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隻覺得昏昏沉沉的,身體徹底的放鬆了下來,很Щщш.

他勉強抬頭,就看到沈安一臉惶然的撲過來。

他見過怒火衝天的沈安,也見過裝傻使壞的沈安……可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安……

就像是親人遭遇了劫難。

他笑了一下,想問‘你急什麽?’,然後他就覺得心髒那裏絞痛的厲害,就捂住了胸口。

“包公!”

沈安撲過來扶住了他,喊道“快取藥箱來!”

外麵有人在奔跑,接著有人衝了進來。

“郎君!”

莊老實進來看到沈安扶著包拯,就慌了,喊道“禦醫,去請禦醫!”

“住口!”

沈安喝道“快拿了藥箱來。”

他慌神了,強作鎮定的道“去一個人,隔壁有郎中,扛過來。”

“是。”

聞小種直接衝到了圍牆邊上,輕鬆的攀爬過去,隨後趙宗實家裏就傳來一聲尖叫。

“郎中!要郎中!”

聞小種的咆哮引來了趙仲鍼,他見狀就喊道“在廂房,他在廂房。”

順著他的手指,聞小種看到了從廂房裏出來的郎中。

郎中在這裏隻是負責趙宗實一家,相當於健康顧問。聞小種衝過去,一把扛起他就跑。

“哎哎哎!這是……救命!”

“住口!”

趙仲鍼麵色發白,喝道“快架梯子!”

“不用!”

聞小種麵色一紅,雙手就舉起了郎中,喊道“接住!”

圍牆對麵的陳洛喊道“扔過來!”

“嘿!”

聞小種就這麽一扔,把郎中丟了過去。

“好大的力氣!”

這邊才讚了一聲,對麵的陳洛和姚鏈已經接住了郎中,架著就往書房跑。

書房裏,沈安已經給包拯喂了一丸藥,這是他重金去和一位老郎中求的急救藥。

可這藥對心絞痛有沒有作用他也不知道,隻能讓包拯靠在自己的懷裏。

郎中進來時,沈安下意識的喊道“救了包公重賞,救不了,弄死你全家!”

郎中來不及和他較勁,見包拯麵色難看,就趕緊拿脈,隨後喊道“弄開前襟!”

沈安親自出手,用力的一拉,就拉開了前襟。

郎中怒道“針呢?某的針不在,怎麽治?”

“這裏有!”

沈安打開藥箱子,取出一個針袋來。

酒精消毒,然後把針遞給郎中。

郎中習慣性的就把針往嘴邊送,這是他的習慣,在紮針之前舔一下……

“浸泡過酒了!別舔!”

郎中尷尬的看了沈安一眼,然後在包拯的胸下一點下針。

那下麵是肝髒吧?

沈安冷汗都出來了,大氣都不敢出,就怕郎中下手深一些,直接戳肝髒裏去。

外麵趙仲鍼也到了,趙宗實也來了,父子二人看著郎中在給包拯施針,這才知道聞小種為何要那麽急切。

沈安神色有些惶然,趙宗實見了輕聲歎息著。

他們兄妹來到汴梁孤苦無依,和包拯還發生過衝突,可後來漸漸的融洽了,更像是一家人。

趙仲鍼卻知道沈安是真的慌了,大抵是六神無主。

他從未見過沈安這副模樣,所以心中黯然。

若是包拯有什麽意外,沈安的情緒怕是會崩潰。

“包公……”

果果來了,看到包拯的模樣就嗚咽了起來。

“哎……”

包拯突然呼出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睛。

“包公。”

沈安見他不再痛苦,不禁就含淚問道“可是好了嗎?”

包拯微微點頭,低聲道“果果哭什麽?”

沈安看去,見果果癟嘴在哭,就說道“包公無事,果果去玩吧。”

在成親之前,沈安出遠門都是把果果寄養在包家,所以這一老一少的感情很深,見包拯生病,果果就急了。

果果卻不肯走,包拯勉強看她一眼,笑道“老夫……無事,好得很。”

他對門外的趙宗實父子點點頭,說道“郎中是貴府的吧?若是無他,老夫定然難逃此劫……多謝。”

趙宗實看向郎中。

“包公這是心疾,此時無礙。”

心絞痛初期死不了,但若是置之不顧的話,隨著發病頻率的增加,這人遲早完蛋。

趙宗實點點頭,看了沈安一眼後,說道“無事就好,需要什麽隻管說話。”

“多謝。”

這是心絞痛,緩解之後就無事了。

沈安不知道包拯在曆史上活了多久,但卻知道今日若非是在這裏,他的麻煩就大了。就算是最後緩過來,長時間的心絞痛也會摧毀他的健康。

你的運氣真不錯。

包拯也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所以準備回去。

“您不能回三司。”

沈安很堅定的道“您此刻該回家去歇息。”

包拯笑了笑“小事而已,老夫犯過好幾次了,也一樣無事。”

“那是因為發作時輕,今日就算重。”

沈安有些急促的道“這種疾病無法根治,您無法知道它再次犯病會是什麽時候。是白天,還是夜晚,或是在您躺下之後,所以……您必須要休息。”

郎中麵色凝重的道“老夫必須要去稟告給陛下……”

這種疾病他知道,在犯病之後,病人的生死就不由他了,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他看了沈安一眼,然後出去。

等趙禎得到消息之後也有些懵了。

“陛下,包拯年邁……”

韓琦有些兔死狐悲的哀傷“還是休養吧。”

死在家裏總比死在值房裏強。

趙禎點點頭,說道“就這樣吧,禦醫去給看看。”

包拯以前用口水給他洗臉,惱火是惱火的,可此刻他卻有些傷感。

那個倔老頭就要致仕了嗎?

