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除了周圍的建築物後,王宮就像是一個赤果果的女人,周圍全是燈火。

燈火密密麻麻的在移動。

不,是在飛快的移動。

無數叛軍拿著火把在呼喊著,瘋狂的發動衝擊。

幾個將領在後麵一點的地方站著叫罵:“那個賤人,她竟然早有準備嗎?”

“咱們的女人都在宮中,要不要問問?”

一個將領大抵是有些心軟,邊上的人卻冷笑不已。

“你我缺女人嗎?死了就死了。”

那些貴婦人出來的時候徑直往前麵跑了,沒人敢在原地停留,更沒有人敢攔在大軍的前方,隨後各自歸家。

前方,無數叛軍在瓦礫之間蹣跚而行,弓箭手們在最前麵,不斷有人中箭倒下。

“他們隻有四千餘人,咱們兩個打一個,難道還打不贏?”

說話的將領臉上有一道刀疤,從耳根直至腮幫。刀疤兩邊翻開,看著猙獰如惡鬼。

“咱們在城中拚死衝殺,那些人都是那賤人的心腹,不會輕易請降,所以咱們的損失定然會不小,城外的如何?”

眾人沉默一瞬,有人獰笑道:“城外的那些家夥是想撿便宜,可不流血就想撿便宜,他們以為自己是神靈嗎?某想說……緊閉城門,不許他們進來!”

“正該如此!”

“那些人若是進來了,以後的大夏聽誰的?”

又是一陣沉默,一種叫做野心的東西在蔓延。

權臣啊!

是人就喜歡權勢,眼下權勢就在眼前,誰願意讓出來?

刀疤臉冷冷的道:“別管城外的人,咱們衝殺進去,梁氏那個賤人是某的,某要弄她!”

有人笑道:“你早就想騎那個賤人了吧?”

“是。”刀疤臉的眼珠子在火光的映襯下有些發紅,“前年某見到了她,很香,讓某想弄她。”

“那就廝殺吧。”

“傳令,第一個衝進王宮之人,重賞,首功!”

命令下達,士氣陡然一增。

前方,踩著瓦礫的將領喊道:“他們隻有四千人,咱們有八千人,殺啊!”

這就和打群架一樣,出發之前帶頭大哥告訴大家,咱們的人數是對方的一倍,而且大夥兒的裝備和身材力量都差不多,甚至打群架的經驗也差不多。

這樣如何?

保證小弟們嗷嗷叫,恨不能馬上打完了去嗨皮!

古今同理,此刻這些將士們興奮了。

箭矢在空中飛舞著,那些軍士在弓箭手的掩護下衝出了障礙區。

前方就是王宮,王宮前火把林立,那些效忠梁氏的將士們列陣以待。

“殺!”

無數呼喊聲震動著黑夜,興慶府所有人家都趕緊關上大門,然後插上門栓,一家子躲在一起瑟瑟發抖。

每當發生這等叛亂時,百姓就是豬狗,死了白死。

所以有人在咒罵叛逆,有人在祈禱這場叛亂趕緊結束。

“殺!”

雙方在王宮前展開了廝殺,因為這裏不大,所以叛軍隻能采取添油戰術,等前麵的損失的差不多了才能補上去。

但他們的人數優勢太大了,所以將領們都自信滿滿,有人甚至在叫人去弄酒。

長夜漫漫,在衝進王宮之前,這得有些助興的吧?

想到王宮中的美人和錢財,眾人都在笑,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官人!”

有婦人在尖叫,眾人回頭,就見到一個貴婦人踉踉蹌蹌的跑過來。

“是你的娘子!”眾人看著刀疤臉在笑,“你還想進去騎那個賤人?這都打上門來了。”

刀疤臉恨恨的罵道:“你怎地出來了?”

婦人看著他,淚水不禁滑落下來,“官人,奴險些就見不到你了。”

“說話!”

一邊喊殺聲整天,一邊在落淚,這個落差太大。

婦人見丈夫冷漠,就說道:“娘娘想動手,她的倚仗……”

“她能倚仗誰?”刀疤臉冷冷的道:“梁乙埋的手段隻是夠狠辣,可卻稱不上高明,若是他領軍,今晚某將會宿在宮中。”

婦人跺腳看看左右,低聲道:“是沈安!”

刀疤臉嗯了一聲,剛想轉身,身體就僵住了。

“你說誰?”

“是沈安!”婦人身體前傾,奮力揮舞雙手,卻不敢大聲喊叫,仿佛會引來魔鬼,“他來了!他來了!”

這婦人看著就像是瘋魔了一般,可她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驚。

“沈安?他離興慶府多遠?”

刀疤臉的神色凝重,他罵道:“定然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沈安方能率軍從靈州一路掩殺過來,如今城外的那些人可能擋住宋人的大軍?”

將領們都神色嚴峻,麵對沈安這位大宋名將,最喜歡吹噓的人也得認真考量。

“不!他就在宮中!”

婦人的話驚住了大家,刀疤臉劈手一巴掌把自己的女人打的滿臉是血,然後喝罵道:“喝多了?”

