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沫跑的氣喘籲籲的,等見到趙允讓時,趙仲鍼也在。

在得知凶手就是毛禦史之後,祖孫二人心情大好,正在其樂融融的下圍棋,邊上還坐著個女伎在吹簫。

簫聲嗚咽中,趙仲鍼緩緩偏頭看來。

“郡王,出雲觀的好些道人去找沈待詔的麻煩……”

“什麽?”

趙仲鍼手中的棋子落在木製的棋盤上,呯的一聲。

他霍然起身道:“翁翁,孫兒請帶十名侍衛去。”

郡王府的侍衛不少,十名的話影響不大。

趙允讓微微皺眉道:“慌什麽?”

趙仲鍼的眼睛有些發紅,說道:“翁翁,安北兄對孫兒親如兄長,他若是出事,孫兒……孫兒如何能坐視?”

趙允讓微微歎息,就在趙仲鍼跺腳準備自己去時,他說道:“帶二十人去,打!打出了事,老夫兜著!”

趙仲鍼瞬間就衝了出去,隨即外麵就傳來他呼喊侍衛的聲音。

趙允讓歎道:“少年人啊!意氣風發,快意恩仇,希望你們十年二十年後依舊能這般為朋友而衝動……”

……

“福生無量天尊。”

沈安抱著妹妹,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巷子的道人。

那些街坊被堵在家裏不得出來,都找來梯子,扒在牆頭上看著。

王儉站在木梯下問道:“是找茬的還是什麽?”

梯子上的是阿珠,她雙手扒著牆頭,回頭歡喜的道:“官人,這是出雲觀的觀主來了。”

王儉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說道:“那沈安說煉丹煉出來的都是毒藥,出雲觀的觀主舍慧乃是煉丹大師,這是來找麻煩的!”

阿珠喜滋滋的道:“官人,你不該念佛號,小心道尊怪罪。”

王儉喜得眉間都在跳動,說道:“心誠則靈啊!要是沈安被打個半死,回頭為夫就上出雲觀給香油錢去!”

阿珠也歡喜不勝的道:“舍慧真人煉丹無雙,出雲觀有錢呢!”

這時外麵一陣動靜,王儉催促道:“趕緊看外麵!”

沈家的大門前,一個道人麵色赤紅,看著就像是後世的高爐工人,他稽首道:“貧道舍慧。”

邊上一個笑的頗有仙風道骨味道的道人上前一步道:“貧道舍情。”

後麵一群道人沒資格報名,但卻都虎視眈眈的盯住了沈安。

這是有啥深仇大恨啊!

“郎君且退!”

好在姚鏈來了,沈安正準備撤退,那叫做舍慧的道人喝道:“沈待詔且慢。”

他說著就準備上前,姚鏈把木棍往前一點,喝道:“退後!都退後!”

沈安在看著,如果這些道人連木棍都不怕,那他就準備連夜帶著果果搬家,搬到城外去。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那個仙風道骨的舍情出麵了,他對一臉執拗的舍慧低聲說了些什麽,然後情緒就緩和了。

“沈待詔,貧道等來此並非是尋事,乃是來論道的。”

舍情笑的很是仙風道骨,可沈安卻知道,若是幾句話不對頭,這個論道就會變成打砸。

你毀掉了煉丹的名聲,也就是砸了別人的飯碗……

沈安不禁打個寒顫,覺得自己怕是低估了此事的後果。

最後就舍情和舍慧,還有幾個老道士跟著進去。

方外之人來了,不管如何也是要隆重些。

沈安令人開了正廳,然後叫曾二梅去泡茶。

出家人自然是不能貪口腹之欲,可等喝了一口炒茶後,幾個道人都不禁讚道:“好茶水!”

舍情讚道:“微苦,卻回甘。正如人之一世,出生即苦。要努力修煉,奮勇精進,方能脫離凡俗之苦,得大道。”

這人說話一套套的啊!

沈安發現那個紅臉的舍慧有些呆,而舍情卻是個人精。

這時莊老實走了進來,附耳說道:“郎君,出雲觀可是汴梁最大的道觀。舍慧是觀主,名震汴梁的道人,權貴們都想花重金向他買丹藥。”

得!這是惹到馬蜂窩了。

他不知道這邊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宮中的皇帝大急,趕緊派了張八年來解救他。

而郡王府得了消息後,趙仲鍼紅著眼睛,和趙允讓要了家裏一半的侍衛,一路狂奔而來。

最大的道觀啊!

沈安笑眯眯的道:“人生來就是奔著死而去,凡夫俗子等到垂垂老矣時茫然無措,五內俱焚,可見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舍情微笑著說道:“沈待詔高見。我輩隔離凡俗,吐納氣息,修煉不輟,更有丹藥輔助,自然能脫離凡塵,得了解脫……”

丹藥輔助?

沈安笑嗬嗬的,心想那可是能輔助你升天的寶貝啊!

舍慧突然問道:“聽聞你也懂煉丹?”

“略知一二。”

沈安很是淡然的看著他。

舍慧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河上姹女,靈而最神……”

沈安摸了摸下巴,可惜沒胡子,他淡淡的道:“得火則飛,不見埃塵。”

舍慧的眼中多了精光,繼續說道:“鬼隱龍匿,莫知所存。”

周易參同契而已,前世的論壇裏早就把這個氧化物的方子給說爛了,而且為了揭穿道士煉丹的本質,他沒少翻看這本書。

沈安微笑著,恍如得道高僧般的說道:“將欲製之,黃芽為根……二者合二為一,再輔以些材料,就能煉出丹藥。隻是……火候難精啊!”

