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佾倒下了。

折克行最先跑過來,等看到曹佾滿臉黑煙躺在那裏時,不禁腿有些發軟。

“國舅!”

他跪在邊上,伸手去探鼻息。

“哎喲……”

曹佾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筒子呢?把它找來。”

那點火的軍士此刻傻乎乎的,聞言一陣尋摸,等找到竹筒子時,發現已經裂開了。

“軍主,破了!”

曹佾讓折克行把自己扶起來,搖搖有些發暈的腦袋,伸手接過了竹筒子。

竹筒子的側麵多了一條裂縫,看著就像是長裙的側麵被撕開了一樣,隻是裏麵不是女子白嫩的大腿,而是被火藥熏黑的筒壁。

“石彈呢?”

曹佾掙開了攙扶,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靶子邊上,四處尋摸。

折克行不知道他要弄什麽,但見他的眼神不禁就搖搖頭。

神箭手必須要有一雙鷹隼般的眼睛,他隻是一眼就看到了那枚石彈。

“軍主,在這裏。”

石彈越過了靶子,大約有十步開外。

曹佾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

“這是漏氣了,若是堵住會如何?”

“竹筒子好似經不住火藥。”

他此次裝藥不多,而且也沒壓實,加之石彈粗糙,和筒壁的密封不完整……

若是上麵的幾條全部完善了,竹筒炸開來,曹佾不死也得重傷。

曹佾叫來了工匠,“可有什麽法子讓竹筒堅固?”

工匠的眼珠子轉動,搖頭道:“國舅,小人卻是沒辦法。”

曹佾想起了沈安懸賞的豪氣,就淡淡的道:“一貫錢!”

工匠猶豫了一下,“有倒是有,國舅,那需要鐵箍子。”

“弄來!”

他就在那裏不斷的琢磨著,身邊紙筆不斷,沒多久就記錄了好幾頁想法。

鐵箍子是人工敲打出來的,出來時已是下午了。

“進不去呢!”

鐵箍子灰黑色,曹佾試著往竹筒上壓,卻發現壓不進去。

“做小了。”曹佾皺眉看著工匠,覺著怕是遇到了騙子。

邊上的軍士獰笑著,一旦確定此人是騙子,就準備用軍中的手段來收拾人。

“國舅莫急。”工匠把鐵箍子放在竹筒子上麵,看了看差距,笑道:“妥當!極為妥當!”

曹佾隻是冷笑,那工匠拿著鐵箍子去了,曹佾使個眼色,有軍士跟了過去。

他是有些紈絝,但卻容不得人騙自己。

稍晚那工匠用鉗子夾著鐵箍子來了,他叫人把竹筒立起來,然後把鐵箍子放在上麵,用錘子輕輕敲打著鐵箍子的邊緣……

“進去了!”

曹佾看了軍士一眼,軍士說道:“他就是燒了一下鐵箍子。”

這是什麽一個道理?

曹佾不解,工匠就這麽把幾個鐵箍子裝了進去,然後把竹筒子往水裏一浸泡,就算是成功了。

有了幾個鐵箍子箍著,曹佾信心大增,又重新弄了一次。

他把竹筒子扛在肩上,自信滿滿的道:“點火!”

折克行的眼皮子在跳,覺著曹佾這人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拉都拉不住。

“轟!”

這一次竹筒沒有漏氣,石彈飛了出去。

“出去了!”

那軍士激動的不行,一路狂奔過去,把落地的石彈撿起來,回身喊道:“軍主,就差一點!”

折克行的眼力好的不行,他嘴角抽搐著,覺著軍中溜須拍馬真的要不得。

剛才他看得很清楚,那枚石彈從靶子邊緣飛過去,距離靶子少說有兩步。

這不是差一點,而是差的一塌糊塗。

可他竟然成功了?

折克行身體一震,“若是軍士帶著這個東西出征,遇敵時打出去,敵軍人馬……可能擋住?”

曹佾回身,微笑道:“某也不知,可以試試。”

於是再度裝藥,再度裝彈。

“某來!”折克行和曹佾爭奪發射這東西的權利,最後折克行用神箭手的身份壓製住了曹佾。

他扛著竹筒子,穩穩的道:“點火!”

引線點燃……

轟!

石彈剛出筒子,竹筒子就被折克行扔掉了。

太燙了!

嘭!

石彈準確擊中了木靶子,然後反彈落地。

“沒擊碎?”

曹佾走到了靶子前方,伸手撫摸著彈著點。

“有凹坑,哈哈哈哈!”

他狂喜的道:“有凹坑就說明某沒錯,隻是勁頭不夠大!”

“如何能勁頭大?”

他站在那裏發呆沉思。

“密封。”折克行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是啊!密封。”曹佾去拿了竹筒子,才發現已經變形了。

“兩次發射就不能再用了。”

這個實用性打了折扣。

“要不……弄個鐵的?”

曹佾雷厲風行,他本身是國舅的身份,弄這個方便的很。

隨後他就去四處撞鍾,各種許諾,終於得了鑄造的鐵筒子。

“試試,哈哈哈哈!”

