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

韓琦來到了沈家,一見麵就開噴,“你弄了石頭記出來,這是想做什麽?想讓那些人不得不買,由此憋悶?”

“幼稚可笑!”

韓琦毫不客氣的一邊吃著沈家的鹵牛肉,一邊喝著沈家美酒,順帶噴沈安。

“就老夫所知,汴梁至少有五家已經在準備雕版,到時候別人直接買雕版就是了。你這般有何用?”

沈安下手晚了些,一塊牛肚就被韓琦夾走了,他沒好氣的道;“韓相可知那些人為何不樂意弄活字?”

“害怕罷了。”韓琦喝了一口酒,爽的搖頭晃腦的道:“原先讀書難,大多百姓都在地裏幹活,能讀書有成的,自然就能俯瞰那些人,活字一出,讀書就漸漸變得便宜了。

如今就有那麽一小撮人,他們害怕更多的人來讀書,害怕更多的人讀書有成。

而更多的人隻是看不起活字印出來的書,覺著那字不堪入目。加之你是新政的大將,那些人哪裏會讚同你的作為?”

老韓別看麵帶豬像,可真心是心中嘹亮。

大宋有這樣的首相,至少沈安覺得不錯。

“可還有個問題,沒那麽多先生。”韓琦笑了笑,見沈安發呆,就趁機多吃多占。

鹵豬耳朵嘎嘣脆,下酒最好不過了。

豬肚也不錯,最好吃的還是牛肉,筋道,就是塞牙。

“他們弄雕版?”

沈安笑了起來,韓琦說道:“當然,若是雕版的出來了,老夫家中的孩子們說了都要一本。”

沈安說道:“這是某的書。”

“那又如何?”韓琦大大咧咧的道:“難道還得給你錢?”

“對啊!”

沈安很認真,韓琦愣住了,“沒誰要錢,你這個……”

“可某的東西,某不答應,別人就能印嗎?”

這個……

韓琦仔細思考了一下,“好像不能吧。”

大宋重視契約,重視保護個人的某些權力。

那著作權算不算?

沈安旋即一份奏疏進宮。

“陛下,沈安說大宋有個問題,那就是別人一輩子辛辛苦苦的寫了一本書,有人就能不花錢印製出來售賣。他建言,此舉該改改了,以後此等事但憑那人做主,他願意不要錢就不要錢,他不樂意給人印就不給人印。”

趙曙愣住了。

他覺得這是一個極妙的事兒。

當年新政時,歐陽修的一篇朋黨論為啥引發了轟動,就是因為被人給抄錄印刷了出來,若是不給呢?至少影響會小許多。

“好主意!”

趙曙想的和沈安想的完全是南轅北轍,可並不妨礙沈安得了消息之後在家裏暗爽。

“放話出去,就說朝中說了,此後沒有作者的許可,不許印製,誰敢……嗬嗬!”

汴梁的書商們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因為他們的生意主要還是一些以往的典籍,以及今人的文集和著述,這些人是不會要錢的。

就和後世的自費出版一樣,哥這是在幫你揚名呢!你還敢要什麽版權費?

於是沈安在汴梁書商那裏就得了個死要錢的名頭。

可隨後沈安就放話出去。

——從此後,沈家的書店專門收小說,寫得好的,稿費從優,歡迎來稿!

至此沈安的布局就明晰了。

他這是要用小說這種形式來把活字印刷推廣下去。

用心良苦啊!

可誰看小說?

士大夫們都不屑的搖頭。

“你瘋了?”王雱聞訊而來,“那等東西你當做是消遣弄弄就好,還要弄成一門生意,沒人會看,看的都是市井百姓,影響有限。”

嗬嗬!

沈安微笑道:“知道什麽叫做真氣嗎?”

“什麽東西?”王雱皺眉:“書院裏學生們弄的那個蒸汽機?”

沈安搖頭,“知道什麽叫做升級打怪嗎?”

“不知道,你好自為之,別弄了。還有,你上次說如今缺先生,書院裏的學生也能去教書。”

王雱不覺得沈安能弄出什麽動靜來。

於是幾日後,汴梁的一幫子窮酸文人在暗香集合。

“記住了,這就叫做打怪升級,要讓讀者欲罷不能,要讓他們浮想聯翩。”

“還有那個……要會吹,懂不懂?一頭牛上千斤,可那是神牛,一頭神牛得有無數斤,一腳就能把皇城給踩沒了……就在此時,韓相公高喊一聲,隨後鼻孔裏噴出一枚劍丸。劍丸彈開,竟然是一柄飛劍,那飛劍直飛雲霄,一劍斬落神牛的腦袋,那血啊!鋪天蓋地的流淌,把汴梁城都給淹了一半……”

“要放開你們的腦子,咱們什麽都能寫,比如說杜撰一個神靈的群體,他們之間互相爭鬥,爭鬥什麽?爭鬥靈石。”

“沈龍圖,靈石幹啥的?”一個窮酸文人問道。

“靈石就是靈氣所化,壓縮懂不懂?在靈脈裏壓縮了億萬年啊!多好的靈石,無數神靈爭奪,少年……你叫啥名字?”

那窮酸文人興奮的道:“某叫做王卡。”

“好名字,少年王卡的父母被對頭殺了,王卡背負著血海深仇去尋神仙學修行,期間經曆了萬千險阻,最後成功斬殺對頭,爽不爽?”

