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動了!”

熱氣球上的瞭望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敵軍的動向。

“準備!”

這個發現讓沈安有了從容的準備時間。

“令全軍準備。”

“沈龍圖有令,全軍準備……”

這個命令讓所有人都激動了起來。

決戰的時刻來了。

刀斧手們被替換了下來,長槍手們在拚命的捅刺,不時被戰馬撞飛。

弩手們的手臂腫脹,但無人停止拉開弓弦。

吱呀……

“放箭!”

無數弩箭飛撲了出去。

低頭繼續上弦。

這是最後的時刻。

刀斧手們在長槍手的後麵拚命喘息著,鮮血從頭盔上往下流淌,漸漸在腳邊匯聚出了一個小血窪。

“水!”

王卻掀開麵甲,用力的呼吸著。

有人遞了水囊過來,他仰頭就喝了一半,然後喊道:“兄弟們,可還有力氣?”

“有!”

刀斧手齊聲高喊起來。

沈安的命令也來了。

“側翼騎兵突擊。”

折克行頷首領命,拔出長刀喊道:“兄弟們,跟著某!”

側翼的騎兵太少,這時候發動突擊有些像是自殺式的攻擊。

但無人退縮。

長刀出鞘,將士們呼出的白氣瞬間消散。

春天的氣息漸漸溫暖,和流淌出來的鮮血一般。

“殺敵!”

折克行衝了出去。

左右兩翼的騎兵衝上去了。

敵軍的兩萬生力軍正好壓上來,雙方絞殺在一起。

敵軍勢大,一下就把折克行所部包裹了進去。

空中箭矢亂飛,前方是長刀和長槍的陣列。折克行避開了一槍,隨後一刀斬落敵騎。

“衝上去!”

他帶著一股騎兵在奮力衝殺。

周圍的人越來越少。

他依舊不退。

在這個決戰的局麵之下,他不能退後半步。

“活捉折家子!”

敵軍中有人在喊話。

折克行能聽懂不少西夏話和遼語,所以他喊道:“折家子在此!”

他奮力揮刀,身邊的麾下不斷被攔截。

“好一個折家子!”

見折克行帶著百餘宋軍死戰不退時,遼軍也為之震驚。

“遵道……”

沈安看了一眼那邊,然後把目光轉向了中間。

他在等待時機。

“沈龍圖,令萬勝軍撤下來吧?”

楊都真不是想幹涉指揮,他哽咽道:“看著那些將士以命換命,某真是忍不住,就怕他們全軍覆沒。”

沈安漠然道:“某要的是全勝!”

他必須要把那兩萬敵軍的預備隊給攪進來。

直至他們的銳氣被消磨。

折克行的戰馬挨了一刀,這反而激發了他的凶性。

他大吼一聲,一把揪住和自己錯身而過的敵軍,借力就跳了過去。

那匹戰馬被他拉著掉頭,嘴角都被拉裂開了,那些遼軍看的瞠目結舌。

這人竟然不借機逃出去,而是還要返身衝殺。

折家子,果然是凶悍。

這是前方有遼將在喊道:“殺了他,無需活擒!”

那些遼人猙獰著衝過來。

折克行奮力劈砍著,當麵無一合之敵。

這便是他在汴梁蟄伏十年的結果。

當看到遼將那不敢置信的模樣時,折克行斬殺當麵之敵,收刀入鞘,然後飛快的張弓搭箭……

他一箭射出,看也不看就收了長弓,拔刀繼續砍殺。

遼將的胸口插著箭矢,他抓住箭杆,搖搖晃晃的指著折克行,然後墜落馬下。

後麵目睹了自家指揮使這番神勇的將士們不禁歡呼了起來。

“萬勝!”

這歡呼聲振奮人心,而對於遼軍來說就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報……”

瞭望哨發現了這個情況,在宋軍懵逼不知道誰斬殺了敵將時,及時報來了消息。

“折軍主射殺敵將!”

“萬勝!”

這個消息堪稱是鼓舞人心。

楊都激動的道:“折家子……不愧是折家子,悍勇無匹啊!”

蕭衍雄得了消息,默然片刻後說道:“斬殺了他!”

這是要對折克行集火了,大概會弄些無差別攻擊的事出來。

可已經來不及了。

“遵道果然一身都是膽!”

沈安倍感欣慰。

曆史上的那個折無敵終究還是出來了。

那兩萬預備隊已經被折克行率軍給纏住了,銳氣頓減。

沈安察覺到了時機。

他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說道:“天色陰沉這麽久,就是不下雨,可見當年的將士們……他們就在雲層之上看著咱們,看著咱們雪恥!”

嗆啷!

他拔出長刀。

全軍振奮。

所有目光都在看著他。

沈安說道:“跟著我!”

他策馬向前。

隻是一句跟著我,可所有人都覺得熱血沸騰。

一萬騎兵齊齊拔刀,刀光閃耀。

他們跟隨著沈安緩緩前行。

楊都不知不覺的就跟在了後麵。

“監軍!”

許昌的喊聲被楊都忽略了。

此刻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

“殺敵!”

他拔出長刀,覺得自己能一路斬殺過去。

“閃開!”

前方裂開了一道縫隙,沈安開始加速了。

戰馬輕盈的奔馳在這條由人工組成的小道裏,不停的輕嘶著。

“萬勝!”

周圍的宋軍在歡呼。

無數刀槍林立。

當歡呼聲傳到前方時,有人喊道:“閃開!”

