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餘西夏騎兵在鳳翔府外圍五裏遊弋,一人雙馬讓他們顯得遊刃有餘。

為首的將領在看著遠方,說道:“宋人並未戒備,隻可惜咱們人少,否則一次突襲就能打下鳳翔府。”

邊上的麾下說道:“要不試試?”

和大宋不同,遼人和西夏人的軍功賞賜最為豐厚,所以將士們有立功的機會都敢於冒險。

將領也心動了,可最後還是搖頭道:“此次是來查探宋人的準備,不是偷襲,罷了。”

眾人繞著鳳翔府城轉圈,大體查看了一番戒備情況,然後準備回去。

“宋人夠蠢,竟然沒有派出斥候,若是我軍用精銳遊騎打頭陣,一路清洗遭遇的宋人,隱秘而行,定然能奪取鳳翔府!”

“可國中那些人和陛下不對付,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出全力?”

將領唏噓道:“是啊!各有各的心思,也隻能大軍出擊了。”

“有敵軍!”

前方一陣驚呼,將領雙手一按,人已經站在了馬背上。

就在他們的前方,幾百騎兵正緩緩而來。

“是宋人!”

將領拔刀喊道:“怪不得這一路都沒有遭遇攔截,原來是宋人的圈套,鳳翔府不能去,隻能殺!衝著北方,讓我們殺出回家的路!”

一片長刀出鞘的聲音中,將領長刀指向前方,厲喝道:“宋人都是無能之輩,跟著某,回家!”

西北才是他們的家,不管那個家再貧瘠,可依舊是他們的歸屬。

戰馬開始加速,馬蹄敲打著泥土,節奏漸漸緊密……

“是西夏人的遊騎!”

沈安放下望遠鏡,微笑道:“運氣不錯,竟然攔截住了敵軍遊騎,稍後給斥候記功。”

一群騎兵在側麵興奮的臉都紅了,“多謝待詔!”

這可是此行的第一功,好兆頭啊!

“敵軍來襲!”

嗆啷!

沈安拔出黑色的長刀,回顧左右,微笑道:“鳳翔府多久沒經曆戰陣了?”

“待詔,許久。”

沈安點頭道:“有些文恬武嬉……如此,驅趕他們!”

敵騎已經開始加速了,沈安輕輕踢了一下馬腹,戰馬開始出動。

他拉下麵甲,然後開始加速。

夏季的風漸漸灼熱,從麵甲的各處鑽進來。

青草的味道很濃,就像是汴梁春天的氣息。

黃春和嚴寶玉緊緊地跟在沈安的身邊,身後就是邙山軍。

他們在中路,兩翼就是此行跟隨的騎兵。

這些騎兵在汴梁看門許久,此次得了出戰的機會,都有些忐忑。

沈安看了一眼左右,見左右的騎兵行動遲緩,就說道:“要凶猛!”

他需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給這些騎兵提氣,給鳳翔府,給陝西路提氣。

遠方已經出現了大宋的斥候。

“竟然……他們竟然強行攔截西夏人?”

在他們看來,西夏騎兵隻能被削弱,可沈安把騎兵排成了弧形,分明就是想全殲。

“西夏人凶悍,怕是要吃虧了。”

話音未落,中間的邙山軍已經撞上了西夏人。

沈安長刀揮動,擋住了當麵敵騎的進攻,旋即反手劈砍。

“鐺!”

黑色的隕鐵長刀從中劈斷了對手的長刀。

“殺敵!”

沈安一刀從敵軍的脖頸處劈過,然後左手一抓,就抓住了人頭。

黃春和嚴寶玉奮力前衝,擋住了前方的敵人,沈安拎著人頭嘶吼道:“殺敵!殺敵!”

他是文官,卻率軍殺敵,並衝在了第一線,此刻更是斬首一人,這些舉動讓兩翼的宋軍騎兵沸騰了。

“待詔在殺敵!”

“他並未躲在後麵,他殺了一人!”

“兄弟們,殺敵!”

“……”

兩翼本是有些被拉下了,此刻一加速,就兜住了敵軍。

沈安剛想扔掉人頭,可迎麵卻衝來一騎,正是西夏將領。

長刀沒有什麽招式,就是劈砍,靠的是速度和角度,以及應對的方式。

沈安被折克行等人喂招多年,加之幾次親曆戰陣,經曆也算是豐富了。

長刀從側麵劈砍而來,這是欺負人。

若是新手遭遇了這等角度的攻擊,隻會下意識把長刀擋在身體的左側,被動的防禦。然後敵軍隻需一個變換角度,人頭到手。

可沈安卻伸出左臂去格擋,然後長刀揮斬。

敵將不禁有些傻眼了。

他看出了沈安就是將領,所以準備來個擒賊先擒王,可沒想到竟然遇到個棒槌。

你確定要用手臂格擋我的長刀?

這種沙場菜鳥的反應讓敵將不禁喜翻了。

隻需砍掉沈安的左臂,然後他就能輕鬆的活捉了沈安。

長刀如期砍中了沈安的左臂,卻沒有切入的感覺,反而像是砍中了一根鐵棍。

“鐺!”