“他正在宮中!”婦人一拳就把刀疤臉打了個踉蹌,“我們都看到了,他就在宮中。”

“有人來了。”

幾個婦人正打馬而來,被人帶了過來。

她們神色緊張,見到先前的婦人後都鬆了一口氣。

“梁氏勾結了宋人,沈安就在宮中!”

至此眾人再無疑慮!

刀疤臉回身,死死的盯住了前方。

那裏雙方正在絞殺,透露人影,偶爾能看到王宮前的影影綽綽。

“沈安在王宮之內!”

刀疤臉在顫抖,“那裏隻有四千軍士,弄死他如何?”

“弄死了沈安,某要做國相!”

一個將領目光炯炯的道:“有了沈安的人頭在手,你的聲望將無人能及。你做皇帝,我們做高官!”

“對,廢掉那個小皇帝,我們改朝換代!”

“那還等什麽?”

刀疤臉呼吸急促,看著就像是垂危的病人。

“好!”

他抬頭道:“某發誓,咱們一起共富貴!”

在許多時候,人會覺著自己的每一句話都是誓言,但這些誓言會在漫長的歲月中變成廢紙。

“殺啊!”

叛軍的喊殺聲傳到了宮中,內侍和宮女們在瑟瑟發抖。

梁氏坐在那裏,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

火鍋冒著熱氣,香氣四溢。

“娘娘,那些叛賊正在攻打,咱們這邊情況好像不大好。”

戰況被不斷傳回來。

“他們發狂了,咱們的人損失慘重。”

梁氏舉杯,眯眼道:“不管!”

“娘娘!”她的心腹內侍近前道:“一旦被突破之後,王宮不保啊!”

他見梁氏並未動容,就歎道:“那沈安畢竟是宋人,哪裏會為了您拚命!”

“嗬嗬!”梁氏嗬嗬笑道:“可他就在那裏,若是戰敗,他會先死。他都能死,我有何不能?”

……

“傷亡過半了!”

王宮前,沈安眯眼看著前方,梁乙埋已經穩不住了。

左邊的叛軍突擊的特別凶狠,他們往往利用箭矢掩護,甚至連自己人都一起射死,這樣的覆蓋式攻擊讓忠於梁氏的軍隊死傷慘重。

傷亡過半是一個分水嶺。

若是能堅持住,那就是超級勁旅。

而往往傷亡不到三成,大部分軍隊就會崩潰。

“某知道。”

前方的叛軍一股股的湧上來,雙方在拚死廝殺,屍骸漸漸堆積如山。

這便是沙場。

後世的影視劇裏往往沒法呈現這種慘烈,其中一個因素就是難度太大。

“被突破了!”

左側的叛軍突破了一點,沈安說道:“壓下去!”

預備隊衝了上去,一陣拚殺把這股子叛軍驅趕了出去。

“撐不住了!”

右邊的叛軍突然加大了突擊的力度,防線馬上就搖搖欲墜。

沈安在觀察。

叛軍不斷在施壓,兩側的防線不斷在收縮。

箭矢已經落在了前方,再往後退,這裏將會被叛軍的箭矢覆蓋!

“你這個騙子!”

梁乙埋指著沈安絕望的道:“名將何在?你的手段何在?叛賊們馬上要來了,你來擋!你來擋!”

他轉身,跌跌撞撞的往後跑。

“跟我去保護娘娘!”

最後時刻他隻記得自己的姐姐。

是姐姐一直在照拂他,讓他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大夏的國相。

他是個知道感恩的人,所以他發誓今夜拚死也要把姐姐送出城外。

一隊精銳跟著他往後跑。

沈安並未關注他。

“敵軍有七成過來了。”

沈安的眼睛很亮,喊道:“發信號,我們撤!”

一個鄉兵拿出了一個小瓦罐,點燃後仍了出去。

轟!

爆炸聲中,沈安和鄉兵們轉身就跑。

他們衝進了王宮之中,而鄉兵們才也開始動手了。

他們摸上了屋頂,把布袋解開,順著風向揚撒磨的細細的麥粉……

今夜隻有微風,無數麥粉洋洋灑灑的布滿了街道。

整個街道看著全是白色的粉塵。

“撤退!”

鄉兵們跳下屋頂,瘋狂的往相反方向狂奔,兩名神箭手拿著長弓,點燃了火箭,然後張弓搭箭……

“啊嘁!”

街道上,刀疤臉打了個噴嚏,回身看著後麵密密麻麻的粉塵,問道:“這是什麽?”

眾人搖頭,“好像是飛塵?”

兩支火箭搖搖晃晃的飛了過來。

刀疤臉笑道:“白色是送終,可見李氏當滅,所以老天降下白色以為征兆,這是好事。”

話音剛落,火箭飛到了飛塵裏。

轟……

巨大的爆炸聲籠罩了整座城市。

刀疤臉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在空中他看到了巨大的火團席卷一切,直接撲到了自己的身上。

整個長街都在爆炸,無數人被氣浪吹飛,身上在燃燒。

防線上的將士們呆呆的看著前方,忘記了廝殺。

氣浪席卷過來,那些叛軍們撲倒在地上,有的身上起火,有的幸免於難。

幸存的叛軍都保持著一個姿勢,回頭。

他們都看到了一個奇景。

一朵巨大的火團正在升起。

有人喊道:“是蘑菇!”。

……

第三更,還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