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散是屬於興奮類的玩意兒,吃了那東西人就會狂躁,身上敏感的不想穿衣服。

所以魏晉名士要麽是寬袍大袖,看著飄飄然如神仙中人;要麽就是喜歡果奔,被說成是狂士。

可實際上隻是嗑散了而已。

鄭偉先前的表現就有些服散的跡象。

他已經嚎哭了許久,臉上全是鼻涕眼淚。

“……早上小人有喝點酒的習慣,就……就……”

沈安微微皺眉,說道:“怪不得先前有酒氣。可你為何早上服散?”

大清早就嗑散,你一整天還想做事?

老包會弄死你!

鄭偉在顫抖著,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

他抬頭看了沈安一眼,說道:“待詔,小人說了……隻求平安。”

這哥們竟然還想平安?

沈安覺得自己像是聽到了笑話,他笑了笑,說道:“你能保命就是祖上積德了,你若是不說也不打緊,這位……”

沈安指著身邊的張八年,隆重的介紹道:“這位乃是大宋皇城司的都知張八年,你能在他的手下受刑,真的是有福氣了。”

他微笑著走出了房間,身後馬上就傳來了聲嘶力竭的叫喊:“是王鵬,是他……”

沈安回身,微微搖頭道:“這節操滿地啊!若是舉國大戰,你這等人就是宋奸!”

“王鵬是誰?”

“是……是商人,和小人交好。”

鄭偉喘息著說道:“昨夜小人和他一直在喝酒,喝到要上朝前,小人提不起精神,他就勸小人服散,還說隻是一點無礙,可小人服用之後,就覺著……就覺得來勁了。”

沈安和張八年相對一視,問道:“昨夜為何喝酒?”

鄭偉沒有猶豫的說道:“昨夜王鵬叫了幾個女人……”

第二天是大朝會,當晚竟然通宵嗨皮,最後覺得不夠,還服散助興。

這是禦史?

沈安覺得這是作死!

“王鵬可知道你要彈劾我的事?”

沈安盯住了鄭偉的眼睛,但凡有猶豫或是別的,他馬上就出去,讓張八年來收拾他。

“知道。小人先前告訴了他。”

沈安拱手道:“沈某告辭了。”

“慢!”

張八年叫住了沈安,說道:“此事怕是會引發禦史台……”

私下動手的話,怕會引發反彈啊!

沈安微笑道:“陛下也恨不能拿住了那人,然後一腳踢到海島上去,所以無礙。”

沒有人比他知道大朝會時趙禎的憤怒。

堂堂大宋皇帝,在大朝會上竟然有人敢不給他麵子。

而且大宋還差點因此丟了個大人,若非是沈安當初布下的一手棋發揮了作用,今天趙禎怕是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

所以沈安現在再怎麽肆無忌憚都沒事,趙禎那裏隻會叫好。

張八年冷冷的道:“可這是我皇城司的事。”

審訊、動手抓捕,這都是皇城司的事,你摻和進來幹啥?

沈安習慣性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不是當事人,不知道沈某的怒火有多大。怒極傷肝啊。我行醫多年,知道這股子怒氣不泄掉的話,這人就得少活幾個月。你也不想沈某少活幾個月吧?見諒見諒。”

他轉身走了,張八年伸手拂拂肩頭,麵色古怪。

邊上的下屬笑道:“都知,那沈安真是邙山名醫嗎?”

這是沈安第二次拍張八年的肩膀了,拍的自然之極。

張八年搖搖頭道:“不知。”

他覺得很奇怪,旁人不是怕,就是忌憚,所以從未有人敢和他這麽親近。

這少年……他竟然不怕?

……

“怕不怕?”

暗香的後院裏坐著一個商人。

這商人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著坐在對麵的王天德,說道:“此刻大朝會剛完結,沈安冒功之事已成定局。香露的生意那麽大,老王,你護不住,所以你需要尋找幫襯的……”

王天德放在桌子下的腿在顫抖,但上半身卻穩定如初。

他沉聲道:“滿口胡言,王鵬,你眼紅暗香的生意許久了,各種手段使盡,可依舊不能得逞。今日也一樣,請吧。”

王鵬霍然起身,目光俾睨的道:“老王,今日你趕我走,明日你請我我都不來,你可想好了?”

你想好了我就走,可後續的手段你能扛得住不?

失去了沈安的庇護,暗香的生意就是暗夜中的螢火蟲,會引來獵人的覬覦。

你王天德一介商人,有何德何能掌控這個聚寶盆。

王天德的腿抖的更厲害了,他板著臉道:“無稽之談!沈待詔自然會逢凶化吉。”

連他都覺得自己是在嘴硬,可沈安曾經說過一句話:虎死不倒威!

老子……老子不是老虎,可也不是老鼠。

王鵬走過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某走了,最遲午時後,你若是不來,那就別怪某下狠手。聽說……你那二十多個小妾都是可人兒,某垂涎已久,老王你可千萬別想著成全某啊!”

