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路大宋北邊被遼人卡住,西北有西夏人阻攔,南邊有交趾人……大宋被壓在中間,唯一的出路就是出海!”

趙頊站在朝堂上侃侃而談,趙頊心情複雜的在想著。

他想起了趙頊的小時候,好像就是在昨天,然後一夜之間這個孩子就長大了。

現在這個孩子已經能站在這裏和大家爭辯了,看不到一絲慌亂和無措。

朕老了?

他輕輕拍拍大腿,覺得充滿了力量。

“……大宋的問題就是缺錢,所以必須要出海。”趙頊繼續分析著:“可海外有什麽?有海盜,有不懷好意的國家,大宋的海商比不過大食人。大食人精於此道多年,知道哪裏有危險,知道哪裏有錢,所以大宋需要戰船出海,去鎮壓一切不臣。”

韓琦皺眉道:“大王可知大海之上風雲莫測,一個不小心,整支船隊都會全軍覆沒。”

“可卻不能因噎廢食吧?”

趙頊一句話就頂住了韓琦。

曾公亮說道:“據聞遼人也在打造水軍。”

殿內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這是個壞消息,當年大宋懼怕遼人走水路進攻,所以想給黃河改道。

如今遼人竟然重振水軍,這事兒……

“要是遼人走水路,沿海一帶怕是會風聲鶴唳,而且他們若是登陸……”

“登州水軍如何?”趙曙記得登州水軍的任務就是監視遼人,若是發現對方走水路而來,那就趕緊稟告。

至於抵抗,大海很大,遼人可以任意選擇登陸地點。

富弼說道:“陛下,登州水軍怕是力有未逮。”

韓琦一咬牙,說道:“記得臣做樞密使的那些年裏,登州水軍和遼人多次交戰,雙方都默契的不說話,隻是廝殺……既然如此,那便挑釁一下,試試遼人的水軍如何。”

趙曙在猶豫。

那是遼人啊!

在大宋強大之前,他真的不想去招惹這個龐大的對手。

這不是膽小,而是實力真的不夠。

“爹爹,讓秦臻他們去吧。”

趙頊看向韓琦的眼中多了滿意,覺得這位的神助攻來得正是時候。

趙曙想起宰輔們的憂慮,就問道:“秦臻他們才將成軍,可是遼人的對手?”

“陛下,他們去助威即可。”

韓琦覺得事情要分開看,“就像是廂軍,臨戰時他們就是搬運輜重的命,可看著人多勢眾,敵軍也會心虛啊!”

這就叫做撐人頭。

趙曙意動了,“要不……試試?”

於是趙頊再次去了一趟金明池。

“朝中說你等就是海上的廂軍,就是去給登州水軍撐人頭的,撐場麵的,屁用沒有!”

趙頊的臉色不大好看,可下麵的將士們卻要爆炸了。

“啥?說咱們是給登州水軍撐場麵的?他們有那麽大的臉麵嗎?”

“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老子當年殺敵時,登州水軍的那些家夥還在打漁呢!”

“咱們不是廂軍!”

“太過分了,此事定然是歐陽修幹的的。”

“為啥?”

“歐陽修上次說他想去登州看看,說那裏的海魚好吃……”

“海魚不少吃,要海參,還有鮑魚……”

“海魚也有好吃的,細***魚不好吃啊!真的不好吃。”

“……”

話題轉移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開頭說怎麽做紅燒肉,一刻鍾後說不定就在扯便秘怎麽治療。

趙頊滿頭黑線,隻想掀桌子。

“你太溫柔了。”沈安低聲道:“你不懂他們的心。”

“什麽意思?”趙頊覺得自己已經很粗野了,“難道還不夠?”

“你看著。”沈安走了上前,站著不說話。

漸漸的嘈雜消散,軍隊的紀律讓這些軍士不禁站直了身體。

這是秦臻的功勞,沈安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表示認可,然後開口。

“有些苟日的說咱們是廢物,是米蟲,不是男人……”

沈安的怒吼回**在金明池畔,“想不想去抽他們?想不想?”

趙頊看到那些軍士的臉上多了紅暈,那代表著憤怒。

“想!”

沈安微微點頭,怒吼道:“那就去北方,去用戰功來抽他們,把他們的臉抽腫了,不然就割了自己的卵,別說自己是男人!”

“好!”

“抽腫他們的臉!”

“草特麽的!老子此次非得要殺幾個遼人不可。”

“再捉幾頭烏龜來送給那些人。”

“待詔,啥時候出發?”

“小人迫不及待了。”

沈安看了趙頊一眼,說道:“準備輜重,三日後出發。”

“趕緊去檢查戰船,還差什麽東西趕緊說!”

“趕緊走!”

將士們有條不紊的各自去了,趙頊沉吟道:“軍中不能溫文爾雅嗎?”

