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人很不錯。”

趙禎和曹皇後在吃午飯。

天氣熱起來了,可趙禎中午依舊要吃羊肉。

羊肉很嫩,而且還是紅燒的,看著格外的有食欲。

曹皇後也有一份,但她隻是吃了兩片,然後就停住了。

她看了紅燒羊肉一眼,想著自己出錢開小灶是否可能。

不可能吧,這樣不符合節儉的皇室作風。

她用手絹抹去了嘴角的汁液,問道:“他又做了什麽?”

趙禎吃了一片羊肉,舒坦的道:“他不但剿殺了那股遼軍,南京道的那些遼官要倒黴了。”

這個是預料中事。

趙禎忍不住用炊餅蘸著紅燒羊肉的湯汁吃了一口,甜鹹的口感讓他滿足的不行。

“他還設法讓遼人相信那位皇叔和大宋勾結……”

曹皇後忘記了紅燒羊肉,歡喜的道:“如此遼人就要內亂了嗎?”

“目前不會。”

趙禎舒坦的道:“不過耶律重元定然不會再蟄伏了。”

這是好事,也是喜事,曹皇後趁他不注意吃了一片羊肉,在他抬頭前咽了下去。

“官家,臣妾都忍不住想讓家裏人和他親近些。”

她說話時低著頭,仿佛是在看那幾道菜。

趙禎笑道:“盡可去。”

沈安交好的是趙仲鍼,而曹家壓根就不可能再次得到重用,至少在曹皇後死之前不會。

所以他不擔心這個。

但算計依舊是他的本能。

……

“哥哥!”

才進家門,果果就如同以前一樣飛奔過來。

沈安笑著站好,等她跑過來之後就俯身摸摸她的頭頂,問道:“哥哥走了之後,你可乖嗎?”

“乖,我和嫂子睡。”

果果的臉有些圓潤,顯然在沈安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楊卓雪並沒有控製她的飲食。

沈安抬頭,就見到了楊卓雪。

“見過官人。”

遠行歸來,妻子的迎接是最好的解乏劑。

“辛苦你了。”

“不辛苦。”

夫妻倆才成親就分開了,驟然相聚,生疏感一時還消除不了。

“哥哥,我和嫂子粘了好些蟬,你說能吃,可炸了好難吃……”

沈安不禁大囧,說道:“能吃的是蟬蛹……以後可不許胡鬧。”

“嫂子也吃了。”

沈安看了楊卓雪一眼,見她羞澀,就說道:“沒事,以前我小時候不知道,吃貝殼的時候,連殼一起咬著吃……然後貝殼被咬破了,才發現吃不下去……很好笑吧?”

楊卓雪點點頭。

“還有,第一次吃炒螺絲,不知道裏麵是內髒,就一口全吸進去,結果不但有內髒,還有脆生生的卵……”

楊卓雪的臉上漸漸多了笑意。

她不時看一眼沈安,心中的生疏在消散。

“妾身小時候也吃羊肉,吃到羊骨頭就覺著該是脆骨,結果咬不動就哭……”

夫妻倆的再見重逢,就用揭短來相互熟悉。

隨後沈安就去了隔壁。

趙宗實看著白了不少,沈安見到他時,他正在屋簷下看書。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然後笑了笑。

“聽聞你弄的那個金肥丹很好?”

……

趙宗實沒問雄州的事,隻是關心金肥丹的效用。

這人的思維在漸漸向帝王靠攏。

沈安不知道這是本能還是本事,但終究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沈安並未睡懶覺,而是起床去弄早餐。

“在雄州吃的牛羊肉多,可吃多了那些肉,卻想著家裏的醬料……”

沈安做了拌麵。

麻辣的醬料把麵條變成了深色,楊卓雪試著吃了一口,然後就讚道:“好吃。”

果果也抬頭道:“哥哥做飯最厲害。”

來自於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的誇讚,讓沈安心滿意足了。

吃了拌麵,趙仲鍼就來了。

“安北兄,今日要稱重。”

沈安想歇息一日,可聽到這個消息後也隻得出門。

“我出門一趟,午飯估摸著就不回來了。”

“知道了。”

楊卓雪很自然的應了,就像是老夫老妻般的,但她依舊在抱怨。

“也不知道黛玉如何了。”

沈安一路到了城外的莊子上,管事帶著幾個老農等候多時了。

“見過郎君。”

沈安在雄州剿匪的成功讓莊上的人也頗為自豪,老農們在說著金肥丹的好處,趙仲鍼在邊上發現他們的記憶力很好。

那麽那天所謂的仙丹就是忽悠人的說法。

晾曬場上,那些莊戶在裝袋。

秤已經準備好了,幾個健壯的莊戶在邊上準備抬麥子。

“會有多少?”

趙仲鍼有些期待的問道。

他希望能真的多一鬥,那樣的話,金肥丹的推廣就方便多了。

莊戶人家農閑時節沒事幹,收集些東西堆肥不是難事,隻要有效果,天下人都會效仿。

這可是活人的功德,功德無量!

