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趙頊時,這貨就像是來打秋風的潑皮,進了沈家旁的不幹,先去廚房尋了一碗冰酪吃了,曾二梅又給了他一塊肉幹,就這麽叼著出來。

“太子殿下的威嚴呢?不要了?”

夏日炎炎,沈安在樹下乘涼,隻是躺椅被毛豆霸占了,他隻能蹲在邊上。

毛豆就睡在躺椅裏,身上蓋著一件薄被。

“沒什麽威嚴。”趙頊很是隨意的蹲在他的邊上,咬了一塊肉幹,嚼的愁眉苦臉的,“鹽放多了些。”

“夏天了,不多放鹽會壞。”

沈安靠在樹幹上,一隻毛毛蟲就在他的頭頂上方的樹幹上蠕動著。

“官家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動手了。”趙頊聽著蟬鳴,懶洋洋的道:“此次北征,官家說……”

“親征?”沈安覺得頭發上有東西在動,伸手一拍……

臥槽!

他看著手心裏的綠色漿液,想喊一嗓子吧,又怕把兒子吵醒了,隻得隨便搓搓。

趙頊一臉的嫌棄,然後讚道:“你果然知道官家的心思。”

“這等大戰……這應當是大宋最大的一次征伐,此後就沒了。”沈安很清楚,一旦滅掉遼國之後,大宋在北方將不再存在大規模的對手。

“後續隻需整頓草原即可,這個不是事。”沈安很是自信。

趙頊問道:“那正好,朝中正對此事議論紛紛……”

於是沈安就被抓去了朝中。

“擊敗遼國之後,草原上的那些部族必須要清理。”沈安的態度很堅決。

“怎麽清理?”韓琦皺眉道:“那些部族散亂,到處都是,難道還得要一一清掃過去?”

“無需如此。”沈安看了曾公亮一眼,發現老曾老的有些快,“大宋需要牛羊,需要皮子,草原有這些東西,正好互補。”

“可他們會再度冒出一個新的勢力,漸漸龐大。”

“是的。”這個沈安必須要承認,若是曆史不改變,以後就會冒出什麽金人、蒙人……

群臣頗為憂心,沈安覺得都是棒槌,“可有火器在……他們能做什麽?鐵騎,所謂的鐵騎在火炮之前就是炮灰,在神威弩的麵前就隻能送死。”

在火器出來之後,騎兵的小日子真的可以說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火炮並不能包打天下!”韓琦對此持保留態度。

“那麽火槍呢?”沈安突然笑了起來。

在君臣的眼中,此刻沈安的微笑顯得格外的猙獰。

“火槍?”

“對。”沈安笑了笑,“陛下知道此事。”

群臣看向趙曙。

趙曙說道:“沈安給朕提過幾次火槍之事,隻是出雲觀那邊一直沒找到最好的法子,這是成了?”

沈安點頭,“臣昨日去了出雲觀,看了舍慧那邊弄的火槍,已經可以用了。”

趙曙點頭,“如此準備一番,好了之後朕想去看看。”

這事兒就這麽定下來了,隨後沈安就等著散朝,卻見曾公亮出班。

“陛下,臣近年來每每感到身體沉重,腳步蹣跚,怕是……”曾公亮抬頭,“臣請辭歸家。”

曾公亮老了,這人老起來很快,今日看著很年輕,明日就漸漸衰老。

趙曙歎息一聲,“朕知道了。”

這事兒還得走程序,也就是挽留。

稍後出了垂拱殿,曾公亮貪婪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念念不舍的道:“老夫摔了一跤之後,這人站都站不久,沒辦法。可老夫卻舍不得離開啊!還想看看這個大宋蒸蒸日上……”

韓琦皺眉道:“回家就回家,有空閑一起喝酒就是了,哪來那麽多的傷春悲秋?”

曾公亮笑道:“也是,罷了,老夫這便回家,此後就在家中看著你等治理天下……”

曾公亮走的很是灑脫,但當天下午就來了沈家。

“老夫聽聞沈家有好馬車,有好浴室。”

沈安眼皮子跳了一下,馬上就答應了。

“這就送去。”

曾公亮欣慰的道:“好,是個好人。”

得了曾公亮好人卡的沈安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愜意,可曾公亮第二日又來了。

“老夫……”

得!

沈安知道這位老爺子是無聊了。

這等重臣驟然退下來會很不適應,得找事做。

“曾公,邙山書院那邊……”

曾公亮矜持的搖搖頭,斑白的須發輕輕擺動著,就和一個孩子似的。

沈安堆笑道:“邙山書院那邊就差您這麽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呢!那些學生整日高談闊論,卻不知道柄國之難。”

曾公亮喝著好茶,斜睨著沈安問道:“王雱呢?他不是號稱天才,這等事都解決不了?”

沈安歎息一聲,“天才是天才,可天才他沒有您這等閱曆啊!這閱曆就是寶,所以才有老話說的好,這家有一老,就如有一寶啊!”

曾公亮頷首:“如此老夫去看看。”

“千萬別。”沈安一本正經的道:“那邊可是求賢若渴,您可知曉,書院裏的教授每個月除去俸祿之外,還有羊兩頭,糖一斤……林林總總的……”

曾公亮去了書院,王雱得了沈安的交代,一臉求才若渴的模樣,請曾公亮開一門課。

這門課就叫做儒學和朝政。

曾公亮這等學問自然能擔得起一聲大儒,而他在中樞多年,對大宋上下頗為熟悉,所以這門課講的格外的生動,竟然成了學生們最愛的課程,連教授們都會在他上課時去旁聽。

“曾公亮得意洋洋啊!”