長刀無功而返,敵將還在愕然時,黑色的隕鐵長刀揮過。

黃春在後麵看著這一幕,臉都被嚇青了,等人頭被鮮血衝起來時,他也到了沈安的左側。

他來不及去探究沈安的手臂在沒著甲的情況下,是怎麽擋住了敵將的進攻,就單手抓住了人頭,仰天喊道:“萬勝!”

斬殺敵將第一功!

“萬勝!”

宋軍歡呼起來,士氣大振。

黃春嘶喊道:“待詔斬殺敵將,萬勝!”

士氣本在沸騰,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將士們不禁都瘋狂了。

“萬勝!”

漢唐軍人高呼萬勝,然後把自己的敵人追殺到天盡頭。

大宋軍人多次敗績之後,士氣跌落,早就忘卻了那些悍勇。

此刻隻是一個文官在前方衝殺,就讓他們熱血奔湧了。

戰馬在奮力衝擊,直至撞上對方。

“殺敵!”

兩匹戰馬撞在一起,馬背上的宋軍飛撲過去。

他並未躲避,而是瞪圓了眼睛,抱住了敵軍,兩人一起落馬。

跌落馬下後,敵軍翻身就壓住了他,一拳就把他打的七葷八素的。

這等時候比拚的不是什麽武技,而是悍勇。

誰更悍勇誰就會獲勝。

“費大!費大!”

一個宋軍回頭發現了他被控製的險境,就想回身救援,可前方卻衝來一騎,他隻得全力應對。

費大又挨了一拳,他想放棄了。

許多時候,沙場上的生死就像是吃飯喝水般的簡單,勝利者斬殺敵人很自然,失敗者被殺之時也很平靜,仿佛就是去打個盹。

費大不是敵軍的對手,他絕望了。

“萬勝!”

前方的歡呼聲陸續傳來,這是宋軍占據上風的表現。

費大看著藍天,不知怎地,就笑了。

噗!

長刀捅入了他的肚子,劇痛襲來。

費大眨了一下眼睛,然後伸手抱住了對手。

敵軍沒想到這個軟弱的宋人竟然還會反抗,一時愣神,然後就被抱住了。

兩人在地上翻滾打鬥著,沒一會費大就被敵軍從身後摟住。

敵軍從費大的身後握住刀柄,用了點力,長刀就再深入了些。

費大看到了同袍解決了自己的對手在策馬朝著這邊狂奔而來。

他看到了前方的沈安率軍在驅趕著敵騎往鳳翔府跑。

這個大宋還有希望。

他用被鮮血染紅的雙手握住了敵軍的手,然後微笑了一下,用力……

噗!

長刀貫穿了他的後背,刺入敵軍的肚子……

敵軍愕然中刀,剛想掙紮,費大再次用力,於是他的身後再也沒了動靜。

同袍飛馳而至,近前就跳下馬來。

“費大!費大!”

費大看著同袍,露出了笑容,歎息道;“很痛……”

同袍已經看到了他的傷勢,長刀隻剩下刀柄留在他的小腹外,這是致命傷。

“費大!”

同袍和他的交情深厚,見不可挽救,不禁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落淚道:“你可還有什麽話嗎?”

劇痛陣陣襲來,費大咬牙道:“這個大宋……還有希望……”

“費大!”

費大的眸色漸漸失去神彩,發出了一聲歎息。

他就這麽躺在地上,身下是敵軍。那把長刀插在他的小腹上,敵軍和費大的雙手都握在了上麵……

大宋很好,很繁華。

這個大宋能千年萬年存在。

這是和平地區的想法。

汴梁人在享受繁華,在黃河以南的地方,大宋正在享受和平。他們認為和平將會永遠存在。

可在北方,在西北,這些將士知道和平隻是一個虛幻。

無數次襲擾和廝殺,讓他們知道異族在窺探著大宋的繁華。

對於異族而言,勤勞的漢人,善於創造的漢人就是最佳的奴隸人選。而中原那個花花世界就是他們的跑馬場。

他們無時不刻不在覬覦著這一切。

如今他們又來了。

以往大宋的將士沒有士氣,麵對不斷的失敗他們絕望了,隻想得過且過。

可今日一戰卻顛覆了大家的看法。

文官上陣衝殺,並大膽的想全殲敵軍遊騎。

大宋什麽時候有文官去殺敵了?

沒有。

所以武人就像是孤獨的雕像,為大宋守護邊疆,還得承受來自於文官的鄙視。

如今這一切被沈安顛覆了,他親自衝陣不但激發了宋軍的士氣,更是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這個大宋……還有希望!

同袍起身,微微低頭,說道:“費大,你放心,某會代替你去看著這個大宋,看著你說的希望……”

他回身,遠方的宋軍正在驅趕著敵軍往鳳翔府而去。

沈安想給鳳翔府的軍民們打氣!

同袍最後看了費大一眼,上馬,拔刀喊道:“萬勝!”

他的聲音不好聽,有些嘶啞,但卻帶著一種以往宋軍缺乏的氣質——無畏!

這個大宋,真的還有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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