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打探的差不多了,曹佾開始催促著沈安回去。

“邙山軍在外麵晃悠,你也不擔心他們會出事?”

沈安在看草圖。

“皇城外麵,西門那裏有個水門,某這幾日都去看過了,看守的很是鬆散,晚間應當沒幾個人。”

“你想做什麽?”曹佾有些緊張,皇城司的三人卻茫然。

他們不知道沈安尿性,可架不住老曹知道啊!

這貨就是個喜歡作死的,每到一處定然就要留點紀念。這到了幽州城,他怎會空手而歸?

隻不過這廝真的是瘋了嗎?

那是遼人的皇城啊!

“那裏就是個木門,某看過,都朽爛了,國舅……”沈安抬頭,“想立功嗎?”

曹佾搖頭,“某隻想回家,你別作死可好?”

沈安說道:“可還記得當年。”

當年北伐時曹彬兵敗,回到大宋後被追責,所謂的名將頭銜也蒙上了一層灰暗。

曹佾在猶豫。

“很簡單,某保證。”沈安很是蠱惑了一番,曹佾卻上當太多,堅定的拒絕。

“安北,此事不妥。咱們來此的目的是查探消息,如今也算是功德圓滿了,你非得要去弄皇宮有什麽意思?”曹佾認真的道:“咱們平安回去不好嗎?”

“可來都來了,不整點動靜某心癢啊!”沈安說的很是平靜。

曹佾搖頭,“不能去!”

“好!”沈安點頭,曹佾心中卻沒底。

“你莫要哄某?”

“好!”

沈安尋個借口,把賀寶叫了出去,問道:“可能弄到火油?”

呃!

賀寶的眼中多了謹慎,“小人早就囤積了些油,不少呢!”

“不錯不錯,留著做什麽?”沈安覺得這事兒靠譜了。

他準備臨走前放一把火,而目的並非是心癢那麽簡單。

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他比誰都清楚,可這把火卻非點不可。

賀寶看著很是憨厚,可此刻卻露出了些猙獰,“這火油留著兩個用處,一個是被遼人發現了,一把火燒死自己。若是沒被發現,等大軍北伐攻打幽州城時,小人就想辦法點把火,把城中弄亂了。”

“大宋從不乏好兒郎!”沈安頷首道:“你很好,不過某卻希望你能等到城頭更換旗幟的那一日。”

“是。”賀寶憨笑道:“張都知說了,若是北伐成功,小人就算是立功了,到時候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汴梁青樓想去哪家就去哪家。”

“一定!”

這等人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為大宋效力,沈安覺得怎麽嘉獎都不為過。

可接下來怎麽把火油弄進去?

這是個難題。

沈安又去了一趟現場,回來的路上讓賀寶買了幾壇子美酒,還有十餘個大水囊。

回到駐地後,曹佾見了他帶回來的東西就歎息一聲,蹲在那裏愁眉苦臉的道:“說吧,想如何弄?”

沈安和賀寶等人在灌裝火油,一人提著水囊,兩人拎著壇子緩緩倒進去。

這是賀寶這幾年一點點弄來的油,就和老鼠搬家似的。

裝滿油之後,沈安讓大夥兒睡覺。

“晚上動手,賀寶先用糞車把火油弄到城外去。”

一覺睡到下午,賀寶已經回來了。沈安親自下廚,弄了一大鍋湯餅。

“味道真好,就是汴梁的味。”

賀寶吃著吃著的,突然低頭抹淚。

“那年小人準備來北方時,張都知請了小人在汴梁的街頭吃湯餅,說是最好吃的那家。那味道記憶猶新。”

遠離家鄉幾年,而且身處敵國,每日提心吊膽的活著,一旦萌發了對家鄉親人的思念,止都止不住。

沈安知道這種感情,就沒勸。

吃了湯餅,沈安吩咐道:“賀寶和咱們分開走,春哥!”

黃春這幾日都在歇息,讓賀寶有些不解,心想這人是誰,來這裏無所事事。

黃春點頭,沈安繼續吩咐道:“小種,你帶著魏明去盯著水門那裏,率先潛入。”

聞小種點頭,魏明興奮的道:“總算是到了某的用武之地了。”

他擅長潛入,隻是上次在沈家被繩套吊在了半空中,差點被花花給撕咬了。

沈安笑了笑,看向楊琪,“你跟著某。”

楊琪有些沮喪。

他的特長是驗屍,此次跟來屬於增長見聞,增加閱曆,以後好大用。

“出發!”

沈安當先出了房間,曹佾很鬱悶的跟在後麵,“寶玉和某呢?”

嚴寶玉沒說話,他知道自己的職責。

在聞小種領命去潛入時,保護沈安的重任就落在了他肩上。

至於曹佾……

“國舅,你看著老實。”沈安昧著良心說道:“稍後你在皇城的北門蹲著,就裝作是乞丐。”

“為啥?”曹佾不樂意了,“水門在城外,你們都出城,把某一人留在城內,這是什麽意思?”

沈安說道:“咱們必須要先出城,隨後從城外的水門進來。進了水門之後,要走大半個皇宮才能到宮殿前,點火之後定然不能再原路返回,隻能從北門出來。”

“國舅!”沈安按著曹佾的肩膀,深情的道:“到時候咱們需要你在北門外麵弄出些動靜來,引開附近的人,隨後咱們才能逃出來。”

曹佾看著他,用力的點頭,“好,你放心!”

曹佾這人隻要答應了就不會反悔,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若是咱們被發現了,國舅,有多遠你就跑多遠,尋機出城之後,就往城北去,邙山軍在那一帶候命,會帶著你回汴梁。”

曹佾嘴唇動了一下,“不能不去嗎?”

