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通往興慶府的路上哨卡林立,戒備森嚴,堪稱是連隻鳥兒飛過也得弄下來盤問一番。

興慶府依舊有商隊往來。

“我們是商隊。”

帶隊的男子一臉嘚瑟的模樣,城外的軍士查驗了身份卻不放行,指著商隊裏的一個男子說道:“此人看著這般猥瑣,像是奸細!”

商隊有二十餘人,站在前方的一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不敢相信。

男子幹咳一聲,“別扯那些,此次是從宋人那邊帶來的好東西,城裏不少人正等著呢!你知道的,從靈州被宋人占據了之後,那些好東西的價格一漲再漲,某此次冒險過去,曆經艱辛,總算是弄到了些,不過也折損了不少人手,這生意……以後怕是做不下去了。”

他一邊說握住了軍士的手,誠懇的道:“辛苦了。”

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一坨金子被弄進了軍士的手心裏。

軍士握拳憤怒的道:“退後!”

男子幹笑道:“誤會誤會。”

軍士右手回收,瞬間就掂量出了重量,他喝罵道:“嬉皮笑臉的,下次再這般就別想進城。滾吧!”

男子堆笑點頭,回身招手,“趕緊進城。”

商隊緩緩進城,軍士回身張開手,看了一眼金子的大小,得意的衝著同袍笑了起來。

守城門是個苦差事,若是沒有這些好處,誰會認真?

商隊一路進城尋了地方住下,隨後就開始送貨。

越是國事危難的時刻,權貴們越是驕奢**逸,這不以地域和人種為限。

商隊帶來的奢侈品掀起了一陣小風暴。

“郎君,隻是送了兩家貨,那些人就來了。”

客舍的二樓,沈安打開窗戶探頭出去,看著下麵那些倨傲的豪奴,淡淡的道:“某要的是大魚,最好是梁乙埋,這些人……不值一提。”

此刻的李寶玖已經完全變了樣,臉上的刀痕被裝飾了一番,眉毛也被大修了一次,加之膚色的變化,不是老熟人壓根就認不出來。

“郎君,梁乙埋乃是國相,怕是不肯上鉤吧?”

梁乙埋弟憑姐貴,一個年輕人就能擔任西夏國相,壓根就無法服眾。但他從上台開始就展露了自己的狠辣手段,成為了梁氏的左膀右臂。

這樣的人,奢侈品怕是無法讓他動心。

沈安笑了笑,“他不動心不打緊,可梁氏呢?”

李寶玖倒吸一口涼氣,“郎君,您要引她出來?”

“不行?”沈安笑吟吟的,正好下麵那些豪奴鬧騰起來,有兩人在鬥毆,他大聲吆喝著,還吹了個尖利的口哨。

“郎君,那是……那是西賊的太後,怕是難啊!”

整個西夏的東西都任由梁氏挑選,而且她深居宮中,一般不會出來,沈安想引她上鉤,哪有那麽容易.

“可她是女人。”

沈安笑了笑,說道:“聽聞梁氏有些……豐腴?”

李寶玖點頭,“是,好像說是為此問過郎中。”

嗬嗬!

沈安此刻笑的就像是電線杆上的老中醫,“去放話,就說商隊找到了一個能讓婦人消瘦的法子。”

黃春愕然,“郎君,您真會?”

“當然。”

沈安想起了後世那些減肥手段,很輕鬆的道:“小事罷了。”

黃春出了客店,身邊是隨行的密諜和嚴寶玉。

密諜精通西夏話,一路不時自言自語,每當這個時候,黃春和嚴寶玉就雞同鴨講,亂七八糟的說一通,大抵就像是忘了台詞念數字一個德行。

半路他們匯集了一個美少年。

“久違了。”沒有行禮,隻是含笑問候,還得避開人多的地方小聲說話。

“張五郎!”黃春眼睛一亮,“嘖嘖!這般細皮嫩肉,和美人差不多,這邊的貴婦人沒把你給吞了?”

從遼國的中京城到西夏的興慶府,張五郎從皇城司的一個普通密諜搖身一變,變成了皇城司在西夏的首領,唯一不變的就是俊美。

張五郎微笑著說道:“某的身手不錯。”

這話隱晦,黃春這個老司機卻聽懂了。他訝然道:“真有女人對你用強了?”

張五郎臉上掛著微笑,目光轉動,“這邊的女子彪悍,不少。”

他的隨從低聲道:“五郎數次被女子伏擊,差點就被人察覺到了身份。”

這麽一個美少年……

黃春心中揣測著張五郎是否主動去色誘過,“那就下狠手,弄死一個算一個。”

那密諜淡淡的道:“弄死了三個。”

艸!

