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陣沉寂,韓琦淡淡的道:“這是喝令我等行事?”

一個小小的待詔,竟然指揮宰輔們,你這個過了吧?

你隻需稟告自己發現的情況即可,至於剩下的該怎麽幹,那是決策層麵的事,和你沒關係。

宋庠也覺得有些不爽,他看著殿前司都指揮使顧左瞬問道:“陳烈此人可有把握?”

顧左瞬思索了一下,說道:“陳烈行事穩重,這在軍中是有口碑的……”

宋庠點點頭,對趙禎說道:“陛下,陳烈此人臣也有所耳聞,最是穩重不過的一員將領。”

兩個軍方的大佬為陳烈背書了。

韓琦幹咳了一聲,說道:“陛下,沈安執拗,怕是不肯動手啊!”

趙禎一想沈安的尿性,覺得還真有這個可能。

他問道:“沈安是如何判定陳烈有情弊的?”

曹雲按輩分是曹皇後的堂弟,所以按照民間的說法,上麵這位就是自家的姐夫。

可這個姐夫卻不認他這個親戚,所以他隻得低頭道:“沈待詔見了那個張虎,還看了他的傷疤,就讓小人來稟告陛下,說陳烈有情弊。”

“輕佻!”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輕佻,趙禎皺眉道:“令他回來。”

陳橋這個地方要是再出一次簍子,那就是給天下人看的。

——看看,陳橋又兵變了!

大宋的江山不穩了。

這個頭不能開!

開了就會給天下的野心家們開個頭,一個壞頭。

所以趙禎再仁慈也得要狠下心來處置了此事。

否則就不是一家哭,而是一路哭,一個國家在痛哭!

“陛下,沈安求見。”

那麽快?

趙禎有些惱怒,心想朕信任你,才派你去處置此事,可你這般不著調,把朕的信任置於何地?

“讓他來。”

隨後沈安進殿,行禮後,不等他說話,宋庠就皺眉問道:“張家村的那些叛逆可處置了嗎?”

“處置?”

沈安一臉詫異的道:“為何要處置?”

“那是叛逆!”

宋庠覺得官家不大地道,把沈安這個惹禍精丟在樞密院,分明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要是沈安捅出個大簍子來,他這個樞密使也跑不了罪責。

“他們不是叛逆!”

沈安的話一下就讓宋庠怒了,而且殿前司都指揮使顧左瞬也怒了。

那些人不是叛逆,那誰是叛逆?

“難道要等他們殺到汴梁城下,那才算是叛逆嗎?”

韓琦說話就是這種風格,直接頂,不管是上官還是同僚,他都是一招。

我頂!

至於下屬,那得看運氣,如果是狄青那等人,最好看住自己的腦袋,免得被他給盯住了。

趙禎心中不渝,覺得沈安胡鬧慣了,可此事卻由不得他。

“此事……”

“陛下!”

沈安無禮的打斷了趙禎的話,說道:“陛下恕罪,臣當時和那張虎談話,得知他本是悍卒,多有軍功……”

“可這也不能成為造反的借口吧!”

宋庠覺得沈安這人行事太過張揚,遲早會惹出些大禍來。

幹脆趁機把他趕出去吧。

於是他出來了。

沈安搖頭道:“沒有造反!”

“張虎二人在軍中被上官盤剝,又被旁人搶了功勞,還被上官陷害,說他們羸弱不堪……陛下,他二人身無分文的回到家中,妻兒嗷嗷待哺,不鬧事誰會管?”

“你在危言聳聽!”

顧左瞬一直沒敢在宰輔們的麵前發話,可聽到這裏時,不禁就怒了。

合著我殿前司的麾下有那麽黑暗?

你這是當眾打我顧左瞬的臉呢!

