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被割開,血就順著飆了出來,可刺客卻漠然的揮刀。

——除非閉上了眼睛,否則就要殺人。

聞小種沒有絲毫意外,但下巴的傷勢影響了刺客的動作,所以他從容的閃避,衝向了那個帶隊的心腹。

心腹獰笑道:“你且回身看看。”

聞小種沒有回身,他知道身後來了五人。

他疾步上前,男子卻狡猾的選擇了後退,而身後那個下巴中刀的刺客已經追了上來。

聞小種突然下蹲,身後的刺客沒想到他竟然敢如此,就停滯了一下。

就這麽一下,就足以讓聞小種找到破綻。

他反手揮刀,短刃從刺客的小腹劃過。

腸子剛被擠出來,那五人也到了。

“他們是新近練出來的好手吧?”

聞小種盯著心腹,緩緩挪動腳步:“否則他們不可能那麽快,先用這邊人少來引某過橋,然後用死士來阻攔某片刻,頃刻間合圍……你的謀劃不錯……”

下麵的三個弓箭手已經在上來的途中,很快。

心腹笑了笑,說道:“知道你為何會處處被動嗎?因為你是一個人。”

“先生說了,人多殺人少是天經地義……”

他突然動了一下腦袋,眼中有迷惑之色。

那三個弓箭手剛上來,就開始四處張望。

聞小種身後的五個刺客同樣是如此。

蔡河緩緩流淌,宜男橋的橋頭安靜了下來。

聞小種身處包圍之中,所以不敢分心去觀察外圍。

可他卻感受到了這些刺客的緊張。

“這裏是絕地!”

聞小種不知道他們在緊張些什麽,但這是好事。

他正準備趁機出手,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誰要比人多?”

宜男橋的側麵巷子裏出來了一人,他笑眯眯的走來。

“郎君!”

聞小種沒想到沈安竟然會出現在這裏,一時間恍惚了一下,然後一種被欺負之後大人為自己出頭的感覺讓他的鼻子有些發酸。

他有些想哭。

沈安笑道:“汴梁城太大了些,你一個人不熟悉容易迷路,所以某就帶人來尋你……來人。”

宜男橋的左右兩側出來了一大批人,甚至屋頂都有人爬了上來,手中拿著弓箭。

沈安攤手道:“比人多嗎?現在誰的人多?”

心腹目光轉動,冷笑道:“想要魚死網破嗎?那未嚐不可。”

他此刻還有八個刺客,若是全力拚殺的話,那損失會讓沈安肝疼。

沈安笑了笑,“你高看了自己,或者說,你從不知道軍中廝殺對於個人武勇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不如……試一下?”

心腹的麵色變了一下,喝道:“動手!”

在沈安說出試一下的時候,就代表今日必須要倒下一方。

八名刺客開始蝟集,然後短刀前伸,飛快衝向沈安。

“放箭!”

“無恥!”

心腹本以為沈安會讓人一對一,可沒想到沈安卻是弄了軍中的那一套。

箭矢落下,八名刺客有五人躲過,剩下三人倒下一人。

七人繼續前衝。

沈安搖搖頭,說道:“弄死他們。”

他往側麵走去,身後,嚴寶玉帶著鄉兵們拔出了長刀。

他們兩人一組,配合著衝殺向前。

隻是一個照麵,那些刺客就被衝散了,隨後就是配合默契的圍殺。

“看出了什麽沒有?”

沈安走到了聞小種的身邊問道。

聞小種看著自己曾經的同伴在鄉兵們的配合圍殺之下掙紮,心中有些茫然的道:“軍中的那一套……能碾殺個人武勇。”

“對!”

沈安指指那個心腹,幾個鄉兵圍了過去。

剛才自信滿滿的心腹此刻卻絕望的在四處張望。

那些刺客被一一圍住:每個人的當麵是兩個鄉兵,邊上有弓箭手在警戒,局勢不對就出手。

這樣的處境堪稱是絕望。

而且這些鄉兵的刀法看似簡單,可卻非常實用,來回就是那麽幾下,但在兩人配合中卻天衣無縫。

“殺!”

一個刺客被砍翻,另一個刺客卻大喝一聲,一刀劈中了自己的對手,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圍殺他的鄉兵胸口中刀,馬上就被架了回去。

“是個好手!”

這些刺客的個人能力很強,頃刻間就跑出去了兩人,剩下的全數被亂刀砍死。

跑出去那兩人往橋邊衝去,隻要能跳進河裏,他們就有辦法脫身。

剛衝到橋邊他們就躍身而起,靠著先前的位置感,他們會準確的落在河裏。

可人在半空中時,他們就絕望了。

就在河裏,一艘小船不知何時正停泊在那裏。

小船上的幾個鄉兵手中端著弓弩。

噗噗噗!

