的茶筅(xian,用竹子做的鬥茶工具,用於攪動茶水生沫。)。

“畜生!”

扔暗器的是趙允讓,他怒道:“何為功高不賞?你這般詛咒沈安是何意?你這般貶低官家是何意?”

功高不賞,這是詛咒沈安以後要倒黴,更是奚落趙曙沒有度量。

趙允讓隨即吩咐道:“派人去沈家通報消息,另外……老夫今日想吃辣醬了,晚些去一趟沈家。”

這是來自於趙允讓的表態。

……

宮中的趙曙此刻已經被狂喜淹沒了。

“滅國了!”

作為帝王,文治武功都是他的目標。

文治……這個目標有些虛幻,在趙曙看來,能讓百姓填飽肚子更實在。

至於武功,他覺得大宋碾壓了西夏,和遼人分庭抗禮,這武功已經是百年來最鼎盛的時刻了,他很驕傲。

可一份捷報卻把他的驕傲擊得粉碎。

滅國了!

交趾沒了!

“一個月啊!”

趙曙拿著捷報的手有些顫抖。

“陛下……”

韓琦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就聽了一耳朵的交趾滅了,可怎麽滅的?

捷報就在官家的手中,若非是理智尚存,韓琦真想一把搶過來。

趙曙抬頭,微笑道:“沈安五月出兵交趾,前鋒輕騎而進,破諒州。”

這是第一戰!

“隨即前鋒一路橫掃,兵臨天德府,種諤被圍,沈安從後麵給了交趾人一下,破天德府……”

“妙啊!”

韓琦滿麵紅光,隻覺得自己所學的兵法在熠熠生輝。

“隨即大軍到了升龍城,沈安令水軍登岸攔截敵軍援兵,大軍屯兵城下,交趾人自信,可卻不知李柏就是個奸細……”

“李柏?”韓琦猛地想起了此人,“那個使者?”

時日太久了,久到他忘卻了此人。

“沈安早早令人進了升龍城,聯絡上了李柏,李柏得了李日尊的信任,自願戍守一段城頭……夜裏,裏應外合……哈哈哈哈!”

趙曙揮舞著捷報大笑了起來。

他沒法不笑。

大宋百年,對外戰績一塌糊塗,而今沈安一戰滅了交趾,這便是開天辟地的大事,他又可以去向祖先牌位顯擺了。

“果真是滅了交趾?”韓琦心中一熱,隨即習慣性的往後退了一步。

曾公亮正在發呆,腳麵一陣劇痛傳來,他倒吸一口涼氣,伸手搭在韓琦的肥腰上,熟練的一擰。

包拯深吸一口氣,喃喃的道:“那孩子……終究是成為了一棵大樹……老夫……老夫……”

包拯潸然淚下。

歐陽修憋了一首詞出來,剛想吟誦,就聽外麵有人喊道:“聖人來了!”

我去!

瞬間宰輔們都想躲。

皇後怎麽來了這裏?

除去大型儀式之外,大宋皇後基本就蹲在後宮之中。當然也有例外,比如說皇帝駕崩了,繼位的太年輕,還需要皇後……不,此時叫做太後出來垂簾聽政。

但此時的太後是寡婦,無需像是禁臠般的不得拋頭露麵。

所以此刻君臣聽到高滔滔來了都有些懵,然後不知所措。

宰輔們隻覺得殿內暗了一下,就趕緊低下頭,在韓琦的帶領下往邊上挪動。

高滔滔進來了,趙曙一頭黑線。

朕還沒死啊!你來這裏作甚?

這裏隻有帝王駕崩之後,太後垂簾聽政才能來。

“官家,交趾果真滅了嗎?”

高滔滔歡喜的道:“臣妾剛聽聞滅了交趾,不勝歡喜……”

“咳咳!”趙曙幹咳兩聲,想提醒她。

高滔滔卻充耳不聞,福身道:“臣妾昨夜做了個夢,夢見了太祖高皇帝。”

趙曙趕緊起身,束手而立。

韓琦想跪了。

太祖高皇帝就算是要托夢,也隻會托夢給官家啊!托夢給你一個女人,這算是什麽事啊!

包拯麵色鐵青,他老人家的怒火已經要滿了。

女人幹政,這像什麽話?