他轉身而去,步履從容矯健,甚至有些雀躍。

這是人內心情緒的外在反應,再不會騙人了。

作為資深商人,王天德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他絕望了。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臉頰顫抖著,不知道該選擇哪條路。

外麵進來了一個夥計,說道:“掌櫃,今日元旦,該閉門了。”

按照商人死要錢的作風,本來是沒假期的,可沈安前天叫人來傳話,說是元旦同樣放假七天。

頓時店鋪裏的男女夥計都歡呼雀躍,對沈安這個不經常冒泡的大老板感激不已。

這安排看似好心和敞亮,可更多的卻是掌控。

我才是老大,在這裏我說了算,你們要牢記這一點。

這種手段王天德心知肚明,也舉雙手讚同。

所以夥計看著滿麵喜色。

王天德抬頭,那掙紮的神色嚇了夥計一跳。

“掌櫃……”

你這是不同意嗎?

可也用不著那麽痛苦吧。

王天德咬牙道:“關門!”

夥計聞言就歡天喜地的出去了,他沒有聽出那個關門的含義。

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說關門,這和海上說翻船一個道理,都是忌諱。

王天德低下頭,雙手捂著臉,喃喃的道:“這事……安北,你讓我老王怎麽辦啊!”

關門就是不準備再開門了。

啪!

王天德抬起頭來,皺眉喊道:“誰在屋頂!”

特麽的!大過節的也不消停啊!

王天德的怒火一下就衝起來了。

他快步走出房間,然後看向屋頂。

就在他準備喝罵時,卻被屋頂上的那人給嚇住了。

“這是……造反嗎?”

就在屋頂上,折克行正彎弓搭箭,鷹隼般的目光在四處梭巡著,尋找目標。

“王鵬何在?”

折克行喝問道。

這是要造反啊!

哥,安北哥,你瘋了嗎?

王天德這次是渾身都在顫抖著。

他在祈禱著,祈禱著沈安趕緊懸崖勒馬。

然後他就看到了倒退著進來的王鵬。

此刻的王鵬再也不見剛才的嘚瑟,他麵無人色的退進了院子裏,屋頂上的折克行一箭射來,正好在他的腳後跟處。

“待詔……”

王鵬強笑著,外麵走進來一人,卻是沈安。

隨後姚鏈進來,說道:“郎君,沒有同黨。”

沈安點點頭,緩緩看向王鵬,微笑道:“王鵬……王掌櫃?”

王鵬隻有點頭的份。

“他想要什麽?”

沈安指指王天德。

王天德被這一係列的變故被震呆了,此刻回魂,就下意識的說道:“他說你要倒黴了,暗香某保不住……”

沈安歎道:“是來奪產業的啊!”

王鵬的腳在發軟,最終沒忍住,就跪在了地上,滿頭大汗的道:“待詔……小人,小人是來說笑的。”

先前他得意洋洋,此刻卻就想是個可憐蟲,兩個嘴臉之間的交換天衣無縫。

“說笑?沈某忘記了告訴你,那鄭偉在大朝會上,當著無數人的麵出班彈劾……你以為官家隻會懲罰鄭偉一人?愚不可及!”

商人總是喜歡自作聰明,特別是在被利益和金錢蒙蔽了雙眼之後,那智商低的能讓人目瞪口呆。

為了利潤,他們敢冒任何風險,哪怕為此上了絞刑架也心甘情願。

而暗香的利潤就能讓人甘冒風險。

“不!”

王鵬突然喊道:“小人……小人勸他等大朝會散了再去……”

“蠢貨!那五石散吃下去,你以為自己還能控製鄭偉的一舉一動?”

麵對著這等不了解五石散威力的家夥,沈安隻能是悲天憫人的歎息著,然後指著王鵬,淡淡的道:“打斷他的腿。”

我想聽聽打斷骨頭的響動!

這時外麵又來了人。

一群侍衛衝了進來,為首的卻是久違的鄧世濤。

鄧世濤和沈安在打壓米價時結識,後來雖然沒怎麽交流過,但都是有些默契在。

王鵬看到這些侍衛,如蒙大赦的喊道:“小人有罪,救命!”

落在宮中侍衛的手中估摸著死不了,可看沈安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讓他生不如死。

那我肯定是寧可被流放啊!

沈安衝著鄧世濤點點頭,然後說道:“打斷他的腿!”

“救命!”

王鵬隻來得及喊了一聲,就被衝過來的姚鏈反剪住了雙手。

折克行拎著長弓走過來,神色興奮。

少年人不懂生命的厚重,所以最是殘忍。

折克行獰笑著一腳踢去,王鵬的右腿就伸直了。

鄧世濤喝道:“停手!”

他是官家的人,所以折克行就看向了沈安。

鄧世濤說道:“沈待詔,官家令某來拿人。”

這個麵子你得給吧。

沈安搖搖頭道:“這人是我先拿到的,你就當沒看到吧。遵道,動手!”

折克行一腳踩去。

哢嚓!

“啊……”

哢嚓!

“啊……”

慘叫聲尖利,聽著不類人聲。

幸而暗香此刻已經不營業了,否則那些婦人聽到這種慘叫,多半會被嚇瘋。

“沈待詔!”

哪怕是有些交情在,可被人拂了麵子的難堪讓鄧世濤不禁怒了。

“某奉官家之令而來,你這般肆意妄為,不怕官家的怒火嗎?”

……

第四更送到,大家晚安,爵士繼續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