這般冒險是為何?

曹佾知道沈安不是那等瘋子,可他這是為何?

沈安微笑道:“幽燕一帶的漢兒早已忘卻了故國,某此刻來了,想用一把火來告訴他們,這裏將來定然是大宋的疆土,他們該要考量如何麵對大宋了。”

曹佾身體一震,“你這是想奪了城中漢兒的心?以後在攻打幽州城時事半功倍。”

沈安點頭,“否則你以為某是瘋子,就為了點把火過癮嗎?”

曹佾認真的道:“先前某真以為你就是瘋子。”

“老曹,回到汴梁沒有一柄漢代的兵器,咱們沒完!”

沈安勾著他的肩膀要挾道。

曹佾重重的點頭,“好。”

“好兄弟!”

“好兄弟!”

後麵的楊琪看著這一幕,覺得眼睛有些發熱。

沈安本可不用冒險,曹佾本可不答應。

可他們都義無反顧。

沙場上那一句句‘為了大宋’,聽著好似空洞,可看著這一幕,讓人不禁熱血沸騰。

“好漢子!”賀寶忍不住讚道。

嚴寶玉說道:“是大丈夫!”

大宋需要大丈夫!

遼人和西夏人總是說大宋軟弱,沒有大丈夫。

可現在呢?

現在西夏已經覆滅,遼人在瘋狂的擴軍備戰。

趁著城門還沒關閉的功夫,沈安等人混在出城的人流中順利出去。

他們跟在一對母子的身後往前走,越走人越少。

這對母子的家大概就在前方的村子,等回頭見到沈安等人後,那女子就叫喊了起來。

“說咱們是強人,還說村裏有許多強壯的勇士。”

嚴寶玉低聲翻譯出來。

尼瑪!

沈安鬱悶的摸摸臉,覺得自己絕對是百變影帝,否則怎麽會一會兒被人認為是登徒子,一會兒被人認為是強人。

眾人止步,女子牽著兒子飛快的跑了。

“趕緊走。”

沈安帶著人繞了一個大圈子,在一個地洞裏取了水囊,在天黑後到達了水門邊上。

聞小種和魏明先過去。

楊琪在觀察左右,賀寶低聲道:“就怕裏麵有人。”

“定然有人。”沈安篤定的道:“這幾日某看過,水門後麵最少有兩人在守著。”

“就怕被人發現。”賀寶有些糾結。

“安心。”沈安說道:“我那家仆擅長弄這個。”

賀寶看了楊琪一眼,楊琪點頭。

那聞小種可是聞先生麾下最出色的刺客,玩潛入連皇城司的人都得頭痛。

稍後魏明回來了,他壓低了嗓門,可依舊能聽出興奮之情,“已經打開了。”

“看守呢?”

“被弄死了。”

沈安大喜,“走!”

眾人背著水囊出發。

魏明跟在沈安的身邊低聲道:“沈龍圖,可能讓小人跟著聞先生……不,跟著聞郎君學學嗎?”

沈安搖頭,“有一個聞小種就足夠了,你去學,學出來張八年會把你弄到海外去。”

頂尖刺客就是一個隱患,聞小種這些年一直被人盯著就是這個緣故。

賀寶跟在邊上,低聲道:“那個人很厲害?”

魏明有些失望,說道:“那是最頂尖的刺客。”

眾人到了水門邊,淌水進去,發現左邊躺著兩具屍骸。

聞小種就在前方,沈安吩咐道:“去查探。”

“是。”

聞小種消失在黑夜裏,沈安說道:“春哥!”

黃春開始帶隊。

這些安排看的眾人發蒙。

聞小種是頂尖的刺客,那麽他去開道沒問題,可黃春是幹啥的?

皇城內有人巡邏,當兩次避開了巡邏的遼人時,賀寶等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賀寶看著前麵的沈安,心想這位沈龍圖的手下怎地有這麽多人才呢?

一路到了元和殿時,聞小種已經在倒油了。

“趕緊!”

沈安興奮的道:“特麽的!殺人放火果然就是最爽啊!”

眾人圍著倒油,稍後成了。

沈安在火油前弄了個小裝置,延時點火的玩意兒,上次他就用這個差點燒死了耶律洪基。

“走!”

黃春在前,眾人悄然往北門去了。

等到了北門前時,眾人躲在了側麵,等候起火。

……

一刻鍾過去了……

眾人看著沈安。

大佬,你玩的是什麽?

沈安心中尷尬,但很是堅定的點頭,表示絕對沒問題。

又等了一會兒,沈安覺得自己絕對是犯錯了,那個點火裝置弄不好已經熄滅了。

他起身道:“你等在此等候,某去看看。”

聞小種和嚴寶玉拉住了他。

操蛋的玩意兒!

沈安剛想喝罵,就聽到了些聲音。

他回頭看去,見到元和殿那裏升起了火頭。

火頭迅速擴大,城頭守夜的軍士驚呼了起來,隨後被組織著去救火。

人走完了,沈安起身,麵對著大火舉起雙手。

一臉自信!

這個天下就沒有某去不了的地方!

“寶玉!”

他伸手,嚴寶玉從懷裏摸出了毛筆和一個瓷瓶。

沈安接過毛筆,嚴寶玉打開瓷瓶。

毛筆蘸了瓷瓶裏的朱砂墨,沈安走到了牆壁前奮筆疾書。

沈安來此一遊!

他確信耶律洪基在得知此事後會被氣個半死,隨後南京城的官員和將領們就要倒黴了。

紅色的朱砂墨順著字跡往下滑,看著就像是血液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