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是武將,第二代好歹也跟著練了武藝,學了些家傳的兵法。

可等到第三代,也就是曹皇後和曹佾這一代之後,練武的寥寥無幾,許多子弟連曹皇後都打不過,算是徹底的從武人堆裏出來了。

大宋對權貴不錯,錦衣玉食的養著你,但你不能折騰,別有異心。

曹皇後在家時對曹佾這個大弟很關心,幾乎是半個媽似的,有些長姐為母的味道。

所以曹佾從小對這個姐姐也是言聽計從,乖的很。

耳邊聽著那些人的議論,曹佾想了想,說道:“叫人準備。”

“準備什麽?”

從曹皇後進宮之後,曹佾就變成了小白兔,膽小怕事。

所以大家也習慣了他的性子,聽聞要準備,習慣性的就覺得不對頭。

曹佾說道:“聖人說了動手,那就……抄家夥。”

啥?

眾人看著這位曹家目前的話事人,眼珠子都差點瞪落了。

你莫不是燒了?

曹佾看看大門處,心中有些糾結,但聽從姐姐的吩咐早已成為了習慣,所以他再次說道:“都去找兵器,馬上去歐陽家。”

稍後曹家大門打開,曹佾上馬,身後一群曹家人都帶著兵器。

長刀,長劍,甚至還有一人拎著長槍,一人提著大斧……

管家站在門邊相送,看著這一幕不禁老淚縱橫。

“多少年了,曹家多少年沒出動了,老天有眼呐!”

周圍的鄰居也愕然看著這一幕,旋即消息就傳開了。

曹家出門了,曹國舅親自帶隊,全部帶著兵器,這是要幹啥?

造反?

別扯淡了,別說是軍隊,京城中的巡檢司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所以這是要幹啥?

好事者們都跟在後麵。

而陳鍾此刻就在歐陽修家的大門外喝罵不休。

“……老而不死是為賊,歐陽修,出來看看某的臉!”

他的半邊臉全是青紫色,看著有些滲人。

他衝著外麵圍觀的人扯開嘴巴,裏麵少牙的那裏看著空****的。

“就是歐陽修幹的!”

陳鍾怒道:“某和他無冤無仇,還未來得及說話,這人就下了毒手。今日某就要個說法,歐陽修,出來說話!”

圍觀者越發的多了,有人甚至看到了韓琦的管家。

雖然現在韓琦是老歐陽的上官,可當年韓琦也曾經受過歐陽修的恩惠啊!

大家都在看著,可那管家遲遲不肯出手去勸阻,於是陳鍾就更得意了。

連韓琦都不管某,可見歐陽修是天怨人怒了。

這人本是個不入流的小權貴,平日裏過著驕奢**逸的日子,在小圈子裏呼風喚雨,得意非凡,自覺已經無人能阻攔自己了。

這種情況很常見,比如說一個廚子,在那個小圈子裏是老大,下麵的人都聽他的,長此以往,他就會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

這是人心。

這種心態會維持到被打擊為止。

陳鍾就沒經受過打擊,所以才敢來堵歐陽修家的大門。

他得意洋洋的想起了那些人的承諾,不禁精神百倍。

堵住,隻要你堵一天就好,隨後錢財多多,就算是官家抹了你的虛職也無所謂,咱們以後尋機給你補上。

官家活不了多久了,這是大家的共識。到時候新君上位,自然要大肆封賞。

等趙宗實上位後,大家上個奏疏,說你如何如何的能幹……什麽都回來了,而且還會越來越好。

這是個機會啊!

陳鍾接過仆役送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還漱了漱,掉牙的那邊疼痛難忍。

歐陽修,老子今日要讓你身敗名裂!

“別欺人太甚了!”

這時大門打開了些,歐陽家的管家出來了。

陳鍾噗的一聲吐掉了茶水,罵道:“歐陽修還以為自己是桃李滿天下嗎?看看那些人,看看,誰會為他出頭,誰?”

陳鍾四處看去,頗為顧盼自雄。

周圍的人裏有不少都是受過歐陽修恩惠的人家派來的,可大家都在看著,沒人出手,沒人勸阻,這說明了什麽?

都是明哲保身的高手,都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所以某怕什麽?

今日就是某陳鍾揚名立萬的好日子啊!

“曹家人來了!”

外麵有人喊了一聲。

曹家?

“哪個曹家?”

眾人都有些不解。

曹家自從出了個皇後之後,就一直在蟄伏著,沒啥動靜。

時間久了之後,汴梁人都漸漸忘記了這家人。

陳鍾都有些懵逼,等看到馬隊過來後,就更懵了。

“那是國舅!”

“看呐,國舅竟然提著刀呢!”

“還有人拎著斧頭……這特麽……這是要幹啥?”

“曹家人發狂了嗎?”

“……”

眾目睽睽之下,曹家的馬隊轟然而至。

曹佾下馬,手扶刀柄近前問道:“誰在鬧事?”