他覺得自己無敵了,可等裝藥之後,才發現了一個問題。

“太重了!”

他扛著這個鐵筒子,覺著身體在打飄。

“某來。”

關鍵時候還是折克行靠得住,他扛著鐵筒子,低聲道:“點火。”

轟!

石彈發射,準確擊中了木靶子。

呯!

視線內全是木屑紛飛,曹佾緩緩蹲在地上,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著。

“軍主……成了,成了!”大夥兒都在歡呼,曹佾蹲在那裏一言不發。

折克行看了他一眼,說道:“都散了吧。”

眾人不解,等他們走後,折克行走過來,“請官家來看看?”

曹佾點頭,再抬頭時,臉上有淚水。

“某從小一事無成,等大姐進宮後就活成了鵪鶉,膽小怕事。後來得了自由,可終究難以支撐一家,大姐說某做事沒成算,某說要做個大事給她看看,遵道,這個可算是大事?”

“當然算!”

“如此某就安心了。”

曹佾的奏疏進宮,趙曙看了不禁失笑,“他這是和娘娘鬥氣呢?如此給娘娘看看。”

高滔滔去了後麵,把曹佾弄了個新火器的事兒告訴了曹太後。

“可有用?”曹太後在織布,本是木然,聞言就多了些生氣。

高滔滔不知道有沒有用,不過看官家的意思,多半是無用,她笑道:“官家說有用呢!”

“這是哄老身吧。”曹太後何等人,最不喜這等敷衍。她淡淡的道:“如此老身也去看看。”

高滔滔麵色一變,“娘娘,這個……也好。”

哪有守寡的太後出宮去看熱鬧的道理?

這事兒犯忌諱。

可曹太後卻不是一般的太後,在宮中堪稱是特立獨行,若非是還有顧忌在,多半是要打出宮去。

趙曙得知後也隻能苦笑,“此事……沈安乃是火器大家,讓他也去。”

有內侍去了沈家通告消息,沈安聞言就是一愣,問道:“什麽樣的火器?”

內侍搖頭,他本可不回答,但卻不敢得罪沈安,“說是沒見過的。”

曹佾在弄什麽鬼?

沈安覺得奇怪,但想著有折克行在,就放下了心思,開始發愁。

寶安的駙馬在挑選之中,人選有許多。此次高滔滔汲取了上次的教訓,壓根不給那些內侍機會,而是發動了親戚朋友去查探。

沈安也是其中之一,可他真的不想弄這個啊!

不想做媒婆的沈安一夜好睡,早上帶著妹妹和芋頭跑了幾圈,覺著渾身舒泰。

“自己的功課自己做,下次再聽到你去尋周都督幫忙,小心屁股遭殃。”

芋頭現在學狡猾了,安排的功課一旦覺著麻煩,就會去前院尋了周都督幫忙。

這樣的學生,換做是後世,多半是要被男女混合雙打。

“大郎還小呢!”

楊卓雪習慣性的護犢子,沈安沒好氣的道:“你就護著他吧,有本事你就把他拴在褲腰帶上過一輩子。”

敗家娘們就是從寵溺孩子開始的。

沈安起身,看了有些怯生生的芋頭一眼,“為父今日出去有事,回來時若是發現功課不好……”

芋頭下意識的點頭,“爹爹放心。”

沈安笑了笑,隨後去了萬勝軍。

萬勝軍今日戒備森嚴,外麵的防衛已經被皇城司接管了,沈安看到了幾個熟人。

一路進去,曹佾和折克行換了新甲衣,一臉肅然站著,和木偶差不多。

“什麽東西?”沈安四處尋摸,等看到了那幾個鐵筒子時,眼睛一亮,“火銃?”

“什麽火銃?”曹佾見官家還沒來,就放鬆了些,“這是某琢磨了許久才琢磨出來的寶貝,專打石彈,木靶子一擊粉碎。”

他得意的看著沈安,“安北,他們說你是火器大家,這等寶貝你就沒想出來吧。”

嗬嗬!

沈安點頭,隻是在想著出雲觀裏的測試。

稍後趙曙帶著宰輔他們來了,隨行的還有三衙長官。

“就是這個鐵筒子?”

富弼俯身吃力的抱起鐵筒子,問道:“有何用?”

曹佾本想仔細解釋,等看到後麵一個便裝的男子後,就隨口道:“自己看。”

富弼大怒,抬頭就準備發飆,可順著曹佾的視線看過去,他看到了那人,頓時就偃旗息鼓。

“大姐。”

曹太後一身男裝,身邊是幾個同樣男裝的女官,還有任守忠這條忠犬。

趙曙很忙,來這裏也是給個麵子而已,所以急匆匆的道:“開始吧。”

曹佾扛起了鐵筒子,折克行準備點火。

為了這個榮耀時刻,曹佾刻苦操練了許久,肩頭都被磨傷了,這才換來了三發中二的好成績。

點火!

轟!

石彈飛出去,準確擊中了木靶子。

呯!

木靶子粉碎。

本來漫不經心的趙曙和宰輔們不禁起身看去。

寶貝啊!

……

第四更,晚些還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