包拯來了沈家,果果殷勤的端來了冰酪,還叮囑說要少吃。

包拯笑的眯眼,一迭聲的答應了,等果果走了之後說道:“果果的親事你怎麽看?”

“某在尋摸中。”沈安微笑道:“此事要謹慎些,您知道的,沈家太有錢,某這個哥哥立功又太多。”

“沈安的妹婿,這個身份讓人趨之若鶩,所以你要當心。”包拯有些愁眉不展,“若是被騙了可怎麽辦?”

包拯老了,以前遇到這等事可不會是這種態度。

沈安笑道:“您擔心這個做什麽?退一萬步說,真被騙了,某也能讓那人付出代價。至於果果,再嫁就是了。”

“再嫁……”包拯看著他,然後點頭,“是,無需怕這個。若是被騙了……就瞞著果果弄死他!切記別手軟!至少要趕出汴梁城!”

父兄對於家中的待嫁女基本上就是這種心態,隻不過沈安和包拯更狠一些。

“包公!”果果又來了,給包拯送來了一個坐墊,喜得包拯直說果果賢良淑德,回頭給她相看個好女婿。

妹婿的事兒沈安暫時不著急,可許多人家卻急不可耐。

沈安要給妹妹尋夫婿……

僅憑著這個名頭,就能在汴梁,乃至於整個大宋掀起波瀾。

高麗使者來了。

哭!

高麗使者在朝堂上痛哭流涕,說國中如何如何的艱難。

嗬嗬!

趙曙很是痛惜的模樣,心中卻對沈安的謀劃很是滿意。

這錢要還不上了吧?

但這事兒目前還不是最緊要的。

朝中的官員們眼下就盯著曾公亮致仕後的出缺。

有資格的人都在想辦法,沒資格的都在八卦。

誰能接替曾公亮?

不,是誰能接替因此而空缺出來的職位。

沈安接到了上朝的召喚,正兒八經的換了衣裳,出家門前吩咐楊卓雪今日多準備些好酒好菜。

楊卓雪不明所以,沈安笑道:“隻管準備。”

今日的朝會主題就是人事任命。

宰輔那裏空了一個位置,沈安見呂誨都在翹首以盼,不禁暗笑不已。

旁人都可能有戲,就你不可能。

文彥博看似雲淡風輕,沈安敢打賭,在這等**之下,老文絕對在患得患失。

所謂的城府,在利益的驅動之下也會變成繞指柔。

趙曙說了些別的事,最後提及了宰輔的人選。

“曾卿如今去了書院教書,朕聽聞頗為歡喜。”

這個開場白讓不少人看了沈安一眼。

這貨竟然能把曾公亮給拉到書院裏去教書,果然手段了得啊!

隻是邙山書院的名頭又要響亮了。

前宰輔擔任教授,你家子弟想不想去?

肯定想啊!

趙曙看了這些臣子一眼,微微一笑。

臣子們都在為了空缺而絞盡腦汁的謀劃,而他作為帝王高居於上,隻覺得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那種感覺就像是神靈俯瞰眾生。

他有些不舍,然後又告誡了自己一下,提醒自己不能在這種感覺裏迷失,然後說道:“包卿這些年勞苦功高,對朕幫助良多,可監修國史!”

這是次相。

包拯出班謝恩,大家都微微一笑。

這個升遷並未讓人意外。

“富卿……”

富弼的這個姓氏太讓人膈應了,以至於趙曙說富卿時臉頰都在抽搐。

富弼也知道這事兒占了帝王的便宜,出班站著。

“富卿可為集賢殿大學士。”

這是末相的標配。

富弼行禮,回班後,看著韓琦那寬闊的背影咬牙。

老東西,老夫又上來了啊!

官場就是這樣,一根蘿卜一個坑,包拯富弼等人順著升遷後,他們留下的空位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誰是參知政事?

幾個有資格的臣子呼吸一滯。

趙曙淡淡的道:“王卿……”

“臣在……”

“臣……”

幾個姓王的麵麵相覷。

趙曙滿頭黑線,“王中丞!”

喔謔!

沈安心中為那幾個出班的王姓臣子默哀一瞬,覺得這幾人今日會鬱悶的想吐血。

趙曙含笑道:“王卿這些年看似默默無聞,可卻對大宋頗多思索,朕隔一陣子就能看到王卿的文章,覺得很是歡喜。”

“王卿可為參知政事。”

老王飛升了!

這事兒是水到渠成,沈安並未驚訝。

曾公亮退下去,包拯也幹不了幾年了,隨後就需要人來接班。

韓琦大概還能再幹五六年,到時候也得要接班人。

誰來接班?

王安石!

老王行禮,百感交集的道:“當年臣進了京城任職,覺著這個大宋處處都是毛病,處處都要革新,臣心急如焚,就寫下來了萬言書,可後來風起雲湧,新政悄無聲息的就來了,那一樁樁,一件件,讓臣知道,這等大宋,疾風驟雨般的革新隻會撕裂朝野上下,最終兩敗俱傷!”

聽到這話,沈安不禁倍感欣慰。

老王悟道了啊!

原先的曆史上,他主持的新政可不就是疾風驟雨嗎。

那樣的疾風驟雨帶來的不是成果,而是惡果。各方麵博弈之下,新政反而撕裂了大宋,黨爭主宰了朝堂,新舊兩黨輪流上台,折騰的大宋體無完膚。

現在的王安石卻是大徹大悟了。

他的大徹大悟就意味著大宋的新政將會持續平穩執行下去。

這個大宋,依舊會蒸蒸日上!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