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的硝煙依舊殘存。

韓琦直起腰,眼中全是欣賞之色,說道:“陣圖乃祖宗之法,先帝時大家都有些革新的想法,可慶曆之後此事就再難翻轉了。今日你利用火藥之事為引子,一句話撬動了陣圖之事,傳出去,那些武人會歡欣鼓舞,隨後怕是不少人要苦習兵法了。”

曾公亮苦笑道:“當初在西南之戰後,老夫就想過這個陣圖……當時沈安你是率騎兵衝陣,直接擊潰了土人,隨後交趾伏兵盡出,你又料敵先機……若是循規蹈矩,那一戰怕是要危險了。”

那一戰交趾伏兵就等著大宋和土人陷入膠著狀態,然後再突然出擊,一舉擊潰宋軍。

可沒想到的是宋軍竟然早有準備,一下就被堵了個正著。

韓琦讚道:“和老夫差不多了。”

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為了給自己的臉上貼金,竟然把沈安和自己相提並論。

想想,出去後別人一提沈安,就說此人和韓相的武功差不多,那得多爽?

韓琦正在暗爽,陳忠珩又回來了,說道:“那人躲在宮中不好找,官家問沈安可有法子?”

韓琦凜然道:“那消息怎麽會泄露出去?那些人沒有控製住?”

陳忠珩糾結的道:“當時某喝退了那十餘人,想著事後再去封口,誰知道隨後就少了一人,可見是蓄意已久……那人多半是想傳遞消息,某令人去追查,他大概是做賊心虛,不敢出來,就躲了。”

韓琦不滿的道:“這宮中怎麽什麽人都有?官家的安危還能不能保證?”

歐陽修嘟囔道:“這隻是想傳消息,當年就有親從官謀逆,相比之下已經很好了。”

這是比爛啊!

大宋的皇宮像是個篩子,帝王的安全沒保證不說,不小心消息還會到處傳。

沈安說道:“抓不到嗎?”

陳忠珩搖頭,“官家不高興了,說某是飯桶,說那些侍衛都是逆賊……”

我去!

沈安心中一緊,問道:“官家去哪了?”

韓琦皺眉道:“不該問的別問。”

帝王的行蹤是你能窺伺的嗎?

年輕人不懂忌諱,遲早會吃大虧。

可陳忠珩卻歎道:“官家去吹嗩呐了。”

得,這是不高興了,再進一步弄不好就會犯病。

“此事……某要讓邙山軍的幾人入宮,可否?”

“嗯!”

曾公亮說道:“此事卻有些不妥,不是懷疑什麽,而是慣例不許外人窺探宮中地形,否則被有心人潛入進來可不好。”

韓琦也勸道:“要不就你吧,到時候找人來幫忙。”

沈安仰天長歎道:“那些親從官都是別人的眼線,邙山軍裏全是雄州人,都是在遼境內豁出命去廝殺的好漢,難道還不如宮中的這些看門狗可靠?若是如此,此事某不會接手!”

陳忠珩盯著他,見他不為所動,就說道:“某再去問問。”

他一路跑去了後麵,壓根不用問人,就跟著嗩呐聲而去。

趙曙聽到腳步聲,就不悅的道:“為何還來?”

陳忠珩進來說道:“官家,沈安說要借用邙山軍的幾人進宮查探,臣以為不妥,宰輔們也以為不妥,可他堅持。”

大宋的帝王對自身安全比較敏感,其中以趙禎最為重視,為此生病時連曹皇後都不能來照看。

趙曙放下嗩呐,目中有回憶之色,微笑道:“當年那小子為了我的病倒是費心不少,為了仲鍼也費心不少,這等人……或許有心思,但不會害人。不過他可能抓到那人嗎?”

陳忠珩還沒回答,趙曙就失笑道:“這得看,好吧,告訴他,自己斟酌就是了。”

官家竟然這般信任沈安嗎?

陳忠珩心中驚訝,然後躬身告退。

趙曙拿起嗩呐,微微低著頭,微不可查的說道:“信任……何其難啊!”

嗩呐聲重新響起,陳忠珩一邊聽著,一邊狂奔而去。

做貴人的身邊人就得有雙好腿,否則辦事不利,隨時都會被人替換掉。

做內侍難,做官家身邊的內侍更難。

他能在兩代帝王的身邊得用,自然有自己的長處。

比如說察言觀色,比如說那恰到好處的諂媚……

細微決定命運啊!

陳忠珩跑一跑的,突然覺得後麵有些不對勁。

這是痔瘡犯了!

於是宮中人就發現著名的陳都知跑著跑著的,竟然就撇開了腿,就像是隻鴨子。

“官家說讓你斟酌。”

陳忠珩喘息著,雙手撐在腿上。

韓琦的眼中多了嫉妒,赤果果的不加掩飾。

“老夫有保駕之功,可官家卻更信你些,這讓老夫心中難受啊!”