“見過郎君。”

眾人叉手行禮。

沈安笑眯眯的道:“免了免了,開始吧。”

於是幾人配合開始稱重。

“上次他們說能多一鬥,安北兄,若能如此,你就要青史留名了。”

青史留名?

沈安矜持的道:“隻是為大宋做些事罷了,哪裏值當青史留名。”

留名吧!

嘉祐七年,沈安製肥,畝產增一成,海內歡呼。

先稱的是普通田地收的麥子。

這個速度很快,連續三畝地稱下來,有人說道:“郎君,一石一不到。”

沈家莊的地還算是不錯,一石一的產量也算可觀。

沈安點頭讚道:“都是勤奮的。”

將軍的本職是保家衛國,文官的本職是治理國家,工匠的本職是打造器具……

農戶作為大宋的根基,他們的本職就是種地。

被人誇讚本職工作幹得好,莊戶們都有些得意和赧然。

開始稱那三畝地的麥子了。

一袋袋的麥子被稱重,然後記錄。

“三畝地分開稱。”

沈安很輕鬆,趙仲鍼很糾結。

“究竟能有多少?”

他坐不住了,一會兒過去看看稱重,一會兒回來長籲短歎。

他也進入角色了。

曆史上的幾年後,他登基為帝,然後就心急如焚的準備革新。

這般急切從何而來?

眼前就是答案。

“他們說大宋穩的很,遼人不敢南向,西夏人自顧不暇,交趾俯首,大宋能太平一百年。可弱小本就會被欺淩。今日這裏造反,明日那邊造反……如今人不多,看似不打眼,可以後呢?”

趙仲鍼的呼吸有些急促,“官員越來越多,軍士越來越多,耗費越來越大……錢糧從何處來?還得從百姓的身上來。可百姓本就生活艱難,怎能肆意盤剝?”

“冷靜。”

沈安很滿意他的態度。

大宋的問題就是這個。

“大宋的問題就是日益增長的耗費轉變為盤剝百姓的理由,解決了這個,再加緊操練軍隊,這樣的大宋誰能敵?”

沈安勸慰了他幾句,稍後那邊出結果了。

被一群人簇擁著的莊老實在哆嗦。

那一群人識字的也在哆嗦……

什麽意思?

你倒是給個話呀!

哆嗦個什麽?

趙仲鍼仰頭,陽光漸漸灼熱。

你這是大白天遇鬼了嗎?

“郎君……”

莊老實一聲喊,感覺有些悲痛。

老子還活著呢!

沈安沒好氣的道:“報來。”

“一石……一石三還多……還多……”

沈安愕然,但神色卻很平靜。

我曰……

竟然增收那麽多?

大宋的土地就那麽多,自耕農的日子為何不好過?就是因為土地的產出不足以養活一家子。

而肥料作為增收的利器,在後世廣為人知,無比重視。

可現在的肥料能有什麽?

現在的關鍵是種子。

占城稻進入大宋後,在南方迅速普及開來,這就給人**炸提供了基礎。

華夏自古人**炸都是在糧食能得到保障的基礎上,若是糧食產量不變,土地數量不變,幾十年後自然就養不活那麽多人……

然後就是民不聊生,內亂開始。

大宋得了占城良種之後,糧食產量迅速攀升,這就給人口增長和經濟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可時至今日,人口膨脹的速度已經抵消了糧食增收的部分,而人口還在增加……

三冗是個大問題,可一切的根源還是在於糧食不夠。

每年都有人造反,現在隻是小規模,為何?

因為現在的糧食多多少少還能保證不餓死。

再過幾十年,人口繼續膨脹,而糧食增長卻乏力,會帶來什麽後果?

百姓活不下去了。

咋辦?

造反!

幾十年後的徽宗時期,造反的規模一次比一次大。這裏麵固然有君臣腦殘的因素,可根子還是糧食不夠吃。

糧食,從一開始就是這個老大帝國的痼疾。

趙仲鍼嗖的一下就衝了過去,然後一把搶過那張記錄的紙。

他跟著沈安學過心算,所以在莊老實遞過毛筆時粗魯的拒絕了。

他從上麵開始看起,一袋袋的重量此刻重若千斤。

數字不算多,按照他的心算水平應該很快。

可他仔細的在看著,從左到右,從右到左……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突然抬頭看著沈安。

“安北兄……”

沈安矜持的道:“多少?”

化肥的作用有多大?

盡管會造成什麽土地板結,可沒有化肥,後世的十多億人口就會餓肚子。

而這個金肥丹就是土化肥。

趙仲鍼激動的道:“一石三還多五升……安北兄!”

周圍的農戶已經是呆住了。

“一石三多五升?”

有人哆嗦著說道:“那邊是一石一,這邊多二鬥五升……我的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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