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做生意的方式大抵都有些差異,但商人追求的目標卻一致,那就是利潤最大化。

可利潤最大化的前提必須是壟斷。

香露就能壟斷。

王真微笑道:“大食那邊的香露很少,每年能有幾十瓶就算是不錯了。可上次卻有不少大食商人來暗香進貨,可見他們也知道本國的香露賣不動了……”

“海外富庶,那些大食商人的眼睛都紅了,正在到處拆借錢物去拿貨,好一派火紅景象啊!”

沈安在看著他,目光冷淡,就像是看著一隻臭蟲。

王真沒想到沈安竟然還沒慌張,他淡淡的道:“某隻要大食商人,待詔……某一倍的價錢從你那拿貨,隻賣給海外的大食人,從海邊到北邊的這一片某都不插手……夠意思吧?”

海外的市場很飄忽,但從那天大食人踴躍要貨的情況來看,海外大有作為啊!

一旦開發出來了,不管是香露還是別的什麽貨物都能賺錢。

香露是敲門磚,然後各種商品傾銷……

沈安在想著這些籌謀,他還在想著商人的力量。

大宋是對商人最友好的時代,商人的力量也因此而勃發。

商人的力量啊!

為了利潤他們敢冒任何風險,那麽這股力量能否利用一下呢?

這些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轉而過。

“咦!說啊!怎麽停了?”

沈安抬頭詫異的問道。

王真沒想到自己喋喋不休的說了半晌,竟然白費勁了。

這是當我在給他說話消遣呢!

這是羞辱啊!

他鐵青著臉說道:“待詔怕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厲害吧,一旦那些人得知這生意是個錢袋子,待詔,某敢擔保,不但官員們要來找你的麻煩,那些商人們也會紅著眼來找你的麻煩,從此你將不敢單獨出門,否則就得小心……”

他看了一眼門外,然後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很危險……要出人命的。”

他篤定的以為沈安會服軟。而且他覺得自己用一倍的市價去拿貨,就是在給沈安麵子了。

“說完了?”

沈安的態度依舊是冷淡,近乎於平靜。

王真點點頭。

“滾吧!”

沈安起身準備出去。

王真愕然道:“沈待詔,你如今可是連樞密院的差事都丟掉了,你還得意個什麽?”

在他看來,如今的沈安算是落魄了,竟然還敢嘚瑟,這不是作死是什麽?

沈安大步出去,王真看著他的背影,獰笑道:“這可是你自找的……你要作甚?你要作甚……救命……”

姚鏈單手拖著王真出了大門,一腳就把他踢倒在門前,喝罵道:“瞎了你的狗眼,滾!”

王真爬起來,呸了一口道:“你家的好日子長不了!”

他罵罵咧咧的揉了揉扭到的腰,然後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就在身後,一個黑影也悄然跟了上去。

沈安很忙。

訂單那麽多,他必須在規定期限內完成,否則那些外國商人就能拿著契約去開封府告他。

城外的莊子已經交出來了,他急匆匆的帶著人去接收。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五十多號人站在主宅前,茫然的看著這位年輕的新主人,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麽光景。

“一切照舊!”

沈安就丟下了這麽一句話,然後就帶人在看地方,準備起工坊。

“城中自然能做,可地皮太貴了,耗費不起。”

這裏離城不遠,進出方便,關鍵是地價便宜。

王天德讚同的道:“是這個理,隻是還得招人!”

“香露用不了多少人,主要的還是托奶和褻褲,這個你去做,切記隻能是女人來做。”

沈安不想弄一群變態來做工,所以咬死就要女人。

出了莊子,陳洛已經在等著了。

他近前說道:“郎君,那王真的背後是三司曲案的楊道祥。”

曲案就是管理酒類專營和官造酒曲的衙門,隸屬於三司。

沈安點點頭,陳洛想著自己是新來的,就想爭個表現,說道:“郎君,要不小人就去警告一下?”

沈安搖搖頭道:“這等事要麽就動手,警告隻會讓人覺著咱們色厲內荏。”

別嗶嗶,直接上。

喋喋不休的威脅那是潑皮,而且是最沒有出息的潑皮。

回到城中後,因為事情大抵定下來了,所以沈安輕鬆了些。

“安北,供應咱們酒水的那幾家商人說斷貨了。”

王天德滿頭大汗的帶來了這個壞消息,而時間也不過是才過了半天而已。

這反應速度真的很快。

王天德有些慌了,“若是斷了酒水,安北,咱們可不能按時供貨了。”

香露缺不得酒精!

沈安很淡定的道:“別慌,我去找他說說。”

“你去找誰?”

……

楊道祥是個很穩重的人,負責曲案以來,上下都說好。

這樣的一個人自然不會輕浮。

可當聽到沈安來訪的消息之後,他不禁歡喜的跳了起來。

“快請……不,矜持些。”

稍後有人帶著沈安進了值房,楊道祥揮揮手,等人走了之後,才矜持的道:“沈待詔可是稀客,不知所為何來啊?”

待詔清貴,可沈安現在卻不在官家的身邊,而且樞密院的差事也丟了,這樣的人……這不就是個廢人嗎?

而曲案卻是個超級肥差,掌管著酒水和酒曲專賣事務,堪稱是一塊超級大肥肉。

能坐穩這個位置的官員,身後怕是不簡單。

沈安沒坐,他淡淡的道:“忘記了告訴你,酒水從今日起漲價四成……”

“四成?什麽意思?”

