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起來!”

蘇晏這人老實,但真的不錯。

他的體力好,一路前後幫扶著。

街上的百姓都愕然看著這群學生在奔跑,不知道他們今日是發了什麽瘋。

徐彬跑的滿頭大汗,呼吸幾乎分不出節奏了,一下緊跟著一下。

腿軟啊!

他看著前方的楊崢也在咬牙堅持,就用力呼吸了幾下,然後跟了上去。

這一路跑來,後麵拉下了一群人。

國子監的小吏也在跑,因為他要監督,若是沒監督好,按照沈安的說法,他就可以滾蛋了。

於是小吏跑的比不少人都快。

等一行人陸陸續續的回到國子監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吃早飯了!”

早飯很豐盛,有肉。

吃完早飯之後,有小吏說道:“按待詔的吩咐,每日有一人殺雞,今日輪到徐彬。徐彬是誰,出來。”

徐彬納悶的出來,然後被帶到了後廚。

後廚裏,一隻被捆住的公雞正在掙紮著,見人來了就更瘋狂。

國子監的廚子吸吸鼻子道:“按照待詔的交代,殺雞,洗剝,做好,然後你自己吃還是請人吃隨便。開始吧,某還得教你,隻是不能幫手。”

啥?

徐彬傻眼了。

“可某……可某從未殺過雞,更沒做過菜啊!”

……

一個女子站在街邊,楚楚可憐的模樣。

“某家中三個女兒,過不下去了,家中小女……誰出價高……誰便帶回去。”

邊上一個中年男子一臉唏噓的說道。

“三個女兒?怪不得,哎!”

大宋的習俗是嫁妝要豐厚,習俗如此,人人都得跟隨,否則沒人娶你家閨女。加之人人都有攀比之心,所以生了三個閨女,除非是家裏有錢,否則幾乎可以確定要破家了。

甚至還有人家在女兒小時候就培養,等大些直接賣了去,生女兒算是投資。

範仲淹為此還為義莊定下規矩,嫁女最多多少錢。

可誰聽你的?

這少女看著長的還行,邊上就有人在嘖嘖流口水。

“我給你些錢,你帶著女兒歸家吧。”

趙仲鍼看不下去了,準備見義勇為一把。

這女人不出意外的話將會被人買去當做侍妾,命運悲慘。

那少女抬頭看了趙仲鍼一眼,然後失望的低下頭。

這少年太小了,不是良配。

“某願意買!”

趙宗絳笑眯眯的衝著趙仲鍼挑眉。

“你這……才十二歲,就想買女人回家去……嘖嘖!竟然都知道慕少艾了?可見……”

剩下的話他沒說,可大家都猜得到。

可見是色中惡鬼。

那少女微微抬頭道:“他沒買,隻是說給錢幫忙。”

趙宗絳的麵色一冷,說道:“多嘴!”

男子看著趙宗絳覺得不凡,急忙就罵道:“你個不懂事的東西,少說話!再說某就把你賣到山裏去!”

趙仲鍼聞言就變色道:“這是當爹的?這是養女兒賣的吧!給錢給他,人帶走!”

趙宗絳見他怒了就覺得可笑,心想竟然還有同情心,可見是幼稚。那就讓給他,等他沉迷於美色之中後……那可不是我害的。

——少年好色傷身!

“仲鍼,你得了美人,我請你飲酒慶賀,可好?”

他這是試探,若是趙仲鍼不答應就罷了,若是答應……

酒色財氣多**,趙允讓管教的嚴,這樣不許那樣不許,可趙仲鍼還小,隻要吃過一次甜頭,以後哪裏還忍得住。

他微笑看過去,覺得這次怕是不行,那就下次吧。

趙仲鍼看著他,就笑了笑,很是純真的那種。

“好!”

……

沈安已經接到了消息。

“……小郎君見那個女子可憐,就想資助一二,可那趙宗絳卻直接要買,兩邊一鬧騰,趙宗絳就說小郎君毛都沒長齊就知道慕少艾了,可見是色迷心竅,然後又請小郎君去喝酒……”

沈安在往家趕,身邊是來報信的楊沫。

“然後呢?”

沈安的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覺得趙仲鍼那小子怕是會臉上笑嘻嘻,心中mmp,然後朝趙宗絳下黑手。

楊沫尷尬的道:“喝了酒之後……據說……據說趙宗絳現在在茅廁裏一直沒出來。”

啪!

沈安一拍腦門,隻覺得自己真是造孽,竟然……竟然會認識這個腹黑的小子。

“陳洛,你馬上去潛入酒樓,把那酒杯換掉!”

……

折克行沒有緊張,他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緩緩調勻著呼吸。

他把一把短刃插在了靴子裏麵,然後拉下褲腿蓋住。

他緩緩起身,目光冷淡。

房門被人推開了,趙仲鍼有些不滿的道:“我說過沒事,肯定就沒事!”

折克行冷冷的道:“你下的瀉藥很高明,不好查。不過趙宗絳卻隻和你吃飯喝酒,大家一想就會想到你的身上,到時候借此攻擊。”

趙仲鍼訝然道:“我不承認就行了,他沒找到證據,能奈我何?”

折克行淡淡的道:“我五歲那年,府州城中死了一個漢兒,我爹爹令人把三個剛到的草原商人給處死了,大家都很滿意,所以,許多事並不需要證據。”

折繼閔沒工夫審案子,可府州地處前沿,必須要穩定民心和軍心,所以就拿了三顆商人的腦袋。

這個和曹操殺糧草官來安撫全軍有異曲同工之妙。

趙仲鍼皺眉道:“那你要去作甚?我說了無事!”

