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回到家中,發現趙仲鍼竟然在大門外等候,心中就是一暖,卻喝道:“都什麽時辰了?不回家來這裏作甚?”

趙仲鍼的眼中多了光彩,然後滿不在乎的道:“某隻是在家裏無趣,就出來走走。剛還和果果說話來著……”

果果現在很喜歡說話,而且問題超多,沈安幾乎難以招架。

於是王雱、蘇軾等大才,包括折克行這等武人都被用上了,各種回答,讓果果的疑惑全能解開。

這是大宋最豪華的導師團隊,哪怕是未來的太子也得不到這等待遇。

沈安嗯了一聲,眼中殘留的暴戾漸漸消散。

“哥哥!”

果果出來了,邊上卻是王雱。

王雱很是淡定的道:“家父今晚喝多了,某不想和他辯駁,所以出來轉轉。”

王安石會喝多嗎?

不可能!

老王是個固執的人,在他的眼中隻有理想,為了實現自己振興大宋的理想,其它的物欲都不是問題。

若是能讓他改革大宋,他甚至願意過苦行僧般的日子。

這樣的人怎會喝多了?

而且王雱竟然穿著黑色的衣服……

這小子喜歡臭美,黑色、灰色這些暗色係的服飾不得他的喜歡……

沈安摸摸妹妹的頭頂,低聲問她晚飯可吃飽了什麽的。

“吃飽了。”

有那麽多人可以回答自己的問題,讓果果很是快活。

“詩詞之道首在悟性,某看果果的悟性就極好,比仲鍼的好,比遵道的好的太多……”

說話間,蘇軾負手而出,看著風度翩翩。

好吧,這貨竟然也在這裏。

“都知道了?”

沈安讓陳大娘帶果果去歇息,然後大家一起去了書房。

沈安坐下後就被催促著說結果。

“周行被打斷了一條腿。”

王雱打開折扇扇動了幾下,說道:“如此……雖然會有些紛爭,不過還能掌控。”

趙仲鍼也點點頭,“畢竟是他懸賞在前,打斷一條腿不算是什麽。”

蘇軾灑脫的道:“太輕了些,若是某,定然還要打斷他的另一條腿。”

趙仲鍼和王雱相對一視,說道:“太殘忍了。”

沈安突然有些不祥的預感。

趙仲鍼和王雱剛才的相對一視分明就是默契滿滿。

這兩個小子什麽時候開始聯手了?

一個腹黑,一個陰險……滿肚子陰謀詭計……

這兩個小子一旦聯手,以後會是啥場麵?

臥槽!

沈安覺得自己怕是造孽了,造孽造大了。

他眨巴著眼睛,蘇軾還在叫囂:“隻要不弄死就成,打斷他的兩條腿,讓他以後隻能被人背著出來……”

趙仲鍼一臉正色道:“子瞻兄,我等年少力弱……你看著膀大腰圓,英姿勃發……”

王雱的眼中有奸詐之色閃過,也是一臉誠懇的道:“子瞻兄慷慨激昂,讓我輩羨煞……若是……小弟願意幫忙……遞個棍子什麽的……”

蘇軾猶豫了一下,趙仲鍼歎道:“可恨那人竟然隻是斷了條腿,想來正在得意洋洋……”

蘇軾被這兩小子一蠱惑,喊道:“拿酒來!”

沈安歎息一聲,問道:“你要作甚?”

蘇軾豪氣幹雲的道:“且等某去打斷那周行的第二條腿!”

沈安問道:“怎麽打?”

蘇軾被兩小子架秧子般的弄暈了,此刻一想就愕然道:“那周行定然回家了,怎麽弄?”

這廝被人忽悠了還不自知,想到以後他在政壇上一係列拙劣的表演,沈安不禁微微搖頭。

但這人極為豁達,並且堅持己見,堪稱是鬥士級別的悍將。若是能納入囊中,以後自然就是衝鋒陷陣的猛將之一。

王雱微微一笑,正準備說話,沈安說道:“不必去了。”

兩小子被沈安瞪了一眼,才訕訕的告退。

蘇軾覺得自己怕是被那兩小子給忽悠了,但他是不肯認錯的,隻是說些很遺憾,竟然沒辦法去弄死周行這類的話,也準備回去了。

剛出書房,就見趙仲鍼和王雱跑了回來。

“安北兄,剛才有人說那周行被打斷了三條腿,什麽意思?”

兩小子雖然腹黑奸猾,可這等人體構造的隱晦表達方式卻是不懂的。

蘇軾一怔,然後不禁捧腹大笑起來。

笑聲很大,趙仲鍼幹咳道:“果果怕是要睡了。”

你大把年紀好意思吵醒果果嗎?

蘇軾有了這兩個對頭,以後的日子怕是會不好過啊!

沈安心中歎息,就像是剛知道般的說道:“竟然還有這事?”

王雱一直在看著沈安,想找到破綻。

可沈安兩世為人,若是存心想隱瞞什麽,豈是他能看得出來的?

蘇軾止住笑聲,趙仲鍼好奇,就低聲問他,等得了第三條腿的答案後,不禁雙腿一夾,下意識的看看左右。

蘇軾歎道:“安北,下手太狠了,特別是……廢掉了呀!”