他的神色和藹,和以往並無不同,所以陳鍾才敢接話:“是國舅啊!歐陽修今日無辜毆打了某……”

“回去吧。”

曹佾勸告道,很是悲天憫人。

這位修道修的有些名氣,不少道人都借用了國舅修道成仙的話來做噱頭。

陳鍾覺得這位就是來勸的,所以梗著脖子道:“某今日若是退了,以後可沒臉見人。”

曹佾心中有些不忍的再次說道:“回去吧。”

邊上的人都為之苦笑,心想這位國舅勸人都不會勸,翻來覆去就是這麽一句話,可見真是老實人啊!

陳鍾也覺得是這樣,所以強硬的道:“今日歐陽修不出來給個說法,某不退!”

“這樣啊!”

曹佾退後一步,有些惆悵的道:“某想好好和你說話,可大姐說了要動手,奈何……”

他口中的大姐自然就是曹皇後。

陳鍾一怔,笑道:“聖人也能管外麵的事嗎?官家怕是會……”

沒有任何征兆,曹佾突然一拳就打在陳鍾的麵門之上。

鼻血狂飆的陳鍾還在發愣,曹佾一腳踹在他的小腹上,隨即上去就是一頓拳腳……

“打!”

大姐說啥就是啥,所以曹佾動手了。

曹家人蜂擁而上,邊上的人群裏,有人喊道:“動手!”

那些受過歐陽修恩惠的人都派了人來,但卻一直在觀望,都不肯做出頭鳥。

現在有人帶頭,那有啥說的,大家上去打太平拳,回頭還能交差……

於是人群中衝出幾十人,加上曹家人,當真是烏壓壓一片。

而陳鍾帶來的不過是十餘人而已,這些仆役麵對優勢對手,還沒來得及逃跑就被淹沒了。

曹佾打的最狠,拳腳相加,到後麵更是用連鞘長刀抽打著陳鍾。

“嗷!”

當他一刀鞘把陳鍾打的在地上翻滾慘嚎時,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郎君,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曹佾的眼中全是血絲,他掙紮了一下,陳鍾見狀就想逃,可身後卻有幾人圍堵過來,其中一人就是韓琦的管家。

這是想要某的命啊!

陳鍾下意識的就往大門處衝去,剛衝到門口,被他滿臉是血驚到的管家下意識的一腳踹去,喊道:“打!”

馬丹!堵大門堵了那麽久,府裏人心惶惶,大家都以為要出大事了。

是啊!

這不是大事是什麽?

眼前全是人,作為歐陽修的管家,他認識不少,大部分都是各家的管事。

好大的事!

“救命!”

陳鍾趴在門檻上往裏爬,身後追來了曹佾,他單手抓住陳鍾的頭發,然後用力往門檻上撞去。

呯!

管家閉上右眼,右邊的臉都皺成了一團。

“郎君!”

曹佾被人拉住了,再次抬頭的陳鍾那張臉完全沒有人型。

“歐陽公……救命……”

歐陽修來了。

他眨巴著眼睛看著這一幕,隻覺得心中大快。

敢堵老夫的家門,該!

曹佾被勸阻了,漸漸的冷靜了下來。

“這是誰幹的?”

被打的自家老娘都認不出的陳鍾畏懼的看著他,直往歐陽修家裏爬。

身邊的仆役說道:“郎君,就是您打的。”

“某打的?”

曹佾的呼吸平穩了,他覺得自己剛才隻是做了個夢。

我那麽本分老實,怎麽會打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老實人發怒才嚇人,才真正的是發怒。

臥槽!

這不可能吧!

曹佾緩緩回身,此刻來了不少巡檢司的人,甚至連宮中的內侍也來了。

大夥兒都在看著現場。

慘烈啊!

陳鍾的家人被打的不成人形,此刻躺在地上呻吟著。

而陳鍾更是被曹佾暴打的有了心理陰影,見到他看過來就往歐陽修的身後躲。

這是曹國舅?

那位老實巴交的曹國舅?

眾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內侍喊道:“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啊!趕緊各回各家……”

陳鍾聞言隻想吐血。

按理這些人都該被抓起來審訊的啊!合著官家不管了?

某就算是被白打了嗎?

曹佾呆滯了一瞬,然後衝著歐陽修拱拱手,帶著曹家人就準備撤了。

歐陽修心中感激,就說道:“還請國舅喝杯酒。”

“不敢不敢。”

曹佾隻是搖頭拒絕,看著和以往沒啥區別,更看不出剛才那猙獰的模樣。

歐陽修被斷了消息,所以看到那些人後,心中自然感激,然後就邀人進家招待。

可那些管事哪裏好意思,隨便搪塞幾句就走了。

頃刻間這裏就隻剩下了一地的傷員。

“阿郎,先前外麵有人傳話,說那些得了咱們家恩惠的人……他們都被權貴買通了,準備要對您下死手呢!”

“誰幹的?”

歐陽修一臉懵逼,隨即就若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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