韓琦的心中也有些唏噓,出了大殿後,他對曾公亮說道“包拯雖然倔了些,孤僻了些,可終究是半個君子,如今他去了……”

“他還沒去。”

一直沒吭聲的歐陽修看著前方,神色有些茫然“他還活著……”

“可郎中說了,他活不了多久,很有可能在下一次犯病時就去了。”

三人沉默著,等回到政事堂時,就見一群人圍在一起說話,神色驚訝。

包拯的事讓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受,韓琦看到這個場景,當即就火大了,喝道“上衙時偷懶,都記下來,記下來!”

記下來做什麽?

回頭收拾人。

韓琦可不是慈善人,被他盯上了,這些人幾乎可以確定未來的灰暗。

有人惶然道“韓相,下官們隻是得了個消息,被驚到了……”

“什麽消息?”

歐陽修覺得韓琦的處置方式太淩厲了些,不大滿意,就準備緩和一下氣氛。

“沈安懸賞五萬貫,求護心的丸藥……”

五萬貫?

韓琦哆嗦了一下,麵無表情的道“他倒是舍得。”

曾公亮歎道“有情有義,有情有義啊!”

歐陽修笑道“包拯老兒沒幾個朋友,他若是去了,家中隻留下一個孩子,日子會很艱難。如今……也好。”

五萬貫能讓人發狂,但這病郎中也說了,無藥可救。

稍後趙禎也知道了,他隻是默然。

陳忠珩覺得官家有些沉鬱,卻不知道原因。

“朕若是病了,誰會為朕這般費心……”

久病床前無孝子,他還沒兒子。

他的‘兒子’也在唏噓著。

“某本以為沈安那年輕人不錯,可他竟然能出五萬貫……”

趙宗實覺得自己就無法做到,不,是想不到。

“前腳才把包拯送回家,回來的路上就懸賞……這個年輕人,有情有義。”

高滔滔出神的看著外麵,右手無意識握著。聽到這話後,她緩緩說道“包拯對他兄妹很好,真的很好,隻是……”

五萬貫。

“郎中說此病無藥可治。”

沈安懸賞那麽大,怕是有些自我標榜的意思在裏麵吧?

這個病郎中都說了無藥可治,最好家裏請個郎中常年蹲守……

所以沈安懸賞五萬貫,在有些人的眼中就是作秀。

“他不是邙山神醫的弟子嗎?怎麽還治不好包拯的病?”

“某看這個神醫弟子怕是騙人的吧?”

……

“他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

書房裏,沈安在絞盡腦汁的想著前世關於心絞痛的相關知識。

很難,他不是醫生,這一刻所謂的邙山神醫跌下神壇,但他無所謂。

趙仲鍼也覺得沈安是在絕望中做出了懸賞的決定,所以他隻能支持。

“懸賞……興許會有辦法的。至於包拯那邊,郎中說了靜養幾日再說,想來不會有問題。”

沈安揉著眉心,“等。”

……

五萬貫懸賞,消息出去後,瞬間就引爆了汴梁城的氣氛。

五萬貫,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啊!

沈安的信譽極好,而且他也拿得出五萬貫來兌現懸賞,所以汴梁城瘋了。

有心思活絡的人想著去騙一把,當然,他們不是第一個。

榆林巷裏,一個仙風道骨的男子站在門口,對莊老實說道“某有祖傳丹藥,可解此病。”

沈安出現了,問道“丹藥何在?”

男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小葫蘆來,打開塞子,倒出一粒黑色的東西。

“這就是了。”

男子被引了進來,廂房裏,郎中見他進來,就問道“可知道這是為誰求藥?”

男子淡淡的道“包公。”

郎中帶著他去了隔壁。

隔壁兩張躺椅,躺椅上躺著兩個大漢。

他們呼吸微弱,上半身著,胸口那裏有些淤青。

“這二人都是重犯,一樣的心疾,發作的更多、更快,如今都靠著某的針灸來急救……你且等著,等他們犯病了喂藥,有效給錢,無效……知道這是哪裏嗎?”

這樣的準備工作讓人心驚,讓騙子們無所遁形。

男子幹笑一下,剛想說話,就覺得光線一暗。

他回身看去,聞小種的寬大身板就堵在門口哪裏。

是騙子就動手,這是沈安的交代。

郎中掰開了藥丸,嗅了嗅,然後吃了一點。

“細辛……是做什麽的?嗯?還有……這是麥粉?你這是要做炊餅嗎?”

男子的仙風道骨**然無存,他剛張嘴,身後一隻大手就抓住了他的脖頸,然後往外拖去。

“這人是騙子!按照郎君的說法,打斷一條腿,開封府若是要追究,盡管來。”

外麵來了不少人,大家都等著看到有人領取了五萬貫的懸賞,誰知道竟然是騙子。

一聲慘叫,所謂的仙風道骨就變成了殘廢。

隨後來敲門的人就少了許多,等第二天時,甚至沒人來獻藥。

外麵就多了風言風語,說沈安的懸賞是白費勁了。

而此時的沈安正在包家。

包拯再次犯病……

針灸挽救……

包拯強笑道“老夫無事,有那五萬貫,不如陪葬……”

他還能開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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