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公!”

沈安出去溜達了一圈,街坊們都改口了。

嗬嗬!

沈安放棄了繼續顯擺的機會,回到家就尋到了妻子。

楊卓雪看著縮水很多的慶祝計劃很是傷感,見他來了就問道:“官人,我娘怎麽就突然來了呢?”

嗬嗬!

沈安報以嗬嗬,有些心虛。

外麵,剛去做了一回信使的聞小種正聽著莊老實在吹牛筆。

“不是老夫自吹自擂,當年郎君剛到汴梁時,老夫一看就知道非池中之物,所以郎君去尋管事,老夫馬上就來了,這不……老夫這日日辛苦,這前院也算是有些眉目了。”

前院就是仆役們居住的地方,莊老實是管家,這裏就是他的地盤。

軍功章裏也有我莊老實的功勞啊!

莊老實看著北方,唏噓的道:“何時老夫也跟著郎君去北方殺敵也好啊!”

聞小種瞥了他一眼,莊老實見他的眼神不對,就問道:“難道不妥?”

聞小種點頭,莊老實問道:“為何?殺敵立功乃老夫的心願。”

“你去了會成為敵軍的功勞。”

聞小種轉身回去,莊老實想吐血。

沈家的流水席終究還是擺出來了,隻是沒有那麽大張旗鼓,就是街坊們來慶賀了一番。

至於請些貴婦人在家裏開趴體,沈安沒什麽意見。

隻是請過一次之後,楊卓雪就沒興趣了。

“都是說一些吃的喝的,還有衣裳首飾。”

楊卓雪覺得這樣的日子很空虛。

“沒事。”沈安卻覺得妻子該有自己的社交,“你請了她們,她們也會回請,如此就算是有了朋友。誌同道合的就多交往,覺著不對的就少來往,不必有什麽抱怨,就是個消遣罷了。”

“那妾身就去了?”楊卓雪說話間已經準備好了。

哎!女人啊!

沈安點頭,楊卓雪就帶著趙五五出門了。

從嫁進沈家之後,楊卓雪堪稱是相夫教子的典範,隻是這樣的日子太過無趣,沈安覺得該給她開一扇窗。

而大宋也需要開窗。

“汴梁到北方的路一定要修!”

朝堂上烽煙再起。

剛回來的韓琦在發飆,“老夫在幽燕之地來回巡查,那邊的道路不好,很不好!老夫此次從幽燕歸來,一路坎坷,那些路啊!都成了爛泥塘,如何走?道路不暢,輜重運送艱難,如何取勝?”

北伐勝利,剩下的事兒還很多,比如說發賣那些土地和收納繳獲,這些事情讓三司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韓絳希望能安靜一段時日,可韓琦卻不肯,於是他出班說道:“韓相此言並無差錯,可道路不好,乃是當年的錯。”

韓琦一怔,才想起了當年的事兒。

“從北伐失敗之後,大宋就在北方廣置水田,到處修建水渠,道路也不肯整修,但凡下雨,北方的道路就成了爛泥塘,這隻是當初為了攔阻遼人南下的舉措罷了。今日韓相為此咆哮,老夫以為不妥。”

韓絳的嘴角都長了幾個水泡,可見心情很不美麗,於是難得的頂了韓琦一下。

可韓琦是誰?

大宋兩大流氓,宗室裏的趙允讓,政事堂裏的韓稚圭,兩大流氓一內一外,堪稱是相得益彰。

韓琦瞪眼喝道:“狡辯之詞!數年前遼人就被大宋屢次擊退,為何不修橋鋪路?”

這特麽才是狡辯啊!

韓絳真想和這個老流氓拚了,可看看韓琦‘雄壯’的身體,他心中就在打退堂鼓。

但道理他卻多的是,“還請教韓相,數年前的三司使是誰?”

數年前的三司使是包拯啊!

韓琦一怔,看了包拯一眼。

包拯木然。

數年前修……數年前朝中窮的就差當褲子了,修個屁的路!

韓琦悻悻的道:“瀆職!”

曾公亮覺得很舒暢,真的,渾身舒暢。

看著前麵的韓琦在咆哮,他就覺得內心格外的充實和安穩。

韓絳被氣得不行,“老夫何處瀆職?還請韓相說個明白!”

韓琦打個哈哈,說道:“陛下,幽燕之地收複了,還得有個名字才好。”

老流氓一看自己要輸了,馬上就來了個轉進。這手段他使喚的很是嫻熟,讓人發指,大夥兒看向韓絳的目光中多了些同情。

但這個確實是個問題。

“陛下,那邊沒什麽大江大河呢!”曾公亮覺得不好命名。

大宋的一級行政單位就是路,路的名稱多半是以河流為依托,比說江南路、河東路、河北路……

但趙曙顯然已經有了腹案,“北方少大河,如此可用山脈為名。朕以為……可為燕山路。”

燕山路……

“好名字!”

韓琦讚道:“燕山東西長近千裏,為北方屏障,好名字!”

於是這個名字就被定下來了。

“陛下,隻是臣此次南歸,一路見到北方的道路……臣不敢虛言,當真如爛泥一般。若是不修整,北方談何發展?”