他端坐在主位上,微微而笑,神態從容,說到火候難尋時,還微微歎息了一聲。

煉丹的高手都知道一件事:丹火要穩定。可丹火卻偏生不穩定,讓人頭痛。

道友啊!

舍慧站了起來,稽首道:“見過道友!”

沈安心中糾結,心想哥可不想當道士。

但表麵上他卻雲淡風輕的說道:“略知一二罷了,當不得道友。”

邊上的莊老實和姚鏈等人已經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舍慧的丹藥在汴梁赫赫有名,無數權貴想求一粒而不得。

可就是這樣的高人,此刻竟然稽首為禮,尊重的稱呼自家郎君為‘道友’。

要是傳出去的話,那些在暗地裏準備看沈安笑話的人都得傻眼了。

舍情也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他也沒想到自家這位煉丹成癡的師兄會和沈安這般投緣。

以往那些權貴來出雲觀求見舍慧,每每都會吃閉門羹。

可現在……

“沈待詔……姹女遊離,前輩有雲,需黃芽來擒住它,可終究要火候,丹火稍有變化,那姹女就化為灰煙……”

舍慧的神色誠懇,就像是在請教老師。

沈安一臉純良的點點頭,說道:“姹女性輕浮,時而化為玉珠,時而化為青煙……”

上古傳下來的丹方隱晦得一塌糊塗,不得真傳你就隻能當是看天書。姹女就是水銀的隱晦稱呼,可水銀常溫就會蒸發啊!

而且水銀劇毒,它的蒸氣同樣是劇毒……

這道士當真是悍不畏死啊!

而所謂的黃芽就是硫磺,用硫磺和水銀合成,就能擒住準備氣化的水銀。這個過程要是在後世的實驗室裏試驗出來,成品會被稱為‘硫化汞’,也就是丹砂。

“對啊!”

舍慧已經走了沈安的身邊,急不可耐的搓手道:“沈待詔可有何辦法嗎?”

沈安歎息道:“要用焦煤!”

丹爐的溫度不穩定,那就用焦煤啊!

“焦煤?”

舍慧一臉懵懂,沈安一拍腦門,想著現在可沒這東西。

此時的煤炭叫做石炭,各地都有賣,但是官府已經插手了,準備收攏這個財源。

舍慧一個稽首,誠懇的道:“請沈待詔賜教,貧道感激不盡。”

沈安覺得自己怕是遇到了煉丹癡人,他簡單把焦煤的大致作法說了,然後突然腦子裏抽了一下。

舍慧正在記錄著焦煤的作法,什麽洗煤、搭配……這些程序是沈安當年在煤窯裏廝混了兩個月看到的。

等他記錄完了之後,抬頭就見到一雙熾熱的目光。

“舍慧真人……”

舍慧覺得這目光中有些不大對味的東西,但一閃而逝,他急忙起身道:“在沈待詔的麵前可不敢稱真人。”

沈安從善如流的道:“舍慧,回去好生修煉,沈某等著你得道飛升的好消息。”

一行人走到了大門內,舍慧回身稽首,恭謹的道:“今日得了道兄的不傳之秘,貧道不敢欺世盜名,此後當奉待詔為道兄。”

沈安笑眯眯的道:“沈某這裏就一個建議,少弄姹女啊!”

這年頭的煉丹大師們最喜歡的就是水銀和硫磺之類的東西,有事沒事就撒點到丹爐裏去,然後就期待著能煉出仙丹,但最終隻是得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合成物。

這些合成物經常嗑幾顆,這人想不飛升都難啊!

大門打開,舍慧走出去,再次回身稽首道:“道兄留步!”

一群老道人也稽首道:“道兄留步!”

沈安拱手道:“客氣了,諸位道兄若有餘暇,盡可來沈家坐而論道。”

說這話的時候他就在盯著舍慧,眼神灼熱。

如果說煉丹大師都是化學家和冶金家,那麽舍慧就是其中的翹楚。

冶金學家啊!

有了焦煤之後,丹爐的溫度會更高,更穩定。

要是舍慧能鼓搗出些好鋼鐵來,那可比什麽姹女牛多了。

想想吧,要是弄出來好鋼,打造成兵器……

一刀兩段,一槍戳你個透明窟窿。

宋軍的手中全是神兵利器,這仗遼人和西夏人還怎麽打?

舍慧覺得這位道兄的眼神有些嚇人,他仔細想了想,覺得就像是那些權貴見到自己時的眼神。

貪婪!

可道兄道行高深,他貪我什麽?

舍慧搖搖頭,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有些問題。

他微微頷首,然後緩緩側身,準備回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群軍士和侍衛,以及那些被侍衛逼住的道人。

這些人此刻都在呆呆的看著他們。

張八年呆呆的看著……

趙仲鍼呆呆的看著……

你們倆這是什麽關係?

道兄?

不是說好要幹架的嗎?

……

爵士是超負荷碼字,邊吃藥邊碼字,不想啥,隻求諸位書友的支持。爵士會盡力構思,盡力碼字,盡量保證每天萬字更新。可這需要書友們的鼓勵。而正版訂閱就是最大的鼓勵,支持爵士爆更的鼓勵。

第一更,求月票。什麽票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