曾公亮撓撓後腦勺的頭皮,尷尬的道:“老夫上次在宮中看看精致,帶路的內侍都幹咳警告,可見這宮中的地形不能看,不過你倒好……”

“罷了罷了,趕緊吧。”

歐陽修被曬的頭暈眼花的,隻想趕緊完事回去。

“叫黃春和寶玉來就好了。”

沈安交代人去城外叫人,然後大家一起去了前麵。

宮中此刻的氣氛有些緊張,到處都可見內侍宮女,還有那些親從官。

不過親從官們的麵色都不大好看,有些垂頭喪氣。

陳忠珩召集了人,他站在前方,雙腿撇開,說道:“親從官在慶曆年間謀逆,這是奇恥大辱,今日又有人準備和外麵通傳消息,這同樣是奇恥大辱!”

親從官們低下頭,作為皇帝親兵,他們的表現確實是有些丟人。

陳忠珩罵道:“要清查,徹底清查,誰敢做了別人的眼線,抓出來,某親自弄死他!弄死他全家!”

他怒不可遏的噴了一陣子,然後側身示意沈安來交代。

這是一群據說武藝高超的人,若是留在軍中遲早會升官發財,可現在卻在宮中當了看門狗。

“你們裏麵肯定有人在吃裏扒外,不過這和某沒關係,隻要膽子大就繼續幹,不過某要提醒一句,做了初一,就別怪官家做十五,到時候全家死光光就別後悔!”

沈安的目光掃過,見這些人情緒不一,就知道這番話算是聽進去了。

“某對宮中不熟悉,不過某以一個時辰為限,找不到收工。”

你這個牛筆吹大發了吧。

陳忠珩過來低聲道:“宮中各處牆角旮旯的地方不少,不好找啊!”

牛筆一時爽,最後那個啥。

沈安笑了笑,“找就是了。”

“順著這裏過去,篦子知道吧?你等現在就是篦子,順著這裏查過去。”

這裏是垂拱殿前,從這裏順著刷過去,最後就是後宮。

等刷完前麵後,黃春和嚴寶玉也來了。

黃春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四處好奇的打望,等見到沈安後,就近前低聲道:“郎君,好些寶貝呢!若是能撬下來,回頭能值大錢。”

竟然敢把皇宮當做是自己打草穀的地方來盤算,這個本事不小。

這都是一群土匪啊!

沈安一腳踹他個踉蹌,罵道:“趕緊找人!”

“是是是。”

黃春就是這德性,你正兒八經的和他說事不好使,要罵一下,打一下才舒坦。

那些親從官見他嬉皮笑臉的,就搖搖頭,覺得沈安找這等兵痞來辦事,真的是眼瞎了。

黃春目光轉動,四處看了看,順帶吸吸鼻子,一臉陶醉的模樣讓人恨不能把他剁了。

“這裏沒啥好藏的,前麵。”

他指著前麵回身,陳忠珩說道:“前麵就是後宮。”

黃春沒搭理他,隻是看著沈安。

逢凶化吉有春哥啊!

“讓他進去!”

沈安的話很堅定,陳忠珩看看左右,咬牙道:“好,有事某擔著。”

於是沈安就帶著黃春和嚴寶玉進去了,韓琦說道:“老夫就在此等消息。”

除非是有急事,否則宰輔也不好進後宮。

一進去就是福寧殿,幾個宮女正在笑嘻嘻的說話,抬頭見到幾個陌生男子,不禁就尖叫起來。

“有賊人!來人呐!有賊人!”

後宮亂套了,那些宮女內侍拎著各種‘兵器’蜂擁而至。

沈安滿頭黑線的道:“老陳你竟然沒通知後宮?”

陳忠珩苦笑道:“誰知道你們竟然要查到這裏來,罷了,某的錯。”

他過去喝道:“奉命查東西,都別亂跑,各歸各處!”

眾人一見是他帶隊,都應了,幾個宮女到處亂看,在沈安的身上留駐最久,其次就是嚴寶玉。

那眼神太過大膽,讓沈安都覺得吃不消。

“某現在才明白官家為何不愛回後宮了。”

趙曙癡情,一生就是高滔滔一個女人,後宮之中的妹紙們自然就沒了機會,幽怨能填滿所有的枯井。

黃春的賊眼四處亂瞟,低聲道:“郎君,宮中好些美人呢!”

“好好找人!”

沈安覺得這群殺胚遲早會闖下大禍。

黃春笑道:“郎君放心,某從不誤事。”

“左邊!”

他低頭看著地麵,好似在找痕跡,可沈安和嚴寶玉都知道這廝是在感受敵意。

“左邊……娘娘來了。”

才到寶慈宮的外麵,正好曹皇後過來,見到他們就問道:“找到了嗎?”

沈安笑道:“見過娘娘,差不多了。”

差不多……

黃春突然喊道:“屋頂的是誰?”

他的話音未落,曹太後回身喝道:“刀來!”

一個內侍送上連鞘長刀。

嗆啷!

曹太後拔刀,人瞬間就衝到了殿前。

嚴寶玉從右邊衝去,屋頂的人喊道:“上來就弄死你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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