韓琦看來對此有了不少認識,所以很是難得的嚴肅。

“此事朕……韓卿如何看?”趙曙突然把鍋扔給了韓絳。

修路曆來都是耗費錢糧的大頭,你得去募集民夫,得去弄工具,以及不斷提供錢糧。

韓絳很頭痛,“陛下,修路是該修,隻是那些路一場大雨下來就變成了爛泥……

北方的道路多年被無視或是故意弄成那模樣,如今要想修卻難了,得從頭開始,耗費的錢糧無數不說,就怕再來一場雨就泡壞了。”

趙曙點頭,“溝渠太多了些,有的地方故意把道路弄在低窪處,一旦大雨,道路就成了水塘,人馬難行。”

沈安不厚道了笑了起來。

道路成了水塘,可想而知北方的交通是如何的糟糕。

大宋的南方越發的富庶了,可北方呢?

北方怎麽辦?

“陛下,要不……還是緩緩而行吧。”曾公亮覺得一下怕是難以周全,幹脆就來個拖延。

許多事就是這麽拖一拖的給拖沒了。

沈安出班道:“陛下,臣以為不妥。”

成為燕國公之後,沈安覺得有些新奇,這幾日還在適應期,很少發言。

趙曙說道:“如何不妥,你可說來。”

“臣以為北方的道路要修,而且要大修特修!”

“拿什麽修?”韓絳覺得沈安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三司的錢糧才將鬆緩了些,後續燕山路說不得還得花錢,大修特修,哪來的錢糧?”

但凡做了三司使的,大部分都會成為老摳。

目光短淺啊!

沈安歎息一聲,“南方曆來富庶,後來海貿大興,更是錦上添花,韓相可知南方的商人已經敢用金箔來做花了嗎?”

“奢靡!”

韓琦很是不滿,但沈安看到了些羨慕。

“那些商人有錢,恨不能把金箔拿去擦屁股,可北方呢?”

沈安覺得他們沒看到長遠之處,“隨著海貿的大發展,南方會持續快速發展,那麽……賦稅也會越來越多,諸位,當南方繳納的賦稅占據了七八成時,會是什麽後果?”

“那是好事。”韓絳一想到這個就覺得歡喜,“若是如此,三司的日子就好過了。”

“可北方呢?”沈安繼續說道:“南方會因為有錢而持續不斷發展,可北方呢?北方因為沒錢,道路會失修,學堂會減少,這些都不算什麽,最怕的就是……南北隔閡!”

呯!

韓琦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拍向了身後的那條大腿。

啪!

曾公亮中招了。

他毫不猶豫的伸手捏住了前麵的肥腰,用力一擰。

老東西,老夫憋了許久,今日就給你個痛快!

兩個宰輔嘶嘶呼疼,韓琦回頭看了曾公亮一眼。

嗬嗬!

老家夥竟然留指甲了。

他覺得後腰肯定出血了,回頭再收拾曾公亮。

“陛下,沈安此言切中了弊端!”

韓琦顧不得收拾曾公亮,麵色凝重的道:“臣等隻想到了賦稅,隻想到了北方攻伐,卻忘記了隔閡。

南方靠海,如今靠著海貿,南方的日子越發的好過了。可他們會不會覺著北方是累贅?”

趙曙在沉思,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多了歡喜,“朕此刻才覺著給了你燕國公的封賞還不夠。”

嗬嗬!

沈安心中有些得意,趕緊謙遜了幾句。

這個不是他的獨創,而是來自於後來的大明。

大明從南北榜事件到後期南方對朝中的隔閡,無一不證明了南北發展不平衡的弊端。

什麽皇帝派人去南方收稅,被當地的百姓自發暴打,還弄死了幾個。

這等事兒不看表麵,內裏隱藏的全是隔閡。

而大宋此刻也麵臨著這個問題。

“海貿大興,南方的賦稅越來越多,商人們越來越有錢,在此帶動之下,百姓也會越來越有錢,這是好事。”沈安在分析,擁有後世眼光的他很是從容不迫,“但北方卻依舊原地踏步,十年後,二十年後,百年之後……南北的差距會更大,其中帶來的風險想來陛下和諸位宰輔盡知……”

盡知個屁!

趙曙和宰輔們的老臉都有些掛不住了。

今日若非是沈安的提醒,他們還沉浸在北伐大勝的喜悅裏,忽略了北方的發展問題。

“如此,北方必須要發展,這個應當再無疑慮。”

無人反對這個建議。

沈安說道:“可怎麽才能發展?譬如說北方也靠海,可否出海貿易?譬如說北方有礦,可否大建作坊,生產些南方急需的東西,如此南北互補……這些都是術,那麽道在何處?臣以為道就在道路。”

他自信的道:“要想發展先修路,這是優先的一條,路不好,說發展就是癡人說夢!”

趙曙讚道:“是了,就算是要弄作坊,可道路不暢,如何輸送?”

著啊!

沈安給了趙曙一個讚賞的眼神,然後覺得不對勁,趕緊裝老實。

趙曙笑道:“想說就說,這還怕朕?裝神弄鬼!”

沈安訕訕的一笑,“道路一通,北方的礦產就能流通各處,而作坊……陛下,南方缺礦山,卻多良田,氣候適宜,所以怎麽互補,臣以為值得探討,而目前臣能想到的就是開礦,以及據此新建作坊,打造鐵器等物,輸送給南方。而南方多米,也能運送過來……以此類推。

以後鋼鐵會成為大宋的命脈,而北方有鐵礦,能冶煉,這就是強壯大宋的骨骼。

南方多賦稅,多米糧,多貿易,能讓大宋富起來,這便是強壯大宋的肌體,如此互補,這才是盛世。

而所有的一切隻是為了讓南北融合在一起,這才是目的。”

他說完了。

趙曙看著他。

宰輔們看著他。

“精彩!”

趙曙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