趙禎歎道:“罷了,沈安,你且退下。”

作為皇帝,他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事兒的深遠影響,所以由不得沈安繼續胡攪蠻纏。

是的,他和殿內的宰輔們都認為沈安是在胡攪蠻纏。

沈安看著這些眼神,驟然就怒了。

他說道:“陛下,臣敢斷定那張虎等人不是造反。”

宋庠沉聲道:“那陳烈在軍中多年,做事穩重,從上到下就沒有人不說他好的。今日就憑著你的一麵之詞去拿了他,那隻會讓軍中的將士們寒心!”

這話從大局出發是沒錯的,由宋庠說出來更是沒錯。

可沈安就這麽梗著脖子說道:“讓將士們蒙冤更讓人寒心!”

宋庠被氣笑了,說道:“你這是在胡攪蠻纏!”

他一個樞密使和沈安較勁,說出去都沒臉。

趙禎越發的惱火了,喝道:“還敢胡鬧,退下!”

沈安也怒了,回身拱手道:“陛下,臣請派人去廣勇軍查,若是有差,臣馬上就回雄州去,從此不再踏入朝堂!”

嘶!

殿內的君臣一下就牙痛了。

這人竟然敢用自家的仕途來為張虎擔保。

這是吃飽撐的?

這年頭軍士的地位低下,大抵人見人嫌。

可這沈安他竟然……

韓琦微微搖頭,然後隻覺得心中一陣暢快。

你沈安這是得意忘形了吧!

好,老夫等著看你丟官的那一日。

想必不遠了吧。

而趙禎卻心中一個咯噔,覺得沈安這是被逼瘋了。

剛才大家這麽一圍攻,換做是誰也得惶然無依啊!

趙禎有些後悔了,覺得自己先前應當好生勸勸的。

宋庠也覺得沈安這是瘋了。

但他現在隻想把這尊瘟神給送出樞密院去,於是就說道:“你這個……不妥吧?”

這是激將法。

少年人熱血奔湧,還好臉麵,所以激將法在他們的身上最好用。

你宋庠這麽說,他沈安怎麽可能後悔。

趙禎看了宋庠一眼,垂眸道:“少年人胡言亂語……還不退下去!”

這是最後的挽救。

朕覺得你還是能挽救一下的,所以你就趕緊滾蛋吧!

可沈安卻倔強依舊,把他的一片好心當做了驢肝肺。

他躬身道:“陛下,臣見了張虎,那一身傷疤都是在戰陣上得來的,這樣的人,說是大宋的脊梁也不為過……”

他抬起頭來,憤怒的道:“可就是這樣的大宋脊梁,竟然被軍中的渣滓盤剝,臣不能忍!臣請陛下令人清查廣勇軍!”

他一直以為軍中的待遇不錯,否則怎麽會有人專門去造反,而目的也僅僅是想當兵而已。

當兵吃糧,從此不操心!

可軍中的將領要是糜爛了呢?

那大宋的軍隊還剩下什麽?

趙禎歎息一聲,說道:“既然如此,顧左瞬,你是殿前司都指揮使,你去。”

顧左瞬領命。

趙禎又點了一個人:“讓包拯也去。”

這事兒既然鬧大了,肯定是要以文官為主導去查。

而老包號稱鐵麵無私,自然是極佳的人選。

沈安在下麵有些不自在,不時偷瞥一眼上麵。

趙禎看到了,隻是心中惱火,所以就和宰輔們扯了別的事,直至半個時辰後,才說道:“沈安也去。”

沈安歡喜的行禮道:“多謝陛下。”

“你這個……”

趙禎的話最後化為一聲歎息,然後淡淡的道:“趕緊吧。”

沈安急匆匆的出去,竟然比宮中去通傳的人還早到禦史台。

包拯正在看下麵的禦史準備呈上的奏疏,見他急匆匆的進來就問道:“何事?”

沈安先拿了茶杯一氣喝了好幾杯水,然後拉起包拯就往外走。

“幹嘛去?”

“幫我和官家求個人情。”

包拯一聽就怒了,“官家和老夫是君臣,哪來的人情?”

沈安拱手作揖,諂笑道:“包公您可是鐵麵無私,可這冷著臉久了,官家看著心也冷。再說人情人情,經常走動,經常求助,那才是人情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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