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別人家做客,竟然遇到當老子的教訓兒子,還動了手。

這事兒有些尷尬啊!

沈安準備退出去。

“安北進來。”

趙允讓坐直了身體,神色肅然的道:“十三郎和仲鍼留下,其他的……滾!”

沈安趕緊貼著房門,看著老趙的子孫們飛快的衝了出去。

他走了進去,趙允讓指指自己的身邊,示意他坐下。

這可是罕見的待遇,不過沈安很坦然的就坐了下去。

趙允讓把鈴鐺拿起來,微微挑眉看著沈安,問道:“真人?”

沈安搖搖頭道:“真人隻能在山裏活著,俗世的醃臢讓大羅金仙也隻能墮落。”

趙允讓的眉間多了滿意,他點頭道:“老夫多年的閱曆,但從未見過你這等寵辱不驚的少年,難得啊!”

沈安搖搖頭道:“寵辱不驚就不說了,不過卻不肯去煉丹修道。”

趙允讓仔細的看著沈安,突然就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笑聲中多了欣慰,沈安起身拱手。

“好!”

趙允讓麵色泛紅,喊道:“拿酒來!”

沈安告退,趙仲鍼也跟了出來。

“安北兄,你和我翁翁說了什麽?”

“你翁翁問我是想做廟裏的木胎神像,還是想做快意恩仇的好漢,我說我想做好漢,在紅塵裏打滾。”

趙仲鍼有些茫然,沈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真人真人,必須要不食人間煙火,否則何來的真人?”

趙仲鍼站在原地,沈安也沒管,隻是往前走。

他希望未來的趙仲鍼能專注於大宋的國事,而不是和現在的趙禎般的,整日就想著如何能延長自己的壽命。

鉛汞鉛汞,那不是神丹,而是催命符啊!

所謂的真人,必定是豁達的,必定是一塵不染的,看著世間的種種齟齬,卻一絲一毫都不納入心中。

紅粉如骷髏,凡俗如幻影,一切隻是過眼雲煙。驕奢**逸是過,甘於清貧是過。不管是帝王將相還是平頭百姓,生命從來都隻是一個體驗,未曾有過永恒……

而修道之人卻能保守著靈台的清明,冷眼看著這個世界,看著日升日落如常,時光恍如凝固,可自己卻漸漸衰老,然後感悟生命的意義。

那等人本就不該沾染紅塵。

而沈安卻想在紅塵裏好生打個滾。

他寫了封信,叫人送去了出雲觀。

舍慧坐在丹爐前,正在琢磨著沈安給的焦煤方子,接過書信一看,卻是沈安說自己並無道法,唯恐欺世盜名,請他在官家派人來詢問時,就說自己隻是給了他一份殘缺的丹方。

“這……”

舍慧想起了沈安給的焦煤製作方法,那可不是什麽殘缺的丹方,而是煉丹人都夢寐以求的好東西。

那麽此事何解?

唯一的答案就是沈安壓根不在意這些虛名,更不想用道法高深的名頭去邀寵,從官家那裏獲得好處。

“好一個淡泊名利的沈道兄啊!貧道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他才將放下書信,外麵就有人來稟告,說是官家派人來問話。

“讓他來。”

稍後一個內侍進了丹房,問好就就說道:“官家想問問,沈待詔可會煉丹嗎?”

“煉丹?”

舍慧認為煉丹不難,難的是器具和丹火。

而沈安的方子就是丹火的保證。

煉丹從柴火到炭火,至今已經多年了。

及至本朝初,煤炭漸漸的開始應用於各個方麵,包括了煉丹。

隻是用煤炭煉丹的話,煙塵滾滾,而且火力也不夠穩定。

按照沈安的說法,一旦煉出了焦煤,那溫度……別說是煉金,煉鋼都沒問題。

溫度高,還穩定。

作為資深的熱能專家,舍慧一琢磨,覺得這方子就是寶貝!

可汴梁周邊好像就隻有幾個小煤窯,汴梁的用煤大多是從別處水運而來……

要仔細去探訪啊!

“真人……真人……”

“啊!”

舍慧回過神來,就說道:“沈待詔修煉的乃是入世之道,卻和煉丹無關。”

入世之道啊!

這個意思太明顯了。

沈安這娃就是在紅塵中玩耍的,不是正經道人。

內侍失望而歸,稍後宮中得了消息,據說官家為自己失去了一位好道友而唏噓不已,為此連午飯都沒吃。

沈安好不容易得了安寧,可走在榆林巷中時,那些街坊的目光卻不大對了。

“高人啊!”

能讓舍慧上門做客的,不是高人是什麽?

“哥哥,怕。”

果果不喜歡這樣的眼神,就拉拉哥哥的衣袖。

陳大娘跟在另一邊,警惕的看著左右。

沈安看了看,看到了敬畏、好奇、羨慕、嫉妒……

人本就是這樣,別人家有了好事,那關我屁事啊!

這隻是看熱鬧,外加羨慕嫉妒恨罷了。

想想小時候,鄰居家買了大電視,自家的卻是小黑白,那種心理大抵就和現在的鄰居們差不多。

但欲*望是人類前進的動力,沒有欲*望的人生是什麽?

鹹魚啊!

沈安笑眯眯的衝著鄰居們點點頭,心想你們趕緊努力吧,到時候把榆林巷變成汴梁最富有的區域。

到了那時,榆林巷的房地產肯定會直接飛升,轉手一賣就能大賺一筆。

罷了罷了!

沈安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華夏人的傳統觀念裏,啥都能賣,就是住所不能賣。

“待詔出門啊!”

第一個打招呼的人出現了。

沈安笑眯眯的道:“是啊!和妹妹出門轉悠。”

問話的男子覺得自己得了頭籌,頓時心中全是喜悅。

“待詔是去大相國寺嗎?”

一個婦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可是和舍慧真人談笑風生的大人物啊!

他會搭理我嗎?

還是會不屑一顧。

婦人有些忐忑的看過去。

沈安左手牽著果果,衝著婦人笑道:“對,去大相國寺轉一轉。快年底了,那邊熱鬧。”

婦人頓時覺得心中一鬆,一股子鄰裏之間的熟悉感覺又回來了,就說道:“那邊的小偷和賊人多,待詔要看好了小娘子才是。”

才說完她就後悔了,心想人家可是待詔,外加道法高人,出門有沒有事,隻需掐指一算就得了,你多啥事啊!

“是啊!”

沈安感慨的道:“這世上最叫人痛恨的就是拐子,抓到打死勿論。”

“就是,那些拐子最可恨,丟掉孩子的爹娘那得多很傷心啊!”

“開封府的那些官吏也是酒囊飯袋,那些拐子和小偷怎麽都抓不完,這是瀆職。”

“對,下次遇到歐陽修,咱們得問著他……”

“聽說歐陽修的眼神不好?”

“是不大好,上次騎馬差點就撞到了我的攤子……”

“那他賠你了沒有?大官有錢呢!你該躺地上,就說骨頭斷了……”

一場鄰裏之間的試探,最後演化成了一場八卦,早就離題千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