折克行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看著趙仲鍼說道:“你太大意了,某得去為你掃清後麵的麻煩。別感動,某隻是不想讓安北兄頭痛而已。”

“郎君回來了!”外麵傳來了莊老實的聲音。

折克行有些惱火的道:“若非是你阻礙了片刻,某此刻已經出去了。”

“怎麽回事?”

沈安急匆匆的進來,見折克行一身便服,臉上還化妝,就罵道:“屁大點事就想殺人,瘋了?去洗幹淨!”

折克行身上的煞氣消散,被沈安踢著去洗臉。

“我隻是習慣了。”

麵對沈安那審視的目光,趙仲鍼有些心虛的解釋道:“和趙宗絳喝酒,他又摟著身邊的女人老是親熱,機會太好了,我就……手滑了一下。”

手滑了一下?

趙宗絳那個蠢貨,竟然以為趙仲鍼是個無害的少年,還主動請他喝酒……

栽的不冤啊!

……

“我的兒,可好了嗎?郎中已經來了。”

華原郡王府的茅廁外麵站著許多人,為首的就是趙允良。

他此刻焦急的衝著茅廁裏喊話。

“咘……”

裏麵傳來了一個撕布般的聲音,外麵的那些下人都紛紛屏住呼吸,隻有一人在用力的吸氣。

好臭啊!

趙允良掩鼻看了那人一眼,微微點頭,覺得可以重用。

屏住呼吸就是嫌棄那屁臭,隻吸氣不呼氣的才是忠仆。

“嗯……”

裏麵一陣呻吟,然後傳來了趙宗絳那虛弱的聲音:“爹爹,是趙仲鍼那個小子幹的,肯定是他!”

趙允良衝著郎中瞪眼,等郎中捂著鼻子進去後,他罵道:“此次定然要叫那小子付出代價!”

他吩咐道:“去看好那家酒樓,找到那些酒菜,不許掌櫃的跑了。”

他一路進宮求見,等見到趙禎時,他已經成功醞釀出了感情。

噗通一聲,趙允良竟然就跪下了,然後哽咽道:“陛下,臣子趙宗絳要死了……”

宰輔們一怔,趙禎也楞了一下,就問道:“昨日我還聽說他和人談論文章,今日怎麽就……”

趙允良抬起來,兩行淚滑落,悲傷的道:“臣子今早和趙仲鍼一起吃飯,結果被他下了瀉藥,至今還在拉……郎中說再止不住,臣子就要……拉死了。”

拉死了?

富弼覺得這詞不是好詞。

“陛下,趙仲鍼求見。”

趙禎正在頭痛,聽到後就點點頭。

稍後趙仲鍼進來,行禮後,一臉坦然的道:“官家,臣今日遇到了一個男子賣女兒,他說自己有三個女兒,嫁女要厚嫁,卻是要破家了,所以沒辦法,就把一個女兒帶來賣掉,換取些錢財,回家給另兩個女兒做嫁妝。”

嘖!

富弼有些頭痛了。

這個嫁女要厚嫁的習俗已經多年,不斷有人提議改進,範仲淹甚至還立了規矩,嫁妝最多不超過多少錢。

可並沒有用。

該厚嫁的還是厚嫁,弄的民風淳樸不在。

趙禎也有些無奈,這個事兒他一直是反對的,可民間要這麽做,皇帝也管不了啊!

他搖頭道:“此事卻是不好辦。”

宰輔們也點點頭。

“陛下,臣卻覺得好辦。”

趙仲鍼很是認真的說道。

富弼搖搖頭,覺得這個宗室子太過天真。

“那些百姓不肯,若是強迫,他們有的是法子把嫁妝給隱藏了。”

富弼難得給人解釋,一語中的,連趙禎都在點頭。

這事兒換個說法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官府的規定再好,可俺們不聽,咋滴?和俺們躲貓貓?你躲不過俺們啊!

趙禎覺得趙仲鍼是想脫罪,所以才找了個借口,於是他的心情就沉鬱了起來。

這樣的人也能進宮?

趙宗實若是接班,以後趙仲鍼就是太子。

這樣的太子……於國何益?

他看了趙仲鍼一眼,心中微微一冷。

朕不怕你犯事,就怕你犯事後用拙劣的手法來搪塞。

那不是未來的太子,而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少年。

這樣的少年如何能擔當大任?

趙禎的眸色微暗,見趙仲鍼沒有慌張,心中就更是上火,就問道:“哪裏好辦?”

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再錯過,那就是無緣。

趙仲鍼仿佛不知道自己身處危機之中,他說道:“陛下,真的很簡單。”

他看了一眼宰輔們,笑道:“以往都是倡議,提議,建議,可百姓不會聽從。甚至範文正定了規矩,百姓也不理,為何?臣以為是因為百姓是盲從的,大家都這麽做,我不做就好像不對。再說那些娶新婦的人家也盼望著女方帶來豐厚的嫁妝,一旦簡薄了,男方就會看低新婦,這些才是根由。”

這個分析有趣,富弼微微頷首,趙禎微微點頭。

隻有趙允良在暗自冷笑,心想你就想憑此脫罪,做夢!

……

書友“生前_逍遙”成了本書的新盟主,感謝支持。月初來盟主,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