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昏迷不醒!”
吳興第一時間就去禦史台找到了呂誨。
他麵色微變,小吏來上茶水,他隻是擺手。
“別擔心!”
呂誨親自把茶水送過去,說道:“王雱出言不遜,你隻是打了一拳,並非想把他置於死地,有事也隻是過失,所以……”
他把茶杯放在邊上,俯瞰著吳興,眼神微微有些冷。
吳興深吸一口氣,“王安石定然會發狂,還請呂知雜指教。”
呂誨微笑道:“某在禦史台待了許久,見識了許多爭執。許多事要的就是態度,你此刻立刻去請罪,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清楚,如此官家就算是生氣又能如何?難道還能把無意弄傷王雱的你……嗯?”
他揮了一下手,“無心之錯,雖錯不罰,就算是要罰,也僅僅是斥責。就算是王雱去了,也不過是降職罷了,你擔心什麽?”
吳興起身,拱手道:“多謝呂知雜,某這便去寫奏疏。”
“事不宜遲!”呂誨含笑道:“要快,你在這裏寫,隨後馬上送進去。”
“如此,此事就算是了了。”
……
蘇軾聞訊第一件事不是去王家,而是去請見趙頊。
“蘇軾來了?此次他算是聰明。”
蘇軾的文采大抵縱橫數百年都無人能及,但情商什麽的比較差,經常幹出些讓人無語的事兒來。
趙頊點頭,說道:“我正好要用他,快讓他來。”
稍後蘇軾來了,趙頊急促的道:“元澤和呂誨等人發生衝突,被龍圖閣待製吳興一拳擊倒,如今昏迷不醒躺在家中……”
“那某去看看!”
蘇軾轉身就準備跑。
哎!
趙頊搖頭,覺得蘇軾夠朋友,但就是不夠聰明。
“站住!”
趙頊叫住了他,說道:“事情緊急,我已經請了禦醫去王家診治,你這裏,我要你做一事。”
“何事?”蘇軾是真的夠朋友,堪稱是坦**無私。
“此事剛發,吳興等人必然會惶急,想辦法開脫。”趙頊沉聲道:“你是禦史,你馬上寫一份彈劾的奏疏,我讓人遞進去。”
“紙筆!”
不給蘇軾考慮的時間,趙頊叫來了紙筆。
蘇軾隻是想了一瞬,落筆如飛。
趙頊不但心他的文筆,但見他沒多久就寫好了一份奏疏,依舊很是佩服。
等看了一眼奏疏的內容後,趙頊就更沒話說了。
這人莫不是文曲星的親戚?
“馬上遞進宮去!”
趙頊雷厲風行的姿態讓蘇軾還有些懵逼。
“喬二何在?”
“大王。”
喬二進來了。
趙頊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最近你做事很是懶散……”
“大王,臣……臣有罪。”
喬二最近是懶散了些,他以為趙頊不知道。
可趙頊不是不知道,而是等著現在出手收拾他。
“你馬上去傳話,就說蘇軾彈劾吳興重傷王雱,官家震怒!立刻去!”
喬二瞬間想死。
這是謠言啊!
若是被查到了,大王定然是不認賬的,他喬二就是罪魁禍首。
我的命好苦啊!
喬二想拒絕,可趙頊隻是看了他一眼,喬二就哆嗦道:“臣馬上去!”
蘇軾已經傻眼了。
他不知道這麽做的目的,但還是選擇信任趙頊。
“別管此事了,你先去看看元澤吧。”
趙曙不覺得自己把蘇軾用了即丟有問題,蘇軾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
稍後趙曙看到了蘇軾的彈劾奏疏,他皺眉道:“王雱有些尖刻,這朕知曉,可吳興為何要動手?”
韓琦是宦海裏的老魚,所以對這些門清,“陛下,吳興是龍圖閣待製啊!”
包拯馬上補了一刀:“龍圖閣待製四人,吳興最是無用!”
瞬間一個庸官的形象就出現了。
趙曙冷笑道:“他這是擔心朕會拿下他,然後讓沈安接任嗎?即便是如此,也不該動手!”
他不知道王雱的毒舌能讓人噴血,失去理智,所以越發的厭惡吳興了。
“陛下,外麵有傳言,說是蘇軾彈劾吳興,陛下震怒!”
嗯?
趙曙心想這消息怎麽傳的那麽快?
陳忠珩說道:“陛下,蘇軾先去了大王那裏。”
這個沒啥好隱瞞的,趙頊也不想隱瞞。
趙曙點頭,“大郎這是生氣了,蘇軾的性子豁達,可卻坦誠,怕是怒不可遏了。”
得!
這事兒被趙曙這麽一腦補,全圓過來了。
“陛下,吳興有請罪奏疏上!”
外麵來了個內侍,趙曙冷笑道:“早不上晚不上,等外麵傳言說朕震怒之後才想著來請罪,果然是八麵玲瓏!”