兩個刺客在空中就被箭矢弄成了刺蝟,而聞先生的心腹也被逼到了牆角。

“某來。”

聞小種走了過去。

鄉兵回頭目視沈安,沈安點頭。

“他什麽意思?”

黃春覺得聞小種這人太陰森了些,不適合做朋友,所以沒多少好感。

“他……大概是要和過去做個了結。”

心腹喘息著,“你這個叛逆,先生會弄死你,讓你死後不得輪回……”

“哪裏來的輪回?”

聞小種持刀過來,冷冷的道:“他整日就說輪回,隻要我們忠心耿耿,死之後定然能重生……大多人都被他給蒙蔽了,可某卻不會。”

心腹冷笑道:“你是個孤兒,如今同樣是在為沈安賣命。在哪賣命不是賣命?你這是自尋死路!”

聞小種搖頭道:“不,在這裏,某有家。”

“家?”

心腹有些恍惚:“難道你成親了?”

“不。”

“殺!”

就在聞小種說出不字時,心腹突然暴起。

兩人在牆邊展開了廝殺,沈安邊上歎道:“用輪回重生來蠱惑那些孤兒,從小一直這麽蠱惑,大了肯定會對他死心塌地。那人倒是有才,可惜用偏了。”

說話間,聞小種一刀割斷了心腹的手腕動脈,鮮血狂飆中,他深呼吸了一下,說道:“聞五十二是個雜種!”

從小的到現在的記憶在腦海裏翻滾,聞小種的神色中多了哀傷。

手中失去武器的心腹一拳把聞小種打彎了腰,罵道:“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聞小種轉身,短刃留在了心腹的小腹裏。

“終有一日,某會親手宰了他。”

他的身上多了煞氣,沈安覺得不大妥當。

“去城外吧,去喝喝酒,好好的散散心。”

沈安覺得聞小種可能有些心理扭曲,需要發泄一下。

聞小種沒說話,就在黃春覺得他太過嘚瑟時,聞小種跪了下去。

“今日若無郎君,小人死定了。”

他抬起頭來,說道:“小人願意在沈家,郎君放心,小人……喜歡在沈家。”

那些鄉兵都在看著這一幕,有人低聲道:“他這是要效忠郎君嗎?”

“當然。”

沈安微笑道:“好,起來吧。”

這是一個心中沒有根的前殺手,在規矩鬆散的沈家找到了家的感覺,於是就不舍。

沈安覺得這是件好事。

“官家叫你進宮。”

張八年帶著人冷冰冰的堵在了新橋那裏,看到那些被抬著的屍骸後,眼皮子不禁就跳了一下。

沈安和他一起進了內城。

今日的那場刺殺沒有什麽影響,甚至現場的人大多都不知道此事。

“知道的都被告誡了,誰敢說出去誰倒黴。”

“還有,你今日讓聞小種單獨出來,是想用他來釣魚?”

“不是。”

沈安搖頭道:“聞小種說發現了疑似刺客,某帶人在外圍隻是想圍殺那些漏網之魚,誰知道你們皇城司慢了,被聞小種搶先出手。”

“那是他的同伴,他當然會最先察覺到。”

張八年自然不肯承認皇城司不如聞小種,“官家知道了。”

沈安頭痛的道:“不會發火吧?”

“沒有,隻是讓皇子暫停出宮。”

這是軟弱的表現。

“官家老了,但身體不錯。”

張八年很樂觀,等沈安進宮見到趙禎時,發現他的麵色不錯。

他正在喝湯,香味很濃。

“這羊肉湯香濃,天冷喝一碗,渾身熱乎乎的,就是胸口會熱的不行,得解開些衣襟……”

沈安幻想了一下趙禎寬衣解帶的模樣,不禁就笑了。

趙禎拉了拉胸襟,見他在笑,就皺眉道:“聽聞你派的人救了十三郎?”

十三郎這個稱呼久違了。

趙禎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就自嘲道:“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年底的事,還有大朝會……期待啊!”

大朝會就代表新的一年。

嘉祐百年,要努力啊!

沈安低頭道:“臣昨日得知有疑似刺客在大王的身邊走動,就派了那個聞小種跟著。他們果然是在今日動手,聞小種殺了刺客,臣在外圍圍殺了其他人。”

“皇城司呢?”

趙禎的心情看來不錯,竟然當著沈安的麵取笑張八年。

張八年肅然道:“官家,先前沈安帶人圍殺刺客時,臣在外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沈安別以為自己了得,殊不知這些動作都是在我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若是願意,某就能把你也圍進去。

沈安隻是笑了笑。等張八年冷冷的看過來時,就說道:“剩下的鄉兵就在邊上……”

哥在邊上還布置的有人,有本事你就圍上來試試。

這兩人竟然爭執起來了,趙禎不禁就笑道:“都是用心做事,不分上下。對了,皇子那邊說是要謝你,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