沈安一臉無辜的道:“某當時就打斷了他一條腿,後麵和某沒關係啊!”

“那會是誰?”

“某不知……誰知道周行有什麽仇家。”

關我屁事啊!

王雱的麵色一變,問道:“那些權貴可會動手?”

趙仲鍼剛想到這個,他看著夜空,覺得處處都是殺機。

“可能會。既然周行是被選出來動手之人,那些權貴們定然要為他報仇,否則以後……以後事情就不好辦了。”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啊!

這個道理沈安也懂。

蘇軾後知後覺的道:“他們敢動手?”

趙仲鍼冷冷的道:“若是能齊心協力,那他們就敢。”

權貴們聚力後,那股力量連趙禎都不敢輕視。

所以一旦他們來報複,隻要不死人,這事兒估摸著就會被壓下去。

沈安不知道趙禎在看著這出戲,但他卻很是淡定的道:“那群沒卵的貨色不敢。”

戰略上藐視對手,但戰術上要重視對手。

鄉兵們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沈安就坐在正堂裏。

正堂裏就點了一支蠟燭,外麵的風不時吹進來,燭光搖曳,照的人的臉晦暗不明。

趙仲鍼並未緊張,他握著一把菜刀,神經質的揮舞了幾下。

王雱的精神不大好,他拿著折扇在輕輕扇動著,麵色微白。

他在想那個女人……

該死的!

我不該想她!

她不值當我想她!

他覺得自己能成功把左珍忘掉,但那張不算是美麗的臉卻在腦海裏不停的出現。

他覺得有些煩躁,就拉扯了一下胸襟。

咚!

外麵傳來了一個聲音,像是有人跺腳,又像是有人捶門。

正在打瞌睡的蘇軾猛地抬頭,啊了一聲問道:“來了?”

他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長劍,就霍然起身。

“坐下。”

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別擔心這個,若是想,某現在就能讓汴梁城變成戰亂之地!”

蘇軾打個哈欠,心大的問道:“這辦不到吧?”

沈安笑了笑,眼中有利芒閃過,“邙山軍操練了這麽久,他們能潛伏、刺殺、散播謠言、殺人放火、以一當十……某隻要讓他們在城中點火,同時派人去刺殺重臣,巡檢司就無暇分身。”

趙仲鍼打個寒顫,說道:“官家不會如此……”

他覺得趙禎不會動沈安,很堅定的想法。

可沈安卻是來自於後世,對帝王這種生物抱著極高的警惕。從涉足朝堂開始,他就在準備著各種預案。

若是趙禎想對付他,那估摸著汴梁城得毀了。

你可敢嗎?

沈安有個庫房,任何人都不給進去。

那裏有沈安的最後退路。

他想起了裏麵的那些陶罐炸彈,以及那條通往街對麵那戶人家的地道,不禁就笑了。

老子可不是善茬!

不管誰想對付我,都得做好崩掉門牙的準備。

蘇軾一怔,然後大大咧咧的道:“安北放心好了,若是如此,某去朝中質問官家。”

這廝……真的是心大啊!

沈安這話近乎於謀反,可蘇軾卻依舊不在意。

這等人就是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當兄弟。

就是不能做政治盟友。

沈安看了他一眼,心中微暖:罷了,以後哥罩著你。

一陣腳步聲傳來,很輕微,還有一個鼻子哼叫的聲音。

沈安的眼中多了厲色,說道:“來了。”

嚴寶玉單手拎著一個黑衣人進來了。

黑衣人被捆了個結實,嘴也被堵住了。

這人見到沈安後,眼中多了歡喜,掙紮的越發的激烈了。

嚴寶玉單手拎著他很是輕鬆,說道:“郎君,方才這人從後院翻了進來,正好被兄弟們守個正著,花花也沒叫喚,就是後來咬斷了他的跟腱……”

沈安看了這人的腳後跟一眼,果然是血跡斑斑。

王雱冷冷的道:“拷打要口供。”

“弄死他!”

趙仲鍼的話讓蘇軾不禁一驚,說道:“小小年紀,何其狠辣。”

沈安說道:“你們不懂,他們選擇在夜間來,就是不想見光,大家來一次暗戰……”

這就是權貴們的手段。

他們不敢弄死沈安,但卻敢點把火,或是打斷下人的腿,甚至是打斷沈安的腿。

沈安的眼中多了殺機,“弄死他!”

“嗚嗚嗚……”

這人的瞳孔幾乎縮小成了一點,驚恐的掙紮著。

嚴寶玉伸手捏住他的咽喉,略一發力,眾人就聽到了噗的一聲。

那眼中的神彩漸漸消散,王雱的眼中卻多了興奮之色,說道:“可還有人敢進來?”

沈安交代道:“把屍骸吊在牆外,老子今晚要看看他們有多少人命來填!”

蘇軾有些緊張,他雖然性格豪邁,可殺人卻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近距離殺人。

隻是捏一下,讓他想起了捏核桃。

可這是人命啊!

他的咽喉湧動了一下,心中慌亂,看向了沈安。

沈安正看著外麵的夜空,目光冰冷。

“今夜老子要讓那些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