眾人點頭,“爽!”

“這隻是舉個例子,你等可以自己去琢磨,寫好了交給書店審核。好書不愁稿費,多多益善,去吧。”

沈安笑眯眯的看著這些窮酸文人出去,王天德問道:“你想用他們來做什麽?”

沈安說道:“某想讓他們來撬動這個世間,讓活字印刷傳遍整個大宋,把書籍的價格打下來。”

不能讓書籍成為窮人讀書的阻礙。

可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師資力量匱乏。

沈安為此準備去去求見趙曙。

……

拂曉的皇城外依舊是僵屍圍城。

“沈安那廝弄的石頭記讓人欲罷不能啊!你可買了?”

“買了,可惜不是雕版。”

“雕版誰敢弄?沈安懸賞五千貫,發現有人盜印就出手。”

“這人太有錢了,讓人頭疼。”

“關鍵是這活字吧……其實也能看看。”

“沈安來了。”

早上挺涼爽的,沈安弄了兩個饅頭啃,有人吸吸鼻子,“沈龍圖,你這什麽味的饅頭?”

沈安咽下一口饅頭,“某這個是家裏做的三鮮饅頭,沒吃過吧?”

眾人搖頭,沈安說道:“某這個三鮮饅頭,乃是用了最鮮美的蝦仁,加幹貝,再加剁細的羊肉,弄些蔥花香料一攪拌,做成饅頭,味道……”

他又咬了一口,滿意的聽著咽口水的聲音去了前麵。

“這個缺德的,某擔心朝會出醜,所以沒吃東西,餓了,餓了!”

“邊上就有東西,羊肉饅頭也有。”

小販們不失時機的喊道:“羊肉饅頭,西北剛來的肥羊嘍!”

那些官員被沈安弄的垂涎欲滴,紛紛出去買了羊肉饅頭。

“這西北的羊肉如今可多?”

有官員順便就問了小販。

小販一邊做生意,一邊說道:“多。如今西北那邊的西賊,呸!朝中說了,他們也是大宋人,不許再叫西賊。西北的牧人如今不動刀槍了,專門放牧,好些牛羊呢!如今別說是羊,連肥牛都有,隻是還需遮掩些賣。”

“肥牛都有?”那官員明顯的饞了。

“有啊!”小販得意的道:“那些牛羊販子說了,原先的牧人放牧卻吃不起羊肉,如今可好,那些權貴頭人全被收拾了,他們為自己放牧。汴梁這邊的商隊過去,價格公道,隻是賣一批牛羊,到手的錢比以往一年都多……”

大宋有錢,而且支持商貿。

在這種大環境之下,打壓牧民的事兒會引發西北官方的強烈反彈。

為啥?

因為牧民的日子關係到他們的口碑和政績。

大宋的官員喜歡互吹,但若是前麵互吹,後麵百姓嚎哭,如今每個府可是有兩名禦史盯著,你就等著被彈劾吧。

吏治的改善間接改善了百姓的生活,這個轉化很是神奇,卻又顯得格外的理所當然。

小販把饅頭遞過來,然後笑道:“那些西北的牧人都說了,還是做大宋的百姓好,以後誰若是要複辟什麽大夏,那就弄死他。”

官員們一怔,一種感悟油然而生。

“這便是吃飽了才有的感慨,這不是忠心,卻勝似忠心!”

朝堂之上,沈安站的筆直,“而在西北往南邊看,各種新法實施下去,百姓的日子在逐步改善,吃不飽的有沒有?肯定有,而且不少。需要以後持續去改善這些人的日子。

再有,臣在想一件事,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臣在想,如何讓這些話成為現實。”

趙曙含笑道:“西北收複之地能這麽快恢複過來,商隊功不可沒。”

這個確實是。西北有許多好東西,比如說青鹽,比如說牛馬肥羊,如今被收複之後,這些商品通過商隊開始湧入大宋。

“陛下,汴梁的羊肉又降價了。”

韓琦一臉唏噓的道;“臣昨日出門,見街頭上有人賣羊頭肉,熱氣騰騰的,許多百姓都在買,說是便宜。臣在想……幾年前,那時羊肉還是個珍貴的東西,一般百姓都吃不起,不過是數年間,大宋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一切……”

他鄭重躬身,“這一切皆有賴於陛下的堅持,臣為陛下賀。”

“臣為陛下賀!”

宰輔們齊齊躬身道賀,沈安慢一步以示尊重,實際上就是反應慢半拍。

就慢了這麽半拍,他見到了趙曙的神色。

趙曙靜靜的坐在那裏,神色中多了驕傲。

“記得朕剛登基時,北方和西北都有大敵,國用不足,各地還時常能聽到造反的消息,堪稱是內憂外患。

可如今西北安寧了,北方的遼人也退縮了,交趾成了大宋的一部分,於是朕便想著讓百姓修生養息,所以不管是免役法還是什麽,隻要是能給百姓好處的事,朕就一律堅持!

如今這些堅持有了結果,朕……不勝歡喜,心中歡喜啊!”

他有些激動,起身道:“隻是大宋依舊還有許多問題,諸卿不可自滿,若是有了主意,隻管說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