高滔滔仿佛並未感受到這些,繼續說道:“太祖高皇帝看著渾身金光四射……”

趙曙臉上的黑線幾乎實質化了。

他想起了沈安。

沈安提及沈卞時就是這個說法:陛下,臣父渾身上下金光閃閃啊!

現在又來了一個金光四射,你就不能換個新鮮的說法嗎?

“太祖高皇帝很是威嚴,他的身邊是太宗皇帝。”

得,把直係老祖宗也拉出來了,趙曙趕緊低頭。

“太祖高皇帝說……”高滔滔虔誠的道:“當今官家可為中興之主……”

瞬間趙曙覺得鼻頭一酸,然後淚水就忍不住撲簌撲簌的往下掉。

高滔滔福身告退。

宰輔們拱手,“臣等告退。”

出了大殿後,韓琦肅然道:“聖人不易。”

麵對宗室的怪話牢騷,高滔滔出麵,用一番夢裏的話給予官家支持。若是平時,這話說出來就是笑話,可現在官家挾滅國之威,誰敢輕忽?

眾人點頭,包拯說道:“交趾滅了,諸位,此事該如何?”

一股喜悅緩緩升起,韓琦說道:“馬上通告全城,官家稍後應當有賞賜,歡喜吧……都歡喜起來。”

炸了!

當南下大軍滅了交趾的消息傳來後,汴梁炸了。

“交趾滅國了?”

蘇義連吊車都不指揮了,猛地蹦跳了起來,“滅國了!”

無數人在歡呼。

滅國這個詞對於大宋而言久違了。

當年開國時滅國距離此刻太遙遠,無人見過,無人感受過那等驕傲。

可現在大家都感受到了。

船上的貨主在叫罵船工,聽到這話後呆了一下,然後滿麵喜色的道:“果真嗎?”

“如今有軍士在城中報捷呢!”

商人仰頭長嘯一聲,然後說道:“好,某在廣南西路的生意要發達了!”

當交趾被掃平時,廣南西路就會引來一個大發展時期。

城中到處都在狂歡,而在宮中,趙曙無視了陳忠珩的暗示,就坐在了殿外的台階上。

前方宮殿林立,陽光照在屋頂上,反射出無數光芒。

“交趾滅了?”

陳忠珩低頭,“是。”

“當年一個儂智高就能讓大宋束手無策,隻能讓狄青去……”趙曙夢囈般的道:“可如今交趾都被大宋給滅了。當初出兵,朕說是懲戒之戰,可朕卻派了沈安去,這便是不甘心。”

“沈安就是個不安分了,說是懲戒之戰,但他哪裏會聽,將在外啊!”

“不過朕最多想到他能讓李日尊狼狽逃出升龍城,卻沒想過他能滅國,滅國,哈哈哈哈!”

趙曙拍打著身邊的石板,暢快的大笑著。

周圍的宮女內侍都在看著這個失態的管家,心中歡喜。

“交趾乃是西南混亂之源,打下了交趾,大宋就能傾力北顧。交趾一下,大宋半壁江山穩固,陳忠珩,你來說說,朕這個皇帝如何?”

他微微眯眼看著前方,仿佛隻是隨口說了句笑話。

可陳忠珩卻聽出了些快意。

前陣子有人說官家刻薄,說什麽果然是外係繼位,沒經過帝王之術的教導,小家子氣。

趙曙明著看不出什麽異樣,可作為身邊人,陳忠珩卻知道他很惱火。

“官家,大宋百年,因您而盛。”

這話陳忠珩說的情真意切。

“這個大宋早就痼疾纏身,當年的仁宗皇帝發誓要改變這些,範文正等人信誓旦旦要革新大宋,可終究在那些人的反撲之下煙消雲散。”

“而您卻一直在堅持著。”

陳忠珩伺候過兩代帝王,所以說的很是認真。

“官家,您……不容易。”

無數個夜晚,趙曙等高滔滔睡著後就悄然起身出來,然後端著燭台看地圖,看啊看,一個人念念有詞……

就和瘋子一樣。

帝王本就是瘋子!

不瘋魔,不成活!!

……

第五更,剛剛碼完,爵士繼續努力,大家等等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