“溫文爾雅,將士們會對你敬而遠之。”沈安說道:“所謂的儒將,大多是狗屁,將士們更喜歡和他們打成一片,張口就罵娘的將領。”

“別相信沙場廝殺還有興致作詩詞,那時候滿腦子都是殺人的念頭,出來的詩詞你確定能見人?”

趙頊若有所思的道:“也就是說,那些所謂的羽扇綸巾,大多是虛有其表?”

他想起了以前的文官下去領軍,高談闊論不說,那自信滿滿的姿態往往讓君王也跟著昏了頭。

“想清楚了?”

沈安含笑道:“不管是武安君還是李靖,他們都是和自己的麾下在一起,同吃同住,一起奔襲敵軍……包括衛青、霍去病,你可見過誰高高在上,搖著扇子就能打勝仗的嗎?沒有。”

“那些隻是後人編造出來的,什麽羽扇綸巾,一箭就讓你撲街。”沈安譏誚的道:“所以,要想成為名將,第一條就是要和將士們打成一片,否則將士們和你疏離了,你的命令他們可會不折不扣的執行?”

“吳起……”趙頊脫口而出道:“吳起為麾下的軍士吮吸傷口的膿,所以將士效命。是了,要將士用命,不能高高在上,否則下麵怨聲載道,什麽名將……”

這娃算是領悟了些。

沈安很欣慰:“當年西北之戰,說什麽大將抗命,可韓琦等人為何不親自出征?你不能臨戰,那怪什麽大將違命?”

不論當年究竟是誰對誰錯,韓琦等人不在第一線才是最大的錯誤。

想想以後的成祖朱棣,每戰必親臨第一線指揮,發現戰機後就毫不猶豫的親率精銳衝陣。

這才是統帥,韓琦等人若是身處那個時代,大抵也隻配給成祖牽馬。

趙頊漸漸的熱血上湧,說道:“將來我也要上陣。”

“呃……真心話?”

沈安覺得這娃大概是衝動了。

“拭目以待。”

沈安點點頭,兩人又檢查了一番水軍的準備工作。

“油來了!”

一溜大車進了營地,周圍有將士在驅趕過來看熱鬧的人。

“閃開閃開,這可是大價錢買來的。”

油料曆來都是奢侈品,普通人家做飯大抵都舍不得放,軍中就更摳門了。這些軍士眼饞的看著那些油桶,有人嘀咕道:“後麵那個好像漏了?”

“看看。”

幾個軍士喊道:“漏油了。”

有人笑著跑過去,想弄些油加在晚飯裏。

“那桶油不能吃!”

“那是黑油!”

有軍士罵道:“特麽的!那是黑油,吃了要死人的!”

幾個軍士不信,其中一人過去,伸手蘸了些那個黑油進嘴裏嚐了嚐。

“呸!”這軍士罵道:“好臭!”

有不信的又重複了一遍,然後蹲在那裏幹嘔,眼淚汪汪的道:“怎麽那麽臭?像是臭雞蛋!真特麽的臭!”

有人問道:“那麽臭的是什麽油?可能燃嗎?”

趕車的軍士笑道:“是陝西路來的幾個商人帶來的東西,說是能燃,燃的厲害,價錢還便宜,他們還點了一下,某想著就買了。”

“且慢!”

沈安走了過來,軍士拱手道:“待詔放心,這油真的便宜,小人不敢貪腐。”

“某沒空管這個!”

沈安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然後蘸了些黑油送到鼻下,那熟悉的味道襲來,他不禁熱淚盈眶。

他擔心是幻覺,又嗅了嗅。

是了,就是這個味。

當年他聞過,那時候覺得這味兒太惡心人,敬而遠之。

可今日他卻感動了。

他一把揪住軍士,問道:“那人在哪?”

軍士愕然,“待詔,誰?找誰?”

“那個陝西路來的商人在哪?”

沈安的眼睛通紅,“找不到就算你謀逆!”

“小人不敢啊!”軍士哭喪著臉道:“那幾個商人就在城中,說是賣了這幾桶黑油就去喝酒。”

沈安鬆開手,“馬上帶某去!”

軍士如蒙大赦的道:“小人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家酒肆啊!”

沈安回身喊道:“小種,去,把邙山軍拉進城來,找那幾個商人!”

聞小種近前問道:“怎麽找?”

沈安指著幾個軍士:“帶著走。”

他惡狠狠的模樣有些嚇人,幾個軍士縮成一團,可憐巴巴的看著趙頊。

趙頊過來低聲問道:“安北兄,這些黑油很重要?”

“是非常重要!”沈安說道:“這是魔火,而且裏麵有許多寶貝。一句話,找不到這東西,某死不瞑目。”

沈安說得這般重要,趙頊點頭道:“如此我來吧。”

他吩咐道:“就說那幾個商人惹惱了我……”

這是個好理由,而且他調動邙山軍進城忌諱不大。