呂誨和吳興的謀略並沒錯,隻是他們沒想到趙頊卻橫插一手,直接用蘇軾的彈章搶先一步,隨後更是讓喬二散播謠言……
如此吳興此刻的請罪就變成了投機。
合著你把王雱打的昏迷不醒,還沒想著來請罪啊?
也就是聽到被蘇軾彈劾了,聽到朕憤怒了,這才姍姍來遲!
吳興若是得知,定然會吐血三升。
他真的很快了啊!
可請罪奏疏一定要寫的情真意切,如此才能打動官家。
以他的文采寫一份情真意切的請罪奏疏需要些時間,而蘇仙卻是文思如尿崩,頃刻而成。
謀略上趙頊和呂誨大抵沒什麽差距,但在文采上蘇軾卻直接碾壓了吳興,差距之大,堪稱是讓人絕望。
……
“某真的沒想到……隻是一拳,某含怒而發,隻想教訓他一番,可誰曾想他摔倒在地……”
下衙了,吳興和幾個同僚一起出來,聲音很大的說著自己的冤屈。
造勢造勢,聲音不大你造什麽勢?
幾個同僚低聲勸慰著他,有人含笑道:“既然是無心,吳龍圖的請罪奏疏一上,此事就煙消雲散了,隻是以後要避著王知府罷了。”
王安石可是開封府知府,也是最近幾年任期最長的一位,可見其人深得官家的信任。
吳興一臉無辜的道:“此事真是……無妄之災啊!罷了,以後某見到王安石就退避三舍罷了。”
邊上的人都點頭讚許,可吳興的心情卻漸漸輕鬆了下來。
呂誨給他的招數是以退為進,今日請罪,明日再上奏疏求外放。
哪怕是無心之失,可臣卻心中愧疚不安,這不就主動要求去外麵任職吃苦,這算不算是高風亮節?
這一去還能完美避開王安石的報複,等再次歸來時,王雱屍骨已寒,王安石頹然,大事定矣。
這個謀劃極為精巧,吳興決定晚些就去呂家,好生感謝一番呂誨。
“吳龍圖!”
下衙的人流緩緩前行,一個小吏卻逆行而來。
“何事?”吳興微笑著,此刻他必須要展示自己的姿態,不能有半分不安。
小吏近前,焦急的道:“蘇軾先前彈劾了您……”
操蛋的蘇軾!
吳興隻覺得腰那裏有些發酸,他的眼皮子眨動了一下,“無事。”
彈劾就彈劾吧,這是遲早的事兒。
“後來有人說蘇軾彈劾您,官家震怒。”
吳興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然後迫不及待的問道:“這個消息何時傳出來的?”
“在您的請罪奏疏進去之前。”
吳興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麵色慘白的道:“蘇軾怎地能這麽快?”
眾人都同情的看著他,心想你的請罪奏疏可是進去晚了,被蘇軾趕在了前麵,有投機的嫌疑啊!
吳興想吐血。
事情出來後,他覺得問題不大,所以沒管,等後來得知王雱昏迷不醒,這才去尋呂誨商議,隨即就上了奏疏請罪。
這一步步的都沒錯,都很及時啊!
可現在卻晚了一步,讓人憤怒的一步。
他急匆匆的去尋呂誨,好歹在呂誨進家前截住了他。
呂誨看了左右一眼,“你不來某也要請你來,不過家裏不方便,去外麵吧。”
此事麻煩,他雖然願意出主意,但卻不肯太過。
在家裏就是同黨,在外麵是偶遇。
兩人尋了家酒樓。
“呂知雜救某!”
一進去吳興就跪下了。
果然是沒本事啊!
呂誨心中鄙夷,說道:“此事某問過了,和文采有關。”
“文采?”
吳興說道:“知雜,某的文采自問不差啊!”
能進館閣任職的,文采是先決條件。
呂誨看著他,突然歎道:“可你那份請罪奏疏寫了小半個時辰,知道蘇軾寫了多久嗎?”
吳興搖頭。
呂誨苦笑道:“有人計算過蘇軾進出皇城的時辰,加減些必要之事,他寫那份彈劾你的奏疏,最多耗費了一炷香的功夫。”
“那麽快?”
一個是小半個時辰,換算後世的時間就是大半個小時。
一個是一炷香的功夫,也就是五分鍾。
雙方的差距至少在半小時以上。
這是一個令人絕望窒息的差距。
“就是那麽快。”
呂誨撫須道:“蘇軾在禦史台以文章詩詞出名,曾夜書八千,字字珠璣,這樣的人……你輸得不冤。”
“夜書八千,字字珠璣?”
吳興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他是神人?”
“對,在文章詩詞上,他就是神。”
吳興很絕望,呂誨說道:“官家此刻定然對你不滿,如今隻等著各方爭執,才能定下對你的處罰。”
“此事某該如何做?還請呂知雜教我!”
呂誨微微一笑,“簡單,要造勢,要讓汴梁人知道你是無心的,是被王雱激怒之後才出的手。王雱本性孤傲刻薄,這話一出,誰能不信?如此你就是無辜的,再上疏請求外放,就算是度過了此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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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舊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