楊道祥失笑道:“沈待詔這是小看了楊某啊!公是公,私是私,酒水該賣多少就賣多少,你別想賄賂楊某……你……”

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沈安真要賄賂他的話,直接答應王真提的要求完事,幹嘛從酒水買賣裏給他抽成?

他的腦海裏電光火石般的轉過幾個念頭,然後顫聲道:“你……你給誰漲價?”

沈安伸手拿起桌子的一支毛筆,然後緩緩伸出去。

楊道祥想躲,可在看到沈安那漠然的神色後,他竟然呆住了。

毛筆一接觸額頭就感到有些涼,隨後毛筆緩緩而動……

沈安丟下手中的筆,說道:“你說呢?”

那些酒水商人哪裏值得沈安主動漲價,那麽就是……官家。

我咋那麽蠢呢?

十六萬貫的大財,他隻要分潤一些出去,有的是人為他背書。

而這次沈安直接找了管家來為自己背書,什麽酒商敢斷貨?

楊道祥的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我真特麽的就是一頭豬啊!

他膝行上前,淚水不知何時就奪眶而出。

“待詔,您在大相國寺折辱了遼人,小人仰慕之極,恨不能做了待詔的門下走狗……”

他膝行至沈安的身前,仰頭諂媚的道:“小人知道待詔才高八鬥,汴梁城中無人能及,小人願意拜待詔為師……”

這人真的是太無恥了啊!

沈安覺得這人無恥,可他卻小看了楊道祥。

楊道祥突然一臉正色的道:“學生拜見恩師,隻求恩師慈悲,讓學生能日日聽從教誨……”

他肅然的拜了下去。

這是最卑微的姿態,而且從此後你沈安就多了一個有實權的學生,你賺大發了啊!

楊道祥很是虔誠的跪拜下去,等三拜之後,再抬頭時,卻見沈安已經走到了門口。

“恩師……”

沈安搖搖頭道:“老子當不起你的恩師,說吧,還有誰?”

這等不要臉的家夥,別說是學生,做下人沈安都覺得惡心。

楊道祥哽咽道:“恩師,學生一片誠心啊!”

“三息……”

沈安伸出三根手指頭,迅速的彎下了一根。

楊道祥隻覺得心中絕望,就說道:“待詔,這是一注大財啊!”

雖然他沒說清楚,可沈安卻明白了。

這是一注大財,眼紅的人太多了,三司裏就不少,楊道祥隻是下手最快的那一個而已。

可哥不怕你們啊!

沈安回身道:“自己去找包拯投案。”

他出了值房,楊道祥呆若木雞的跪在那裏,突然兩行清淚滑落。

“不是某一個人啊!”

隨後三司的人就看到了一個奇觀。

曲案的楊道祥行屍走肉般的出了值房。

這事兒沒啥好奇怪的,比如說心情不好。

可當大家看到他額頭上的兩個字時,不禁都呆滯了。

“作死……”

隨後消息就傳來了,楊道祥竟然去了禦史台,直接請見包拯,投案自首。

“他投案?是何事?”

王安石最近在琢磨著自己的萬言書,猶豫了幾次,還是覺得不成熟,所以沒遞上去。

來稟告的小吏一臉的興奮,說道:“說是指使人向沈安索賄,還令人斷掉了暗香的酒水供給……”

他這是良心發現了嗎?

王安石最近沒大注意三司衙門裏的事,所以不大了解。

小吏察言觀色的道:“沈安剛來過,和楊道祥見麵說了一陣,然後……”

這是逼迫!

一個事件就在王安石的腦海中成型了。

楊道祥先出手索賄,沈安拒絕,然後用了什麽辦法直接逼迫著楊道祥去自首。

好快的速度!

事情才發生就開始反擊了。

而且這個反擊很淩厲。

好手段!

王真也覺得自己的手段不錯,所以到了暗香這邊。

“酒水都斷掉了,你家的暗香還怎麽做下去?王員外,一人發財那不叫發財,那叫做獨善其身,這不好,非常不好……”

他站在門口侃侃而談,王天德有些心慌,心想這事兒大概要花錢免災了。

可沈安卻倔的很,不肯屈服,於是對方就斷掉了酒水供給,也斷了暗香的未來。

消息才傳出去,那些簽訂了契約的商人也來了。

他們不說話,隻是等待著。

若是不能解決此事,大家就開封府見。

這就是生意。

大家可以喝酒扯淡談談交情,甚至可以拍著胸脯說什麽彼此是過命的交情。

可你千萬別當真!

當利益大過吹過的牛筆時,你就會發現所有的交情都沒了。

他愁容滿麵的看著那些商人,想著要不要再去勸勸沈安,好歹先應付過了這一關再說。

“閃開!”

這時外麵來了一騎,王天德抬頭一看,卻是姚鏈。

“可是安北有話交代?”

王天德心中一鬆,覺得沈安該妥協了。

那些商人們都麵帶微笑,他們也不想和沈安翻臉,但契約就是契約,咱們按照契約辦事。

王真幹咳一聲,然後整理了一下衣冠,衝著那幾個大食商人說道:“契約帶來了沒有?”

契約要廢掉重新來過,他可不想再跑第二趟。

姚鏈勒住馬,輕蔑的看了王真一眼,說道:“半個時辰前,我家郎君獨赴三司,頃刻間令楊道祥跪地求饒,醜態百出。”

啥?

王真的身體一顫,剛想說話,姚鏈已經調轉馬頭準備回去了。

馬兒緩緩而行,他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

“此刻楊道祥已在禦史台投案自首。我家郎君說了,男兒遇事就當幹,不服,那就再來!”

……

月票好少啊!兄弟們有月票的趕緊支援一把。

推薦票、月票,票票歸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