正在奮力砍殺的刀斧手們開始後撤。驟然失去對手的遼軍抬頭就看到了沈安,以及他身後的黑甲騎兵。

沈安舉起長刀。

這裏是高粱河,八十餘年前,大宋的脊梁骨在此被打斷。

那麽今日我就在此把那一截脊梁骨給它續起來,讓這個大宋挺直腰杆,再無恐懼。

他奮力喊道:“為了大宋!”

“為了大宋!”

無數將士呼喊著這句話,然後跟在後麵衝了上去。

嗚……

牛角號聲中,瞭望哨在熱氣球上揮舞著拳頭,“反擊!反擊!”

弩箭不失時機的用一波弩箭覆蓋過去。

投石機恨不能把所有的東西全都投擲出去。

沈安一頭就衝殺了進去。

他熟練的格擋著對方的攻擊,然後揮刀反擊,長刀帶著一溜鮮血再次舞動。

他不間斷的練了多年的刀法,讓他此刻看起來就像是一員猛將。

他的左邊是嚴寶玉,右邊時李寶玖,兩員悍將護著他的兩翼。

楊都在他的身後已經懵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上來的,此刻麵對這些敵騎,他有些手足無措。

前方沈安斬殺敵軍飛濺起來的鮮血落在了他的臉上,他茫然看著。

這就是沙場嗎?

他所經曆過的廝殺一一被回憶起來,但遠遠無法和這場廝殺相比。

一個敵軍被沈安一刀重創,交錯而過之後,楊都下意識的一刀砍去。

長刀砍入了敵軍的胸腹處,被吃住了。

此刻需要握緊刀柄,借助戰馬的衝勢就能拔出長刀。

可楊都沒經驗,於是手一鬆,長刀留了下來。

沒刀了啊!

他一臉懵逼的看著自己的右手。

而在前方,沈安帶著邙山軍就像是一支利箭,直接插了進去。

“相公,宋軍反撲了!”

蕭衍雄看到了,他製止了麾下的歇斯底裏,說道:“損失太大了,主要是宋人的弩箭,而最打擊士氣的卻是宋人的鐵筒子!”

身邊的將領見他還在分析這個,就急切的道:“相公,沈安親率一萬騎發動了反擊!”

沈安發動了反擊,您該怎麽辦?

前方的遼軍在節節敗退,有人在奮力嘶吼,叫喊著反擊。

但遼軍今日連續兩次進攻都被宋軍挫敗,死傷慘重不錯,士氣早已跌落到了穀底。

這就是高粱河第二。

隻不過士氣跌落的是遼人。

“反擊!”

這喊聲就如同時當年的遼軍。

當年的遼軍在瘋狂的突擊著宋軍的防線,正如此刻。

當年的遼軍成功了。

但今日卻在敗退。

沈安一刀把對手斬落馬下,見遼軍在步步後退,就喊道:“為了高粱河!”

無數宋軍在呼喊著,“為了高粱河!”

他們前赴後繼的發動著衝擊。

刀斧手和長槍手早已解掉了重甲,輪番衝上去砍殺。

而弩手們也緊緊跟在後麵,用一波波弩箭打擊著遼軍。

和八十餘年前比起來,遼軍在衰弱,而宋軍卻在蒸蒸日上。

蕭衍雄……

沈安看著前方,眼神淩厲。

你拿什麽和某比!

“相公!”

將領們膽戰心驚的在勸著蕭衍雄下令撤軍。

“相公,咱們撤到薊州去修整,再請陛下派了援軍來,咱們還有機會啊!”

“可是幽州卻保不住了!”蕭衍雄喘息道:“宋軍的鐵筒子厲害,我就怕幽州城守不住。幽州城一丟,宋軍就有了堅城為庇護,後續還怎麽打?怎麽打?”

這個態勢太清晰了。

有將領突然喊道:“那他為何沒有全力攻打幽州城?”

是啊!

那五個突出來報信的信使說了,宋軍這段時日裏隻是偶爾用火炮轟擊一下城牆,或是隔一陣子來一波弩箭。

這是什麽意思?

若說前麵大家還在有些混沌的話,此刻都明白了。

“他不攻打幽州,就是在等著咱們!”

圍點打援!

這種古老的戰法一直在綻放著光彩,延續到了後世。

在後世接觸過無數信息的沈安知道這種戰法。

可蕭衍雄卻不知道!

有人會說他怎麽會不知道?

這個時代的知識傳播靠的是書籍,靠的是口口相傳,曾公亮當初編兵書時,被沈安建議壓了下去,遼人為此也少了一個了解大宋軍隊的渠道。

而兵法,遼人在漫長的霸主生涯中,最擅長的就是硬橋硬馬,橫衝直撞,所以才會被平頭哥西夏給修理了幾次。

大家都沒什麽手段,直接對砍就是了。

若是蕭衍雄早些判斷出沈安的意圖,他一定會在附近迂回,等待宋軍耐不住性子主動進攻。

為何要迂回?

因為宋軍從境內轉運糧草損耗太大,一旦耗下去,最先熬不住的隻會是沈安。

如此主動權就在蕭衍雄這一邊。

但現在一切都晚了。

懊惱就像是小刀子在戳著蕭衍雄的心。

他痛苦的說道:“撤回來,咱們去薊州!”

牛角號聲中,遼軍開始撤退。

“相公,宋軍在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