黃春想到張五郎微笑著擰斷了那些女人的脖頸,不禁歎息一聲,“這等美少年,就該待在汴梁。”

一路到了送貨密諜相熟的權貴家,在進去之前,他低聲道;“胖一點多好?瘦巴巴的醜也醜死了,此事某覺著怕是不妥。”

黃春皺眉:“你隻管去說,成不成與你無關。”

“好說。”密諜進去了。

天氣寒冷,外麵的行人稀疏,看到黃春幾人站在權貴家的大門外,都搖搖頭。

張五郎低聲道:“每逢年底,就會有不少人熬不下去,他們會來權貴家外麵蹲著……這邊信佛,偶爾也會施舍些。”

這個時代的信仰是必需品,可以作為統治者的有力工具。不管是西夏還是遼國,崇佛都是普遍現象。

“這是把咱們看做是來乞討的了?”黃春不忿,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才發現有些破舊。

“乞丐就乞丐吧。”黃春笑道:“那梁氏最近如何?”

張五郎搖頭,“她的對頭不少,那些人就揪住了她是漢女的出身不放,此事多番爭執,遼人在其中起了大作用。”

“遼人難道想讓他們內鬥?那不妥吧。”黃春覺著這個可能性不大,“西賊是大宋的對頭,他們這麽搞,豈不是便宜了大宋?”

“非也!”張五郎緩緩轉身,看了一眼後麵,“梁氏如今想修生養息,可遼人卻希望他們能和大宋一直打下去,如此他們在邊上就能坐擁漁翁之利。”

“原來如此。”黃春恍然大悟,“這麽說來,沒了梁氏,西賊怕是要衝著大宋發狂了?”

“有人出來了,噤聲!”

眾人把雙手收進袖子裏,還吸吸鼻子,別說,這麽一看還真像是乞丐。

出來的是密諜,他一臉笑意出來,回身拱手,和這家的仆役告別。

眾人默然行走在街道上,轉過去之後就分開了。

再次匯聚是在客店裏。

沈安已經沐浴更衣完畢,正在喝茶。

外麵寒風凜冽,房間裏燒了個炭盆,很是愜意。

張五郎進來,百感交集的行禮,“見過沈龍圖,您竟然來了,讓下官倍感安心。”

“處境已經這般艱難了嗎?”沈安指著邊上的凳子,神態從容。

張五郎坐下,“是。”,他指指隔壁,邊上的黃春說道:“安心,這一層都是咱們的。”

豪奢啊!

張五郎有些豔羨,“那些權貴在抨擊梁氏,說她是漢女,和大宋有勾結,於是城中那些漢兒大多被人盯住了,就等著拿到把柄去攻擊梁氏。下官這……”

他指指自己的臉,苦笑道:“盯著下官的也不少。”

“長的太俊美也是罪過。”沈安開了句玩笑,然後正色道:“梁氏派了使者去汴梁,說是要和談,可這隻是假象。某來此,是為了看看西賊的局勢,給他們添亂……而最終目標還是梁氏。”

張五郎點頭,“您是想讓梁氏束手嗎?”

“對,朝堂之上許多人都以為這很荒謬,可總得試試。”沈安微笑道:“若是能說服梁氏,那麽大宋就無需打一場曠日持久的收複戰,於國於民大有好處。”

西夏有了準備,若是正兒八經的攻打,傷亡和物資損耗會是一個天文數字。所以能在西夏內部分化自然是最好的。

“很難。”密諜的生涯讓張五郎說話很直接,“梁氏垂簾,她的弟弟梁乙埋是國相,這姐弟二人都離不得權勢,想說服她,下官以為艱難。”

“那倒未必,看手段罷了。”

沈安問黃春,“可有人願意來減肥?”

“有。”提及這個,黃春就覺著不可思議,“郎君,為何有人想瘦呢?肥了多好?在雄州,但凡是肥胖的都很得意,大家也羨慕,都覺著那一肚子都是肥油呢!多好。”

是啊!

一肚子的肥油。

“你們不懂女人!”沈安目露回憶之色,“若是在前唐,那麽就是以肥胖為美,可這裏是西北,肥胖的女子就是累贅,家裏的男人還嫌棄。”

“那汴梁呢?”從未有人提出減肥這個概念,所以黃春有些好奇。

“這需要宣傳。”沈安的精神明顯的好了許多,“為何許多人以為肥胖好?那是因為窮的。以前吃不飽,穿不暖,能有幾個是胖子?窮人都羨慕胖子滿身的肥油,可那些貴婦人不同,她們會覺著臃腫……就如同你身上壓著數十斤麥粉,走路是什麽感覺?”

“累。”

“那些貴婦人養尊處優,累不累?”沈安自信的道;“而且男人喜歡什麽樣的女人?自信的女人,不臃腫的女人,那些貴婦人定然很惆悵自家的夫君那厭惡的目光,可要如何改變卻沒人告訴過她們,如今某來了,她們的幸福也就不遠了。”

黃春眨巴著眼睛,覺著有些心動了。

“去告訴那些貴婦人。”沈安一臉神聖,腦袋後麵仿佛有光,“想贏回自家夫君的心,那就來這裏。口號是……告別臃腫,重歸年輕。”

……

第三更,還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